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終於得見
鋸沫紛飛,二人抬的大鋸在大牛和楊宇之間不斷來回,不一會兒,解出一片板材,這已經是楊宇做木匠的第六天了,楊宇熬過了開頭那幾天,臂膀真的不再酸痛,現在已經能和大牛順利的用大鋸解木頭了,也開始學習使用錛子。干這些活幾乎是不用腦子的,楊宇渡過了初期的適應階段后,開始仔細觀察收集周邊的情況。
從大牛和周圍人的口中,楊宇已經知道他們這些俘虜確定是在修建陵墓,楊宇暗想幸好修建這陵墓,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城破之後突厥人沒有大肆殺人,他們才能活下來。此地離突厥人的都城大約百里,所建陵墓甚大,工地周圍只有簡單的柵欄,可要逃跑卻極不容易。此地的監工由突厥人和漢人共同組成,除此之外,還專門駐紮著一個千人隊來看管俘虜,防止鬧事和逃跑。這一個千人隊大營就設在工地,不管白天黑夜總有人往複巡邏,皆是騎馬帶弓。
這還是次要的,遼闊的草原成了天然的屏障,在草原上沒有馬,根本不可能逃跑,就算有馬,怎麼能躲的過突厥人的追捕呢?他們自幼長於馬上,弓馬嫻熟,又熟悉草原的一切,如果逃跑,又沒有吃的,怎麼才能平安穿過上千里的遼闊草原呢?
而最最現實的,楊宇面臨的第一大難題是:所有的奴隸根本吃不飽!每天的飯菜一成不變,每餐兩個小的可憐的餅子,楊宇分不清是什麼東西做的,反正肯定不是麵粉,那一碗湯,除了第一餐有點肉絲,以後就再也不見了,只是一碗清湯,些許菜葉,幸而湯上漂著羊油,這東西對游牧民族來說並不缺,而且,總不能真的讓所有奴隸都餓死吧,還得幹活呢。
其實一路北行,絕大部分的人身體就垮了,每天吃不飽,晚上只裹一床破被坐在地上忍受寒風,來到這兒后,每天又是高強度的勞作,楊宇做木工尚且如此,洪軍和邱成祥、武勇是確定去和石頭打交道了,而他來后一直沒見過王達征、張君海、蘇兵,估計也和洪軍一起,真難想像他們的日子會是什麼樣子。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的身體狀況會急劇惡化,人直如行屍一般,醒了吃早飯,吃完幹活,天黑倒頭就睡。簡直讓人什麼想法都沒有了,滿心裡想的只是餓和累,只想著下一頓飯,想著躺在床上休息一會兒。木工這邊還好,比採石的活兒輕,再說也算手藝人,聽說採石的那邊經常有人正干著活,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以這樣的身體,怎麼可能逃的了呢?又怎麼有精力想逃跑的事?楊宇每思及此,心裡不由長嘆一聲,尼瑪當初應該說自己是廚子的。
而梁國的消息也不容樂觀,楊宇來后三天,又一批新的俘虜被押送來,又有十來人分到木工這邊,楊宇偷偷尋問柳官驛的情況,其中有個叫七寶的,似乎是個當兵的,知道一些情況。據七寶說,突厥人這次進攻不僅攻下了柳官驛,而且雞鳴驛和垛山驛也被攻下了,只是不知道後面的牛山關和鐵雄關是什麼情況,不過據七寶估計,應該沒有被突厥人攻下來,因為從監工閑聊的隻言片語中,得知突厥人大部隊已經撤回來了。如果突厥人真的攻下牛山關和鐵雄關,再往南下是一馬平川,梁國已無險可守,突厥人斷無回兵的道理。不過七寶說這次突厥人的進攻蹊蹺,來勢很大,也不是一味的燒殺搶掠,大有佔據驛城的態勢,至於為什麼七寶就不知道了,據說這次率領攻打梁國的是突厥的二王子。
楊宇聽了心裡更加沉重,來到這個時空以後,就一直在柳官驛生活,那兒也就是這個時空他的家了,如果柳官驛陷於敵手,就算他們逃了出去,能去哪兒呢?也不知古老爹怎麼樣了,古老爹年紀雖大,可身子骨硬朗的緊,再說又是百戰老兵,應該能在戰亂中保全自己吧?古大和古二兩人什麼樣了,兩人身手都很好,應該也沒問題吧?
「啪」,一聲響亮的皮鞭聲打斷了楊宇的思緒,監工張虎的皮鞭落在了七寶的身上,七寶痛的一哆嗦,張虎罵道:「手腳麻利點,沒吃飯嗎?!」另幾個監工也叫囂著:「看什麼看,都他媽麻利點,不聽話的,問問爺的鞭子答不答應。」
楊宇趕緊收回目光,這張虎是管木匠的漢人監工的頭,長的很胖,圓目蒜鼻。那張大臉楊宇簡直以為是川劇變臉的現實版,對待一眾奴隸,雙目圓睜戾氣十足,對待突厥士兵,則雙眼眯成一條線,滿臉堆笑,對待同為監工的漢人手下,則臉上全是一種淡淡的倨傲。
這些漢人監工有時倒比突厥人看管的更嚴,下手更狠一些,比如幹活的工具,基本都由漢人監工看管,每天收工時,幹活的人要一一交回去,管理工具的監工每人認真核對,生怕有工具遺漏或者丟失,因為誰也保不準,這些工具如果落在奴隸手中,他們會不會有一天發瘋撲向監工拚命,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一來,上工時有監工、突厥人兵嚴格看管,到了晚上奴隸們又赤手空拳,也就沒法興風作浪了。
又到了吃飯時間,楊宇領了自己的那一份,看了看七寶坐在遠一點的地方,便過去與他同坐了,一邊吃一邊小聲問:「怎麼樣?還痛不痛?」七寶三十多歲,年齡遠比楊宇大,可身材並不高大,要瘦小很多,感激的道:「不礙事,棉衣厚。狗賊下手可真狠。」楊宇又道:「幹活時多看著點,留意著點監工,這麼多人他們看不過來,看不著時偷點懶,過來時可得小心些。」「嗯。」七寶應著,見張虎帶著幾個監工來了,二人趕緊埋頭吃飯不再言語。
監工並不和奴隸一起吃飯,自有專門廚子給置辦飯菜,只是今天巡的有些遠了,趕回去吃飯路過此處,臨時起意又轉了一圈,張虎正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叫道:「老王頭,老王頭呢?」老王頭也正在吃飯,聽了慌忙放下飯碗迎上前去問道:「張爺,什麼事?」張虎正要開口,正在吃飯的人群中噌的竄出一人,隨行的幾個監工以為又有人發瘋要襲擊他們,登時便有幾個轉身迎向他,手搭到了刀柄上,卻見那人彎著腰讒笑著,手中還捧了一塊兒方木,說道:「各位爺,各位爺,小的見張大人巡視的辛苦,如此廢寢忘食,給爺送個乾淨的方木當凳子,請張大人坐著說話,休息休息。」
張虎一愣,隨即笑道:「你這後生倒機靈,很好,很好。」命他放下,自己大馬金刀的坐了開始問老王頭話,那人滿臉堆著笑,始終面朝著張虎,倒退回自己原來的地方,又開始吃起飯來。一眾人等心裡不齒,臉上不敢流露出來,眼神中卻都有不屑的神色。
楊宇認得那人正是當天第一個被老王頭問話的,叫作謝士龍的年輕人,心裡也是厭惡的不得了,怕自己臉上流露出來,趕緊把頭埋的更低了,一低對,發現自己腳邊,刨花堆里隱約有一團繩子。楊宇一邊繼續吃飯,一邊用腳小心的挑了挑刨花,確實是一團繩子,看起來長度還不短,不知是幹什麼用的,又是誰落在這裡的。楊宇心中一動,現在自己真是赤手空拳,計劃逃跑的話指不定要用到什麼,便想把這團繩子藏起來。楊宇想了想,這不是鐵器,回去應該好藏,看樣有人遺漏在這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便四下偷眼看了眼,見大家都在低頭吃飯沒人注意,便裝作一不小心餅子掉了,撿餅子時一起將繩子撿起來,飛快的掖在懷裡,做完這些,心裡砰砰直跳,再偷看一下,還好似乎沒人注意。
心跳還沒恢復正常,忽聽有人喊道:「木頭來了,快來幫忙卸木頭。」這是砍伐下來的木頭運來了,張虎見狀,讓老王頭安排人去幹活動,自己回去吃飯了,自有當值的監工繼續監視。大家趕緊把飯三口兩口吃完,一齊去卸木頭。楊宇已經知道這些樹木伐自北邊的山中,石頭也從那裡開採,這大草原遼闊無邊,卻只有這一處有山有石,周圍儘是平坦的草原,倒也顯得巍峨雄壯,草原沒有樹木,這山上倒是全是樹,誰也不知道為什麼,當真是造化神奇。
巨大的樹木砍伐下來,簡單的去除枝丫,全靠人力送下山來,再裝上馬車運來此處,也幸而正是冬天,大地干硬,要是開春冰雪融化,只怕車轍太深運輸不易,或許這正是大肆抓捕奴隸趕工期的原因。楊宇和大牛、七寶一起,緊緊腰帶,正準備下手卸木頭,突然,楊宇如石化一般,眼睛直直看著馬車旁的一人。那人身材瘦小,也一動不動看著楊宇,正是王達征,兩人四目相視,眼中幾乎含了淚,自柳官驛城破被俘,二十多天後,楊宇終於見到了自己的一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