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失眠

  第三章.失眠

    少了祁讓這個拖油瓶,祁月白隻用了五六分鍾就到達了今晚的目的地——西山公園。


    現在是六月份,公園裏乘涼散步的人不少,花花草草什麽的也是開得最旺盛的時候,盎然的生命力與人之百態似乎有著洗滌靈魂的力量。


    本來累得要死的祁讓忽然就覺得今晚還是值了。


    隨便找了一處長凳坐著,祁讓靠著哥哥的肩膀昏昏欲睡,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學校的事。


    不出所料,祁讓果然是學美術的,現在是C大美院油畫係的大四生,以前因為身體不好還休學過一年,這次出意外是商業上一點摩擦,哥哥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祁讓不用太擔心。


    祁讓有點困,幾乎已經是敷衍地點頭了,直到一聲貓叫在附近出現,他跟打了雞血似的猛地坐直了身體:“有貓!”


    雖說是失憶了,但愛貓的本能是刻進DNA裏麵的,以前的他可是連下一隻貓要叫“十八”都想好了。


    祁讓順著聲音找過去,發現了縮在綠化叢裏的一隻黃背白肚子的大橘貓,胖乎乎的身子一看就很好擼。


    他按捺不住手癢,伸手就要去摸大橘貓肥碩的屁|股,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下一步動作。


    祁讓回過頭,看見他哥垂著眼眸,也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流浪貓很髒,你身體不好,不要碰。”


    “沒事的,我就碰一下。”


    “一下也不行。”


    祁月白強硬地把祁讓的手拽了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祁讓覺得他哥的表情不太好,好像有點厭惡似的。


    “哥……”


    祁讓動了動唇,還不死心,想著怎麽能說服他哥,不想祁月白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沉聲道:“讓讓,聽話。”


    祁月白的聲音本來就是有些低沉的,此時視線也沉沉地壓在他身上,壓迫感一下就上來了。


    祁讓:“……好吧。”


    祁月白的臉色微微好轉,拉著祁讓站起來,倒是也退了一步:“附近有便利店,要不要去買點吃的喂它?”


    祁讓十分心動,但一聽“附近”這倆字從他哥嘴裏吐出來,心下就是一緊,警惕地問道:“你說的附近,有多近?”


    “就在那邊,看到了嗎?”


    祁讓順著祁月白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就過一個紅綠燈的地方就是24小時便利店。


    他動了動酸痛的小腿,又看了一眼肥碩可愛的大橘貓,下定決心:“買!”


    從便利店出來時,祁讓不僅買了喂貓的腸,還買了一杯喂自己的關東煮,對此,他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太瘦了,多吃點才能長胖點。


    傍晚的涼風習習,吃著關東煮也隻是微微有點冒熱汗,對祁讓來說剛剛好。


    回到大橘貓旁邊,祁讓立馬對關東煮失去了興趣,塞到他哥手裏後,屁顛兒地撕開火腿腸的包裝喂給大橘貓。


    流浪還能長得這麽肥的大橘貓,一點都不挑食,聞到火腿腸的香味就埋頭吃了起來。


    祁讓看得相當滿足,坐在一旁的長椅上,就著大貓的吃相幹完了剩下的關東煮。


    “回去了。”祁月白見祁讓吃得差不多了,說道。


    祁讓晃了晃隻剩木簽的紙杯,打了個哈切道:“好。”


    回去自然還是祁月白背著的,祁讓本來就又困又累,現在吃飽了,沒堅持多大一會兒就貼著他哥的脖子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祁讓是被水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哥哥的背上了,而是坐在一張小凳子上。


    哥哥在他不遠處,襯衫的袖子挽到了手肘處,露出一截充滿力量感的手臂,水正嘩啦啦流進浴缸,他的手泡在水裏感知溫度。


    “哥……?”


    祁月白聞聲,回過頭:“醒了?”


    “嗯,你這是……?”


    “洗澡,你今天出了不少汗,不洗一下容易感冒。”


    祁讓混沌的腦子逐漸清醒過來,艱難地啟動語言係統處理他哥的話——意思是,要幫他洗澡嗎?!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把背挺得老直,說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你的腳腕上有傷,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腳腕上的傷是祁讓剛醒來時,掙紮中鐵鏈留下的傷痕,已經包紮過了,要不是祁月白提起,祁讓已經忘了這回事了。


    “可以的!”祁讓信誓旦旦地保證:“我會非常注意的!”


    “行。”


    祁月白關了水,抽了幾張紙擦幹淨了手上的水分,從置放架上找來保鮮膜,裹住了祁讓的腳腕。


    祁讓不自覺地蜷縮腳趾,總覺得哥哥蹲在他麵前的樣子讓他有些不自在。


    然而下一秒,傷口包裹好,祁月白站了起來,垂眸看著他時,壓迫感陡然而至。


    “不要讓傷口碰水,如果你做不到,不管明天你有多害羞,我都會親自幫你洗。”


    末了,祁月白意味不明地添了一句:“你身上的所有地方我都見過,希望你可以早點習慣。”


    因為最後一句話,祁讓有點臉熱,沒有答話,但祁月白也不需要他回答,通知到位就走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祁讓小心翼翼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反鎖上門,不由得鬆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那本小黃|圖的緣故,在麵對哥哥的時候,他總是很容易害羞。


    “唉……”


    祁讓幽幽歎了口氣,慢吞吞脫掉衣服,視線掃到浴缸旁邊的鏡子時,心血來潮,赤|身|裸|體地站了過去,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身體不好究竟是有多不好。


    他瘦得可怕,連臉頰都是微微凹陷的,高高凸起的鎖骨真像一把圈住他的枷鎖,腰腹上一點肉都沒有,肋骨的形狀清晰可見。


    祁讓羞澀的心陡然平靜了下來——


    沒什麽好羞澀的,怪不得哥哥提到要給他洗澡時語氣淡漠得像是要給一隻小貓小狗洗澡,畢竟任誰看到他這樣的身體,都不會生出任何璿旎的心思。


    不過往好的方麵想,至少以後他都能坦然麵對哥哥了……


    他百分之百確定,哥哥對他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


    祁讓心情有些鬱悶地跑進浴缸裏,洗澡的時候又發現他的左手手腕處有很多刀割過一樣的傷痕,小臂上還有掌心大一塊色素沉積,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許多針孔。


    他猜測他以前可能是得過什麽重病,經常打針吃藥,才會瘦成現在這個樣子。手腕上的傷痕則是說明他的病曾經給他帶來很大的痛苦,甚至想過要自殺?

    這事兒問他哥應該也沒什麽用,要是對方想告訴他的話,應該今晚閑聊的時候就該說了。


    祁讓歎了口氣,腿架在浴缸邊緣,快速洗了個澡,便用浴巾裹住腳站了起來,保證傷口一點水也不沾。


    頭發他就隨便擦了擦,不滴水後就這麽走了出去,沒想到哥哥還在外邊看書順便等他,看到他濕漉漉的頭發,祁月白皺了皺眉,走進浴室取了兩條毛巾出來,一條圍在祁讓的肩膀上,另一條順勢蓋在了他頭上,打著旋兒吸收發根的水汽。


    祁讓的眼睛不小心被遮住,什麽都看不到了,一邊跟著祁月白的動作搖頭晃腦的,一邊從前邊掀開毛巾,躲在毛巾下麵瞅著他哥。


    祁月白淡聲解釋:“頭發吹幹再睡,小心晚上頭疼。”


    祁讓:“噢。”


    至於為什麽沒有自己動手,祁讓被照顧著,全忘了還能自己動手吹頭發這事。


    吹了十來分鍾,愣是一點水汽都沒有了,祁月白才讓祁讓躺上床。


    祁讓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裹著薄薄的空調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哥把東西收拾好,又轉身進洗漱間拿了什麽東西出來。


    “閉上眼睛。”


    祁讓乖乖閉上眼睛,感覺到哥哥的手落在他的臉上,好像是抹了什麽東西,本來有點發緊的皮膚,一下就舒服了。


    隨後,溫暖柔軟的嘴唇印在他的唇畔:“睡吧。”


    祁讓因為這個突然的親吻心跳快得都要蹦出胸口了,聽到哥哥出去把門關上的聲音,他才敢睜開顫抖的眼睛,摸了摸滾燙的臉頰。


    好奇怪……


    他和哥哥,現在到底算什麽關係呢?


    哥哥顯然沒有要和他做兄弟的意思,但是他……好吧,他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說他們隻是普通的兄弟,因為他既沒有拒絕哥哥親昵的照顧,也會因為對方的舉止臉紅心跳。


    總而言之,如果他沒有突然失憶就好了,就不用糾結該怎麽麵對他哥了,唉……


    晚上祁讓睡得不是很好,先是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等後來好不容易睡著了,又頻頻驚醒,而且是毫無預兆地突然驚醒。


    又一次突然驚醒,祁讓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兩點過了。


    他頭昏腦脹地坐起來,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的,而且渴得要命,嗓子裏像是有把火要燒起來了。


    祁讓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因為找不到走廊的燈,就打了個手機後置的電筒摸到樓下,倒了杯冷水咕嚕嚕灌了下去。


    還是莫名的焦躁。


    一杯水已經讓他感覺有些撐了,但是喉嚨裏幹澀絲毫沒有減少,他難受得想要用手去摳嗓子眼。


    到底是忍住了,祁讓又倒了半杯水,小口小口喝了半杯下去,實在是撐得不行了,隻能住手,倒了大半杯水回到臥室。


    祁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明明已經累得不行了,但就是睡不著,越睡不著心裏就越是煩躁。


    一杯水又慢慢見底了,他終於不得不接受自己失眠了事實,打開台燈坐了起來。


    祁讓揉著自己脹痛的頭,走到陽台邊,拉開窗簾與推拉式的玻璃門,走了出去。


    想象中涼風拂麵的感覺並沒有出現,反倒是濃烈的煙味差點把他的眼淚熏出來了。


    他一邊揮手拂開煙味,一邊退到背風的地方看向隔壁飄來煙味的方向——


    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隔壁陽台,手裏的香煙幾乎快燃盡了,煙頭閃爍著猩紅的一點光,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照出煙霧騰升的路徑,將他五官氤氳在看不清的謎後。


    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這裏抽了多久的煙了,腳邊散落了很多煙頭。


    "哥……?"祁讓覺得這個時候的祁月白看著很不對勁,試探性地小聲喊了一聲。


    祁月白聞聲回過頭,吐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將煙頭扔在地上,抬起腳尖碾滅了。


    有一瞬間,祁讓會覺得一無所知的他就是那一支輕易就能被碾滅的煙。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晚了,主要是啥呢,我今天陪我姐出來買衣服,她啥都還沒買,我自己先買了一套,蚌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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