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女大當嫁
知曉妻子的火爆脾氣，江有榮不想女兒再挨責罵，於是讓兒子把她帶走。
趙冬梅按捺住火氣，待到雲朵和水生走出了房間，才伸出手去抄起了謝天陽的外裳，然後挾著怒意扔出了窗外。她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既然丈夫存心要維護雲朵，她便把這團怒火，全部都遷移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是小事情，別生氣了。”
江有榮安撫地開口。
不希望事情鬧得越來越不愉快，讓雲朵的心底裏麵，對她這個後娘有了介蒂。
所以他耐心地規勸著趙冬梅，希望她可以很快地下氣。
“我沒有借到錢回來！”
趙冬梅憋悶地順著炕沿坐了下來。
她大清早就從娘家裏麵出來，爬過了整座山頭回到家中，到了這會兒才有空閑歇歇氣，然後跟丈夫坐下來說話。
“這幾天實在是太難為你了。”
江有榮十分不是滋味地，看著自己的妻子開口。
“你的娘家人不肯借這個錢，你也別往心裏麵去，我們再想想其它的法子。”
他在做工的時候摔傷了腿，結果連累到妻女都在為著他四處奔走。
原本他跟妻子作好了商量，等她從娘家借到了錢回來，就到城裏去找個好大夫，早日把他的腿傷冶好。現在既然借不到可以周轉的錢銀，唯有是暫時擱下來不去了。他安慰著趙冬梅道：“我的腿傷慢慢地養著，總該也能好起來的。”
“有傷在身怎麽能夠拖著？”
趙冬梅揪著草席的邊沿，“我娘替我出了個主意，你看要不要答應下來？”
任誰都明白摔傷了腿，事情可大也可小。
村子裏麵的大夫本事有限，萬一她的丈夫以後都不能夠再走路，難道她就要一輩子都侍候著他？
“冬梅，怎麽了？”
江有榮抬起了頭看著妻子。
她素來不是那種把說話憋在心裏麵的人。
能夠讓她如此難以開口的，他有預感不會是什麽好主意。
果然趙冬梅挑了挑眉毛道：“雲朵的年紀也差不多了，我娘的意思是給她找門婆家嫁出去。”
“你們怎麽把主意動到了雲朵的身上？”
江有榮不滿意地沉下了眼神。
早就料到不會是什麽好主意，最後果然應驗了他的預感。
他把女兒當作了掌上明珠，希望她可以嫁得風風光光，下半生都能夠安樂無憂，又怎麽可以為了換聘禮治傷，就草草地給她找門婆家？
“下遊村的王家在四處托人找兒媳婦。”
趙冬梅扁了扁嘴巴，“我娘也受了囑托幫忙留意，他們願意出十兩銀子的聘禮找好人家的姑娘。不是什麽人家的都要，要相貌好，性子軟，懂得照顧人的，王家是大戶人家，雲朵嫁過去不會愁吃穿的。”
“你是說王家的那個傻子？”
江有榮幾乎是心涼地，看著坐在炕沿的妻子。
任誰都知道王家的兒子是個呆子，趙冬梅跟她的娘親，居然商量著想要讓雲朵嫁過去，她們是瘋了對不對？他就算是一輩子瘸了腿，也不會讓女兒嫁進這樣的婆家。趙冬梅的脾氣不好，雲朵雖然常常挨責罵，但從來都沒有頂撞過她這位後娘，她為什麽要這麽心狠地讓她嫁個傻子？
“我不會答應的！”
他難過地開口道：“你怎麽可以這樣對雲朵？”
雖然不是親生的女兒，平常責罵過也就算了，趙冬梅怎麽可以作這種主張！
“你怪我了是不是？”
趙冬梅的火氣一下子又升上來了。
不會再有別家的姑娘，會比雲朵更加適合王家的要求。
隻要江有榮答應，他們立即就可以拿到十兩銀子的聘禮。她知道丈夫不可能會答應，但是她的娘親硬要她回來商量。在丈夫怨怪的目光與語氣當中，連日下來積攢的一肚子怨氣，在此刻全部都爆發了出來。
她遷怒地開口道：“爹爹摔傷了腿，她是長女難道不應該幫忙想想辦法嗎？她在家裏麵什麽事情都做不好，連舂米也可以把弟弟弄傷！她心裏麵有委屈，難道我就沒有了？”
她霍然地離開炕沿站了起來，撇下丈夫大步走出了房間。
雲朵從院子裏麵經過，原本是打算到廚房裏麵去，替弟弟弄些吃的東西出來，結果卻聽到了爹爹與後娘的說話。
後娘畢竟不是親生的，疼愛她的就隻有她的爹爹。
謝天陽的外裳，被趙冬梅扔出了窗外，此刻就落在了腳下。
雲朵難過地彎下腰，伸手把它撿了起來。粗布的衣裳落在地上沾了許多灰塵，被撕破的地方是不可能再縫補回去，她沒有東西可以歸還給謝天陽。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這件衣裳，被後娘丟棄在窗戶外麵。
爹爹不小心摔傷了腿，一家人的日子都過得非常艱難。她也很希望可以替家裏分擔，但是到最後總是出了差錯。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弟弟弄傷，水生傷到了骨頭她的心裏麵也很難過。難道真的要她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呆子，才能夠解決眼下的困境嗎？
她蒼白著臉色回到房間，水生仍然坐在炕上，玩弄著手中的竹蜻蜓。
她挨著他坐了下來，水生不解地抬起了眼睛看著她。她摟抱著弟弟小小的身子，終於傷心地哭了出來。
“姐——”
烏黑水亮的眼裏麵都是困惑。
水生用小小的手心替雲朵抹著臉上的淚水。
被他稚嫩的手心碰觸著，雲朵的心裏麵有越來越多，難過的情緒湧了上來。
從出生的時候開始，水生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當他還在繈褓之中的時候，她就連去河邊洗衣服都帶著他。那時候她還隻有十歲多，一手拖著裝了髒衣服的籃子，一手抱著他慢慢地走出家門去。
她不小心弄傷了他的手臂，但是水生卻沒有埋怨她。
萬一她真的被後娘拿定主意，嫁到了很遠的地方去，以後誰來照顧這個年幼的弟弟？
眼見雲朵的眼淚，像是止不住地掉落。
年紀還隻有五歲多的水生，心底莫名地感覺到了害怕。
在他的記憶當中，似乎除了他們親生的娘親下葬的時候，姐姐從來不曾有哭得這麽傷心過。他不安地攀住了雲朵的肩頭，終於被嚇得“哇”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