第64章 混蛋

  在失去房子和讓劉君的身世浮出水麵，二者之間，孰重孰輕？


  或許，歸根結底，對劉飛而言，把劉君隔離在旋渦之外，除了母性的保護欲，還關乎她自己的尊嚴——讓劉君成為保住房子的砝碼，將使得她與其它小三沒有多大區別。


  當她堂而皇之地告訴我，她是小三之時，應該是有著自己與別人眼裏的小三並不一樣的自尊和倔強的。但很可惜，這份自尊和倔強，在董倩的層層剖析以及我的助攻之下，漸漸變得沉默。


  最終，她抬起那雙在抽泣中完全泛紅的眼睛，對董倩說道：“丫頭，如果你真覺得自己對，覺得對君君利大於弊，那麽，你就去辦吧。”


  按我的想法，她不僅應該讓鄭家老頭老太知道自己有個孫子，她還應該讓劉君去祭拜自己的父親，哪怕隻是遠遠地行個儀式，或者偷著去盡一番心思——當然了，是她的心思，至於劉君，就等到他再大些再跟他說也不遲。


  現在，劉君不必知道也可能無法理解媽媽的用心和心裏的糾葛，但所做過的事，終將在未來以回憶的方式獲得它應該有的位置。


  當然了，這些話，我無法當著劉飛的麵和盤托出，雖然，它們是我心裏無法忽疏的心聲。


  劉飛說她累了，她回去陪兒子。


  董倩說，要是我沒什麽事，陪她去個地方。


  “去什麽地方？”


  我免不了詫議。劉飛倒是像什麽都沒聽見，自顧回去了。


  其實，董倩並非要去什麽地方，就是簡簡單單，讓我陪她到小區外找個地方坐一會。


  “我覺得你平日裏也挺閑在，也就晚上那麽一點事，而且那點事對你而言，也隻是點綴，並非生活的必須。竟然，大家都已經這麽熟了，我也不打算和你客氣了，飛姐這件事，還是希望你能多出出力。”


  “樂意效勞。隻是我不知道我能幫上什麽忙。畢竟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我所認識的，就是你們而已。”


  “沒這麽嚴重，又不是要打群架，需要你去碼人頭。其實，鄭庭的老婆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可能比飛姐還清楚。你也看到了，他丈夫屍骨未寒，她還在靈堂接受各種安慰和同情，她的律師已經找上門來了。如果我們為了阻止她把房子收回去，讓鄭家老頭老太知道他們是有孫子的，那麽，君君的日子肯定無法平靜了，誰來保護他，我覺得，你可以擔當這個角色。”


  我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縝密。


  “鄭家，是個什麽家庭，鄭太太能動用什麽樣的能量傷害到君君？”


  “其實，就是普通家庭。老頭老太是普通的退休老幹部，鄭庭借父母的人脈做點買賣，是殷實人家，但絕非大富大貴。”


  “能以全款的形式為外室置下房產的男人，恐怕也不僅殷實那麽簡單吧？”


  董倩很認真地糾正我：“不是什麽外室，飛姐當年和他好時並不知道他已婚，等到知道了，她又舍不得肚子裏的孩子。”


  “然後呢？”


  “然後鄭庭知道她有了孩子，欣喜若狂。他坦白了，他已婚，有個不能生養的太太。他說，他可以給飛姐一筆錢，讓飛姐把孩子生下來。但，他不能離婚。”


  我心裏有些痙攣：“這不是純種混蛋嗎？”


  董倩並沒有跟著我一起同仇敵愾，她陷入了帶著自責的回憶。


  “其實，這裏麵也有我的錯，是我上趕子把飛姐往他身上推的。在我看來，他年富力強，英俊多金，嫁人就該嫁這樣的，要想拴住這樣的男人，最好的方式是留下他的種。沒想到，人家正好就缺能種出莊稼的好田地。”


  我倒吸一口涼氣。我開始心算事情發生時她和劉飛的年紀。那時候，她才剛走出校門，而劉飛也僅是個小小主管——再具體點，董倩其實和丁香同齡，而劉飛，比我們都長幾歲。


  現在的劉飛依然美麗動人，當年的她又應該是什麽樣的存在，怎麽就走到了那一步。


  “我想，飛姐應該也是真的對那個人動了心吧，不然的話，你也推不過去。”


  “你可能無法相信，他是飛姐的第一個男人，在他之前，她沒有真正談過戀愛。飛姐家教太嚴了，從小就循規蹈矩，多少人喜歡她，追她，但她硬是如家裏所願，讀書期間不談戀愛。結果，便宜了那混蛋。”


  “所以，那鄭庭最終攤牌，他不能娶飛姐，但他要飛姐肚子裏的孩子？”


  “不，就算他想娶，飛姐也不會嫁。她無法接受自己愛的男人已經結了婚，她無法接受自己成了別人的小三，她對他恨之入骨，同時又隻能打碎了牙自己吞。由於她不肯流產，家裏也視她為孽障。”


  “既然如此，為什麽鄭庭還要給她房子？”


  “鄭庭給她房子應該是出於本心，雖然飛姐和他一刀兩斷，並且孩子也跟自己姓，但他以為這隻是飛姐一時賭氣，孩子終歸是他的，骨肉之情，血濃於水，何況他需要一個兒子，他想著先讓孩子長大再說，認親之事，可以看長線。因此，買這樣一個房子給飛姐，對他而言，心甘情願。”


  “飛姐的立場呢？”


  “她當然不願再與他有任何瓜葛，孩子都姓她的姓了，自然她也不會向他索要什麽。”


  “後來呢？”


  “也沒什麽後來，被認為有辱門風的劉家長女被趕出家門。這是她在短時間內遭受的第二個大打擊，要不是肚子裏有個孩子，她可能就消無聲息地離開這人世了。再然後，鄭太太出現了。”


  “為什麽？”


  “其實，鄭太太不能生養，這事她自己知道，鄭家也知道。但她不能生養的原因有兩個，一是曾為鄭庭打過兩次胎，二是為鄭庭又受了傷，傷了不該傷的地方。她和鄭庭商量過要領養，也商量過借腹生子。這也是鄭庭在外麵沾花惹草的底氣之一，他其實是以一種邀功的心態去告訴自己老婆，他在外麵讓一個黃花大閨女懷了身孕的。”


  “真是天下奇聞！”


  “然而，他錯了，鄭太可以接受領養，可以接受借腹生子，但一切都得在自己的意願中進行，而不是鄭庭去找一個相互鍾情的女孩。她氣急敗壞，同時又運籌帷幄，她告訴我，這一套房子做為補償，飛姐和肚子裏的孩子必須與鄭家不再有關聯，否則，她將讓飛姐的小三事跡人所共知。”


  “所以，房子這事她是知道的啊，隻要能證明她說過這樣的話，這個房子她就沒有收回的依據。”


  “有人給你房子，房產證還寫著你的名字，並且不需要和你立字據，你還會去多事嗎？而且，是在那樣的情緒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