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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突然變成了豪門爭寵劇本……

  第74章 突然變成了豪門爭寵劇本……


    北戎。


    擅長北戎話的衛琅正負責和守城的士兵溝通, 曲紅昭等人則在觀察著這座城的布防。


    這裏說是一座城,但城牆不過是木頭圍起來的,大概是覺得大楚軍打不過來, 這裏的防衛並不算嚴密。


    至少和曲紅昭所在的邊城布防無法相提並論。


    看起來不太像座正規的城池, 不過也勝在機動性強, 適合遷徙, 一旦遠遠發現有人打過來,立刻就可以撤退。


    城裏也沒有鋪好的石子路, 行人們腳下接觸的, 還是大草原上的凍土。街邊有些建築,其中也混著些帳篷。


    他們沒能想到合適的借口來推辭那士兵的美意, 怕引起對方的疑心, 春水隻得笑道:“那就勞煩軍爺了。”


    幾人便在士兵的帶領下, 前往烏滿在本城暫時歇腳的地方。


    走出一小段距離, 春水突然道:“瞧我這記性,既是第一次見父親,總得帶些見麵禮才是,二花兒, 你去附近瞧瞧有沒有賣禮品的鋪子。”


    她反應很快, 立刻便想到借口,要留個人在外麵和右龍武那一隊人聯絡。


    曲紅昭自然明白春水的意思, 但她不跟在他們身邊總有些不放心, 她低下頭,做怯懦狀:“小姐, 這地方這般陌生,我有些害怕,不如讓鐵柱去吧。”


    衛琅也不想去:“讓張二去吧。”


    張二正欲推說讓餘婆去, 被梅玉魄一眼瞪了回來。


    “……小的這就去。”


    士兵倒沒覺得奇怪,給他指了兩家賣東西的鋪子,還告訴他這個時辰店鋪主人大概關門睡覺去了,可以敲門把人敲醒,有生意上門他們不會拒絕。


    餘下幾人繼續前行。


    過了不久,到了本地官邸,這是城中難得的一座比較像模像樣的建築。


    烏滿正臨時在這裏下榻。


    幾人敲響了大門,片刻後,一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出來開門:“什麽事?”


    衛琅向他說明來意,那男人挺稀奇地上下打量了春水一遍,撇下一句“在這兒等著”,就轉身進了府門。


    他們在寒風中等了小半個時辰也沒等到人,那領路的士兵早已回了城門口。


    “要繼續等嗎?”衛琅問,“還是幹脆跑路去與另一隊會合?”


    “再等等吧,都走到這裏了,卻因為一點刁難打道回府,可能會引起烏滿的懷疑。”


    天氣很冷,大家一起擠在馬車上取暖。


    春水苦笑:“看來他是真的很不想認我。”


    曲紅昭又比劃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這個要砍嗎?”


    春水頓時哭笑不得。


    在曲紅昭開始琢磨要不要卸下兩塊馬車上的木板就地點燃個小篝火取取暖時,官邸中終於有了動靜。


    出來的卻不是烏滿,他們並不認識烏滿長什麽樣子,但眼前男子麵上沒有紅斑,且年紀輕輕,看起來就對不上。


    那男子趾高氣昂,指揮著下人:“去把車簾子掀開,讓我看看我那便宜妹妹生得什麽模樣。”


    曲紅昭低聲道:“這想必是烏滿的兒子,烏莽。”


    車簾被毫不客氣地扯開,春水暴露在烏莽麵前。他用一種黏滑、陰冷、讓人渾身犯惡心的眼神,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喲,還算是個小美人兒,”男子嗤笑一聲,“不過誰知道你是哪裏來的野種?你娘不過被我父親要了一次,難道就賴上了?你們大楚人都是這般厚臉皮?”


    春水握拳:“你!”


    “一個妓/女,氣性倒是大,”烏莽打了個哈欠,“無趣,看來我得教教你對我的態度了。”


    他說完,一個巴掌劈手向著春水打了過來。


    “小姐!”曲紅昭伸出手臂擋在了春水麵前。


    她沒有展露武功,那一巴掌抽在她小臂上,抽得生疼。


    烏莽的名字榮登了曲紅昭的暗殺名單。


    被擋了一下,烏莽又要發作,打算幹脆殺了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鬟給這個便宜妹妹一個下馬威。


    曲紅昭也很想發作,也很想幹脆砍了他給烏滿一個見麵禮。


    兩邊一觸即發之際,又一個下人走出來:“少爺,老爺說讓春水姑娘去見他。”


    “我知道了,”烏莽臉色陰沉,俯身在春水耳邊輕聲說,“別得意,就算父親認了你,我也能讓你日日生不如死。”


    曲紅昭心累,他們隻是出來作個潛入營救的任務,為什麽情節突然一路向權門爭寵的方向拐了過去?

    衛琅在一旁眼神放空,轉瞬間連話本梗概都編好了,什麽流落在外的千金貴女,一朝認親回府卻慘遭兄長嫌棄……


    自從給自己編造身世卻遭到曲紅昭打壓後,他在這方麵興致大發。


    眾人進了官邸,這裏的庭院樓閣仿了大楚的風格,不過模仿得略有些不倫不類。


    眾人很快見到了烏滿,他是一個體型壯碩的中年男子,麵有紅斑,長相凶惡。


    衛琅看著他的臉,低聲向曲紅昭吐槽:“春水姑娘的母親,一定生得很美很美。”


    “……”


    烏滿看到春水,沒有見到親生女兒的激動,自然也沒有內疚,甚至連話都不願與她多說,隻是皺著眉將她打量了兩眼:“既然回來了,就在這裏先住下吧,過幾天我辦完事,帶你一起回王都。”


    說完,他不等答話,已經轉身回了書房。


    烏莽又在春水耳邊威脅:“我可不算什麽,你還有兩個姐妹,那才叫殘暴,你敢跟父親回王都,可要小心你這身細皮嫩肉啊,若被剝了皮,可就算不上美人了。”


    他獰笑兩聲,向著烏滿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認親的經曆,順利得出奇。


    春水幾人被帶到一個裝飾粗陋的小房間裏,讓她在這裏休息。


    衛琅賠著笑問府裏的下人其餘幾人該歇在何處,那人指了指小房間的地麵,努了努嘴:“地上不能睡?”


    “……”


    “不許亂跑!”那人又囑咐了一句,把房門在他們麵前甩上,甩得嘎吱作響。幾人聽著房門口傳來一陣鎖鏈碰撞聲,意識到此人甚至還落了鎖。


    四個人擠在那張又小又硬的木板床上並排坐著,都對事情的迅速發展有些難以消化。


    “哈。”春水發出一個無意義的單音,顯然她身為當事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曲紅昭握了握她的手:“別放在心上,他這個態度,將來我砍他的時候,你心裏還能更輕鬆些。”


    春水苦笑:“不用安慰我,就憑他對母親做的事,如果有機會,我當親手殺他。隻是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如果跑了是不是就打草驚蛇了?”


    曲紅昭站起身:“稍安勿躁,我先出去探聽探聽消息。”


    衛琅連忙跟上:“我也去。”


    梅玉魄點頭:“那我在這裏陪著春水姑娘。”


    兩人從窗子翻出去,上了屋頂,用輕功潛到了書房附近。


    房內燈火通明,烏莽正用激烈的語氣說著什麽。


    烏滿隨口打發他:“她長得還不錯,先帶回去,也許能派上用場。就是個玩意兒,能礙著你什麽事?”


    烏莽反應過來:“你是打算把她送人?”


    “不送人我留著她做什麽?”烏滿不耐煩,“好歹她可能跟我有點血脈親情,我自己可沒興趣受用。我又不是姓拓跋的那幫烏糟糟的猢猻。你也少去招惹她,尤其別傷了她的臉。”


    “哼,”烏莽冷哼,“送誰?要是沒人願意收她呢?”


    “九王子最近不是對漢女有點興趣嗎?他正對我不滿,先送個人安撫他一下,”烏滿漫不經心道,“若沒人收,你把她剁碎了吃肉我都不管。”


    “九王子還惦記著元衍那個妹子呢,哪會要她?幹嘛非要帶她回王都?”烏莽挺不滿,“我也沒興趣吃她,兩腳羊可是分不到糧食的下等人才吃的,又酸又澀,上次我吃了一口就吐了,還白白浪費了一個妙齡少女,都怪那幫子混蛋慫恿我殺她嚐肉。”


    伏在屋頂上的兩人陷入沉默,衛琅看起來也像是要吐了。


    烏滿大概沒什麽心思和兒子探討人肉的口味,斥道:“想當年我們在戰場上,餓極了什麽沒吃過?我還生吃過大楚人呢,就你事多,滾出去吧!”


    用自己當年吃過的苦來教訓兒子,如果內容不是吃人,倒也是一段挺平常的父子對話。


    兩人暫且離開書房,打算等烏滿去睡後,再來這裏搜一搜。


    趁著夜色,兩人在院子裏左右觀察,就算要逃跑,也得看好路線不是?

    大概下人都去睡了,後院裏隻有一個老人步履蹣跚一趟又一趟地倒著夜壺,又把那些夜壺逐個洗刷幹淨。


    衛琅避過他,縱身上房,卻見曲紅昭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那老人。


    他又跳了下去:“你在看什麽?”


    曲紅昭神色有些凝重:“你看他,像不像是大楚人。”


    衛琅定睛看去,老人的臉隱在黑暗中,直到起身又去倒夜壺時,被庭中月光照在臉上,衛琅才注意到,這位老人遍布風霜的麵孔,似乎確然是屬於一位漢人的。


    “老伯……”他上前幾步,發出聲音,驚擾了那位老人。


    後者怔怔地看著他和他身後的曲紅昭:“你們……是大楚人氏?”


    “是,老伯您也是?”


    那老人刹那間老淚縱橫:“大楚人,大楚人!老朽已經多少年沒在這裏見過大楚人了。”


    曲紅昭走上前:“您在這裏待了多少年了?”


    “我記不清了,”老人歎息,“老朽隻記得,當年被捉來時,是建武三年。”


    衛琅不忍地輕聲道:“那是四十年前了。”


    “……四十年嗎?也差不多了,”那老人擦了擦眼淚,“老朽自知此生無緣得見故土,隻能在夢中再看一眼大楚河山了。臨了卻還能見到兩個大楚人,也是幸事。”


    “老伯,您是讀書人?”衛琅聽他談吐,才有此一問。


    “就是讀過書,北戎人留著我暫時有用,才沒殺我的。後來他們大概是習慣我待在這裏了,再加上官邸不缺糧,也沒殺了我吃肉。但與我一道被捉來的人,早就……”他歎了口氣。


    “……”


    “我是個貢士,當年過了鄉試、會試,本來要去京城趕考的,”老人說起往事,臉上似乎有些驕傲,“我還是當年的鄉試案首呢。”


    衛琅沉默,他沒法想象,如果沒被捉來,老人原本會擁有怎樣的人生。


    也許他原本可以打馬遊街,赴瓊林宴,高居廟堂之上。而不是在這樣的冬夜,用生著凍瘡的紅腫手指,給北戎人刷著無窮無盡的夜壺。


    “結果,還沒動身,就被抓到這裏了,”老人苦笑,“不知我的妻兒知不知道我被北戎人捉了去,希望她們不會以為我中了功名,就此拋妻棄子才好。”


    “……”


    “對了,既然見到你們,老朽有一事相求。”


    “老伯但講無妨。”


    老人把雙手在清水裏細細洗了一遍,才探入懷中拿出一支木簪子:“我是不指望能回歸故土了,但若你們萬一能回去,幫我把這個交給李家村的李何氏吧,當年新婚的時候我也給她雕過簪子,她一看就知道這是我的手藝。”


    這支木簪子看著很舊了,顯然是多年前雕刻的了,衛琅看著老人昏花的眼和顫抖的手,知道他現在已經雕不出來了。


    他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接過去,他想對老人承諾要帶其一起回大楚,又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他最終接過了簪子,雖然他連老人口中的李何氏是否還活著都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李家村是否還存在,也許這個村子早已經和邊境其他一些小村莊一樣,已經在漫長的四十年間淹沒於北戎的鐵蹄之下了。


    兩人與老人告別時,老人隻對他們說了一句:“活下去,你們還年輕,別放棄,也許你們等得到楚軍北定那一日。”


    他又蹣跚著回到剛剛的位置繼續洗著夜壺。


    寒夜中,他的動作很僵硬,說不清是因為太老了還是天氣太冷了。


    兩人走出一段距離,衛琅還是忍不住回頭看。


    “將軍,大楚總有一日可以攻破北戎的吧?”


    “一定可以。”


    曲紅昭步履堅定,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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