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一門手藝的重要性
楊宇正站在血泊之中,雖然經過柳官驛保衛戰的洗禮,但聞著刺鼻的血腥氣,楊宇仍然要努力壓制想吐的感覺,同時告訴自己,鎮靜,一定要鎮靜。
張虎用鞭子指著監工手中的那捆繩子,惡狠狠地道:「說,這是幹什麼的!」
楊宇臉上浮現出一種不好意思有點害羞的表情,扭捏說道:「這,這個,,本是小人要孝敬張大人的。」
張虎一愣,之前心中早已想到楊宇可能說出的各種借口,卻不料楊宇冒出這麼一句,不由愕然道:「孝敬我?」從手下人手裡接過繩子仔細看了看,喝道:「這他媽是根繩子!」
楊宇輕輕躬著腰,笑的更燦爛一點,說道:「是根繩子。小的見張大人盡心儘力、日夜操勞,天天要巡這麼大一個場子著實辛苦,今日恰巧在地上撿了一段繩子,便想著做個馬扎孝敬給大人,大人走的辛苦了,就能隨時坐上休息一會兒。」
張虎臉上稍緩,問道:「此言當真?你怎的不直說,要私自藏起來?」
楊宇稍微往前湊了湊,裝作不太好意思的道:「這是不想給張大人您一個驚喜嗎?本想著偷偷做完了孝敬給您,給您一個驚喜。」停了停又道:「小人還有點私心,尋思著大人您一高興,,,要是覺得小的還算有良心,,,,,那小的可就,,,,」
話說的遮遮掩掩,張虎卻自認為一下明白了楊宇的意思,是想著孝敬孝敬自己,讓自己給安排個輕鬆點的活兒,甚至是提拔當監工,不由疑心去了一大半。如果楊宇只說他是真心孝敬自己,張虎還真不太相信,他待奴隸隸什麼樣自己心裡有數,再說哪有人平白無故給別人好處的,可楊宇想通過孝敬自己幹個輕鬆的活,甚至想當監工,那就好理解了,張虎自己,當年不也是通過討好突厥人,才當上監工的嗎?自己又盡心儘力為突厥人做事,才當上了這片木工的監工頭,手底下的人也大多是奴隸里表現好提上來的。氣節?骨氣?那算個屁啊,有骨氣的都他媽喂兒狼了,自己眼前就躺著一個。
想到這裡,張虎臉色更好,說道:「若是真的,也算你小子有良心,你會做馬扎嗎?不是糊弄我的吧?」平日張虎一口一個「大爺我」,可今晚有突厥人兵相隨,「大爺」二字自然就免了。
楊宇見他臉色,知道張虎已信了七八成,趕緊又在表情里加上佩服的神色,說道:「小的不敢瞞大人,說實話,小的以前見人做過,自己這可是頭一遭,今天無意撿了這繩子,怕做不好,還和兩個夥伴說起,要他們幫我做好了孝敬大人呢,他二人聽說是做了孝敬給您的,也都上趕著呢,就是那倆人。」說著用手一指大牛和七寶。
張虎問人群中的大牛和七寶:「他說的是真的嗎?」七寶道:「回大人,是真的。」大牛卻只嗡聲道:「嗯,真滴。」
張虎聽他二人回答,又想一根繩子實在沒什麼大用處,才疑心盡去,對楊宇說道:「好,我等你做好了送給我。不過私藏物品可是犯了大忌,以後可不能再犯了。」
楊宇忙道:「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了,小人剛來幾天,有不懂的您老多提點。」
張虎點點頭,回身用突厥話和隨來的突厥人簡單交流了一下情況,見再無發現,也沒什麼事了,便向前幾步,大聲訓斥道:「都給我看好了,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都他媽給我機靈點,好好乾活,再有不懂事的,一律拖出去喂狼!」
隨後留下當值的監工,其他人揚長而去,自有人將那中年漢子的屍體拖走了,想來也不會安葬,在這裡,喂狼可不是一句嚇唬人的話,屍體拋到營地外,很快就會被狼拖走吃光。
楊宇也和其他人一起,被監工驅趕著回到帳篷,帳篷里一片狼藉,每個人都安安靜靜的收拾自己的東西,顯然還被剛才的事壓抑著。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把木板放平,每人一床破被,鋪好而已。
楊宇躺下,久久不能入眠,眼前總是那中午漢子被殺的情形,心中十分后怕,要不是今天自己應對得體,只怕現在自己也已經填進狼脹子里了。今晚的一幕幕不斷在腦海里重現,突然,楊宇心中叫道:「不對!有古怪!」
楊宇突然想起事情沒那麼簡單,搜查帳篷的突厥人找到鋸片交給張虎,張虎沒有問是誰的,甚至也沒有問是在誰睡的地方搜出來的,直接指著那人,而現在看來也沒指錯,張虎是監工頭,每天只是四處巡視一番,也沒一直盯過他們幹活?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被俘的人中有人告密!」瞬間楊宇想明白了。這讓楊宇更加后怕起來,急急思索,是誰呢?最有可能的是睡在那人身邊的人,否則他好不容易弄了這段鋸片,鋸片又簿,容易藏,怎麼這麼快就被搜出來了?謝士龍!楊宇突然想到,謝士龍正睡在那漢子旁邊,再想起中午謝士龍討好的樣子,楊宇心想,八成是他了,也不用費心再猜,告密的人估計很快就會得到獎賞。那自己呢?楊宇急急回想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被告發的,當時撿繩子時被人看到了?不太可能啊。想來想去確定不了,乾脆不想了。
楊宇裹了裹被子,身上冷,心裡更冷,本來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他們這些人都是被虜了來,被迫在這裡作苦工,應該都對突厥人恨之入骨,大家應該一條心才是,可如今看來,每個人還是不一樣的,其中肯定不乏謝士龍這樣的人。是我太幼稚了?是我書生氣太重了?才一心把每個人都當好人?以後我行事得小心再小心些。楊宇想著想著,最後,終於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天上工,既然昨天已經說過給張虎做馬扎,楊宇和老王頭說了一聲,便叫了大牛和七寶一起取了工具物料開始做馬扎。三人在場子一角,楊宇低聲對二人說:「昨天謝謝你們兩個了,當時太突然了,要不是你倆配合,估計我沒那麼容易過關。」七寶默默地搖搖頭,試探著問道:「楊宇,你是不是想,,,,」後面沒再說,卻望南邊看了看。
有了昨晚的事,楊宇實在是不想隱瞞,輕輕點了點頭,大牛瞪著一雙大眼睛,吸了吸鼻子,什麼話也沒說。大牛來的最早,見過不少想要逃跑的,不過好像,沒聽說有誰成功。三人正在沉默,只見有監工來尋謝士龍,謝士龍歡天喜地的跟著監工走了,大牛奇怪道:」監工找他幹嘛?」楊宇嘆道:「大牛,估計以後,他也是監工了,昨天那事,應該是他告的密。」七寶波瀾不驚的樣子,估計也猜到了,大牛聽言,「呸」的一聲,一口濃痰狠狠吐在地上。
馬扎製作不難,不過單憑楊宇肯定是做不了,可大牛是實打實的木匠,七寶當兵前也是木匠出身,有這兩人,幾乎沒用楊宇幫什麼忙就做好了,不過三人都不會穿繩,最後還是楊宇試了多次,終於穿好了,樣子倒也過的去,坐上去也舒服,估計能交差了。下午見張虎巡視到這裡,謝士龍赫然跟在張虎的後面,雖然如奴僕一般哈著腰跟在張虎後面,可身上已經換了衣服,臉上掩不住的得意,楊宇調整一下情緒,把馬扎恭恭敬敬的送給張虎,張虎試了一下大為滿意,誇了楊宇幾句,臨走時張虎剛站起來,謝士龍就趕緊竄過來拎了馬扎,隨著張虎去了,後面看著謝士龍的目光,有的充滿鄙視,也不乏艷羨者。
這事楊宇本來以為過去了,楊宇也沒指望一個馬扎就能讓自己也躋身監工的行列,自己能沒事就燒了高香了,有了那漢子的例子,楊宇一時什麼也不敢幹,倒是經過這個事,他和大牛、七寶關係更進了一層,三人幹活睡覺基本都在一起。哪料到了第三天,張虎又命楊宇做幾個馬扎,原來是其他幾個監工頭見了,覺得不錯,問張虎要,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楊宇當然也樂意,做馬扎肯定比平時幹活輕鬆的多,再說和監工頭搞好關係肯定沒壞處,滿口應承。
三人又花了三天時間,這一天下午過了一半,馬扎也快要如數做好了,這幾天倒算是難得的休息了,因此心情都比較輕鬆,正說話問,見張虎領著幾個人又來了,直尋到他們三個,一到地方,還是謝士龍麻利地把馬扎放好,張虎坐了還沒開口,楊宇趕緊站起來道:「張大人來取馬扎嗎?這是最後一個了,馬上就好,您老要是沒事稍微一等,要是有事安排其他官爺明天來拿也行。」
張虎見楊宇反應快會說話在,笑道:「那大爺我就等等,今兒個約了二蛋、老臭他們幾個吃酒,順便把馬扎給了他們,省得他們老是跟在我後面呱噪。」
張虎與幾個監工閑聊了幾句,一個跟班問道:「頭兒,今天晚上弄了什麼好吃的?」
張虎撇撇嘴道:「在這裡酒肉倒是不缺,只是天天吃也忒膩了,腸子都快被羊油糊住了。他奶奶的,老李當初跟我吹是個酒樓的大廚,弄了半天就是個幫雜的,也弄不出個好弄來。要說這吃啊,這邊的這些爺可真不如咱們漢人會吃。唉,現如今啊,我是就想老家的吃食,尤其是鐵鍋燴菜啊,一想就口水直流啊。」
正在穿馬扎的楊宇瞬間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小心問道:「張大人是成山縣人?」
張虎一愣,問道:「咋?你也是那兒的?」
楊宇說道:「小的不是成山縣的,可離的也不太遠,家是柳官驛的,不過不瞞大人,成山的特色鐵鍋燴菜小的倒是會做。」
張虎奇道:「你不是木匠嗎?你怎麼會做?」
楊宇說道:「回大人,小的學木匠才不久,不過有個遠房的叔叔卻是個廚子,在柳官驛小有名氣。小人自幼在叔叔家長大,也學了不少東西,有時人手不夠也掌勺上灶,做出的飯菜雖然比不上大酒樓的,可吃的過都說好呢。」
楊宇停了停又說道:「這鐵鍋燴菜,其實關鍵不在菜而在湯,要以老湯吊味,必加的有紅棗、薑片、香菇、枸杞,要是講究的話得加上點火腿、參片、蟲草,慢火燉上一個半時辰,那更是湯色金黃,味道濃郁。菜不能一起加,經煮的得先放,容易熟的後放,一起放有的菜就熬爛了,吃起來沒味。餅子得用細玉米面,和上點白面,貼在鍋邊,做好了餅子就著燴菜……那味道,嘖嘖,真是沒的說。唉,就是這鍋得用成山縣的鐵鍋最好。」
張虎聽的口水都流出來,急急道:「那還等個屁啊,趕緊的,跟老子一起到東廚去,今晚你就做上一鍋。」
楊宇故意裝作為難的樣子,兩手一攤說道:」可小人這裡……」
張虎說道:「還管這裡幹什麼,你要是把老子伺候好了,以後也別在這兒幹了,我和老臭說一聲把你弄東廚去,你就專門給我們幾個做飯!」
楊宇等得就是這一句話,心中不由道:「媽的,有什麼不如有一門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