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心若浮萍
任由孩子吮住了她的手指，雲朵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蜷縮在破爛的車廂裏麵不敢動作，直到外麵刀劍撞擊、雙方廝殺的聲音漸漸地停息了下來。這樣的一場惡戰下來，兩方的人馬都已經精疲力竭，而且陸三和趙五都死了，隻怕南雲晉的手下犧牲的也不少。
她微微地掀開了車簾，入眼是遍地的狼藉。
心頭之中正是難過的時候，懷中的孩子卻突然哭了起來。
他吮住她的手指已經忍耐了太久，結果雲朵隻是稍為地挪動了身子，他便立即察覺到了並且大聲地啼哭了起來。
“乖，不要哭！”
雲朵惶慌地在他的耳邊低聲安撫。
孩子不知道他們正身處險境，他再繼續這樣啼哭下去，隻怕就要把惡人招引了過來。果然隨著孩子的哭音響起，便有急促的腳步聲接近，然後車簾被用力地揭開，一柄明晃晃的刀刃刺了進來。
“啊——”
雲朵嚇得尖聲驚叫了起來。
她對上了一雙充滿了殺意的眼睛，然後刀刃直直地向她捅了過來，她全身僵硬地靠著車板，瞪大了眼睛看著死亡逼近。但是刀尖最後卻在距離她的身子，不到幾寸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她看著對方倒了下去。
南雲晉滿身都是鮮血，扶住了車把不斷地喘息。
雲朵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久久地不能從驚嚇中清醒過來。
假若沒有他及時趕過來，隻怕此刻她和孩子都已經成為了刀下亡魂。他是南番的國主，結果卻遇到了突襲身受重傷。到底在山路上襲擊他的是什麽人？是不是跟他急切地要趕回宮城有關？
“不要，小心！”
雲朵突然間驚叫了起來。
在南雲晉的身後，有刀影接近了過來，她急切地開口提醒著他。
南雲晉猛然地轉過身，刀刃嵌入了他的左肩，而他手中的長刀也捅進了對方的腹部。拚盡最後的力氣，把來自身後的偷襲者殺死，然後他再也無力支撐，直直地在雲朵的眼前倒跌了下去。
雲朵驚怕地挪出了車廂，外麵到處都是屍體，竟然是全部人都倒下了。
如此慘烈的情景，對方想要殺死南雲晉，隻怕是誌在必得。但是他卻因為有手下拚盡全力的保護，所以堅持到了最後。他聽聞了孩子的哭音趕過來，及時地救下了她和孩子的性命。雲朵在他的身前蹲了下來，他的身上染滿了鮮血，所受的刀傷極為嚴重。
她不安地伸出了指尖，試探到他微弱的呼吸。
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要如何應對，直到懷中的孩子的哭音，把她的神識喚了回來。她把一點點的牛乳抹在孩子的嘴巴上麵，暫時地止住了他的哭音，然後動手去檢查南雲晉的傷勢。
他的身上有七八處的刀傷，整個人如同是從血水中，被打撈出來的一樣。她在路邊拔了野草，揉碎後替他捂住了傷口，然後把車簾撕開，替他緊緊地包紮了起來暫時把血止住。
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橫陳，但是活著的就隻剩下他們三個人。
雲朵站在狼藉的野地之中，周圍連半點人煙也沒有。或許正是看中了此處的荒涼，對方才會向南雲晉發動了襲擊。他急切地想要趕回到宮城之中，結果卻給了對方下手最好的機會。
接下來或許還會有更多的偷襲者，為要奪取這位國主的性命而出現。
她到底應該要怎麽辦才好？此刻再沒有了看守她的人，她丟下孩子和南雲晉便可以逃走。但是四處茫茫的山林野地，她到底能逃到什麽地方去？假若她把孩子丟下來，野獸說不定很快就會把他叼走。
而南雲晉身上的傷勢如此嚴重，他也不可能再有生還的希望。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南雲齊帶著恨意的眼睛，即使是在暴怒之下，但是他到最後還是扔掉手中的利劍，把她的性命留了下來。
雲朵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到林子中把走散的馬匹牽了回來。
馬車撞在石壁上麵散了架，但是車架子還能夠繼續使用，她徒手把塌下來的頂篷丟掉，然後拚盡全力把南雲晉拖了上去。她把全部的衣物墊在了他的身下，盡量地讓他躺得安穩，然後她抱住了孩子，牽住了韁繩往著來路走了回去。
一行人昨夜趕路而來的時候，他們全部人棲宿在野地之中。
假若附近是有人家的，南雲晉身為國主不可能就這樣安置，所以雲朵知曉她這樣走下去，是不可能會碰到人家的。她不知道帶著身受重傷的南雲晉，以及年幼無知的孩子，她到底能夠走出多遠。
但是留下來就隻有伴隨著滿地的屍體等待死亡。
不管她能不能夠，走回到南番國的大營，她都要繼續這樣走下去，直到她再也走不動為止。
一腳高一腳低地前行，山路崎嶇坎坷不平，除了山風吹動林葉發出的“呼呼”的聲音，她的耳畔聽到的就隻有車輪在路麵上輾過的響聲。這刻她如同是江海中的浮萍一樣，茫然的不知道要走到什麽地方去。
她隻是沿著他們來時的道路，牽著馬抱著孩子不斷地走著。
身受重傷的南雲晉始終沒有醒過來，懷中的孩子偶爾地啼哭起來。雲朵摘了野果嚼碎，把果汁哺進他的嘴巴裏麵。
她從日間走到了夜晚，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
但是她仍然不願意停下來，含著淚光繼續茫然地往前行走。
清冷的月光透過了樹葉的縫隙，投映到了她的身上，她想起了跟隨著謝天陽在山林中打獵的情形。他們在野地裏麵過夜，在山洞當中留宿，那時候總有他溫暖寬厚的懷抱讓她依靠。
她不能夠再回到他的身邊了。
當她的死訊確切地，傳進他的耳中的時候，他是不是會為了她和孩子，非常的傷心難過？
“大哥。”
她失聲地哭泣了起來。
雖然南家兄弟沒有動手殺她，但是她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了。
她的雙腿發軟整個人跪跌在地上，懷中的孩子也滾落了下來。她伸出手想要把他抱回來，但是卻連挪動指尖的力氣也沒有了。她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濃密的黑影遮住了最後的月光，她失去意識地暈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