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微薄身世
在溫泉池中洗掉了滿身的風塵，雲朵離開熱水重新回到岸上。
張嬸拿了幹淨的布巾過來，替她擦拭著滴水的發梢。雲朵幾次開口說要自己動手，但是都被她殷勤地打斷。她沒有辦法隻好順從地，坐在了椅子上任由張嬸替她擦幹頭發。
“雲朵，你今年多大了？”
張嬸一邊幫她擦頭發，一邊開口向她詢問。
雲朵堅持要她直呼其名，所以她也沒有再推卻，親近地叫喚起了她的名字。
她人如其名輕盈、幹淨得像是天上的雲絮，十分容易就讓人跟她親近起來。張嬸在將軍府中做事多年，幾乎是看著謝天陽長大，並且曾經還是謝秋河的奶娘，看著眼前謝天陽帶回來的小娘子，她感覺像是看著自己的女兒一樣。
“十五。”
雲朵羞怯地笑了笑。
她比謝天陽年小了十歲，在往日裏麵他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把她當作了寶貝般愛護。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性情沉穩做事可靠，而她跟他比較起來就像是軟弱無力的幼草一樣。
“真是年輕，水靈靈的。”
張嬸觸摸著雲朵的發絲，她又嬌又嫩就像是花兒。
“張嬸，不要笑話我好不好？”
雲朵的耳根燒燙了起來。
自小就生活在山村裏麵，謝天陽把她帶回將軍府，沿途她才總算是大開了眼界。她的見識實在是少得可憐，隻怕別院中隨便一個下人，都要比她知曉得更多。所以當張嬸稱讚她年輕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燒紅了耳根。
謝天陽不介意她什麽都不懂，但是她卻不想讓他因為她而被笑話。
“看把你弄得不好意思的。”
張嬸和善地笑了起來，“平常相處有沒有被世子欺負？”
“大哥對我很好。”
雲朵的臉幾乎都快要燒著了。
謝天陽平常怎會沒有欺負她？但是他到底是怎樣欺負她的，中間的那些情形是不能對外人說的。她隻能夠是羞怯地垂下了眼睛，然後對張嬸搖了搖頭。
“真是惹人喜歡的。”
張嬸對雲朵越來越感到滿意。
謝天陽帶著小小的娘子返回將軍府，盡管他表明了態度不會久留，但是謝安南費盡心思地讓他們做好準備迎接，明顯是打算要把人留下。假若謝天陽改變了主意，雲朵以後就要成為他們的家母。
她的年紀還太輕，臉皮也非常的薄。
但是性情卻是順從乖巧，沒有半點的驕縱跋扈，十分容易就相處下來。
目前要她成為家母，隻怕還管束不住府中的下人。但是現在將軍正當盛年，謝天陽要繼承祖業成為家主還有很長的時間，她可以有很多磨練的機會，慢慢地學習怎樣從旁協助夫君，管好這一大家子的人。
“雲朵，你的家中是經商還是做官的？”
張嬸繼續替雲朵擦拭頭發，順便開口詢問她的家境。
假若雲朵的家中是商人，她對管賬應該會通曉不少。如果她的家中有親人在朝中為官，那麽人情通達她應該也會耳聞目染。以謝天陽在將軍府中的出身，即使是娶公主、郡主，對方也不會是下嫁。女方的家世越是雄厚，對將軍府越是相得益彰。
“張嬸——”
雲朵難堪地搖了搖頭，“我爹是種田的，我是鄉下人家的女兒，不是你想像的富家的小姐。”
謝秋河帶著石舟到訪他們的茅草房，然後謝安南又帶著侍衛隨後而至，他們都已經知曉她是鄉下人家的女兒。她跟隨著謝天陽回將軍府，早有心理準備會被其他人問起她的家世，所以當張嬸開口詢問的時候，她隻是默然地垂下了眼睛。
“啊？”
張嬸錯愕地停頓了下來。
以謝天陽的出身以及能力，他就算是不與郡王府或者是天子結親，但是也不會娶個鄉下種田人家的女兒吧？雲朵的答案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時間讓她張大了嘴巴合不回去。
“張嬸，讓我自己來吧。”
雲朵低垂著眼睛，輕聲地對她開口。
她從張嬸的手中接過了布巾，然後把發梢上麵未幹的水珠擦走。
她不過是窮人家的女兒，不習慣被人前後左右地侍候著，她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動手幹的。
“不是的。”
張嬸的神色慌亂了起來。
“我沒有其它的意思，隻是關心世子所以才會多問了幾句，是張嬸的嘴巴太多了。”
“不要緊的。”
雲朵難過地搖了搖頭。
她的爹爹本來就是種田的，她從來就沒有打算隱瞞。
不管外人怎樣看待，她都不會否認自己的身世。她記得在她和謝天陽臨行前，爹爹帶著水生到村口為他們送行，給他們帶了雞蛋和煎餅，然後一聲聲地叮囑他們路上要小心。
雖然沒有享受過榮華富貴，但是她卻有世間最好的爹爹。
就算是在將軍府中，會招來別人看不起她的目光，但是她都不會否認自己的爹爹，以及窮人家出身的身份。
“少夫人，別怪張嬸太冒失了。”
張嬸自責地向雲朵開口，甚至不敢再直接稱呼她的名字。
“張嬸，真的不要緊的。”
雲朵抬起了眼睛看著她，輕聲地開口道：“自從我們成親之後，大哥對我都很好、很好。他照顧我的家人，替我的爹爹做事，不管他要帶著我去哪裏，我都會跟隨在他的身邊，就算是其他人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的。”
“我們怎會不喜歡你？”
張嬸在心裏真的覺得難過了起來。
全怪她太過多嘴傷到了雲朵，讓原來平和的氣氛陷入了僵局。
隻要謝天陽自己喜歡和願意，他娶任何人作妻子都輪不到他們插嘴。況且雲朵除了出身之外，性情、長相都非常討人喜歡，他們又怎會排斥她成為主母？
“張嬸不會再多嘴了，讓我繼續幫你擦頭發吧。”
她從雲朵手中把布巾取回去，繼續像是方才那樣替她擦拭。
“張嬸，謝謝。”
雲朵的眼中幾乎是湧進了水氣。
她隻是鄉下人家出身的女子，跟謝天陽顯赫的身世相比，仿佛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但她還是嫁給他成為了他的娘子，以前在村子裏麵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有異議，而現在她跟隨著他回到將軍府，將要麵對的各種各樣質疑的目光。
她感激張嬸在知曉她的來曆後，對待她的態度還像是原來一樣。
或許將軍府中不會人人都像她這樣，但是她心頭中的不安，卻因為她的緣故而減輕了許多。不管明日踏進將軍府，將會是怎樣的情形，她是不是會遭遇更多的難堪，但至少此刻她的心情可以暫時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