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20

  會寧三年三月, 長風萬裏,春暖花開。


  苗疆一依山傍水的山穀裏,住著一百多戶苗民。


  一條寬十丈的河流從深山流出, 在山穀裏打了個轉, 朝河穀下方蜿蜒而去。


  圍著這條秀水河,苗民造了大約一百多棟吊腳樓,綿延成片, 仿佛是鑲嵌在山坡上的錦帶。


  河穀最寬闊之地, 建了一白玉石階廣場,廣場正中矗立著一座七層寶塔,每年四月初, 附近苗民皆在寶塔下跪拜, 舉行盛大的祈福儀式。


  藥穀山往後矗立著一座巍峨高聳的雪山, 名為天柱山, 天柱山似冰雪天將俯瞰人間,傳說此山下生長著許多奇珍異寶,藥穀山的苗民爭先恐後往山裏鑽, 進去得多,出來的少, 後來是一位姓雲的中年男子, 帶領大家成功尋到那處藥穀, 山穀根木茂密,花團錦簇, 異於外界,一年四季鳥語花香, 仿若世外桃源。


  各類珍奇藥材源源不斷從這穀裏運出來, 漸漸的, 苗民擁這位雲老爺為主,雲家領著這些苗民做起了藥材生意,造福一方。


  尤其雲家少主雲臻掌家後,將苗藥拓去四海,苗疆藥鋪開遍大晉,前年,朝廷突然派了人來,將苗藥納入貢藥名錄,苗民歡欣鼓舞。


  三月二十,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清風從山穀深處刮來,將那水波一片片送至腳下。


  做富商裝扮的皇帝,領著妻女來到苗疆。


  馬車停在寶塔下。


  舉目四望,對岸山嶺從下至上,依次建了三排吊腳樓,兩邊的吊腳樓往穀口匯聚,正中最窄處用一座吊腳橋相連,秀水河穿橋而過,拐入密林深處。


  成片的苗寨裏,有一座碩大的吊腳樓最為矚目,共有七層,寬闊宏偉,遠遠便見那樓裏有不少護衛巡邏,那該是苗疆之主雲家堡之所在。


  前世今生,這是皇帝頭一回來到苗疆。


  前世他帶著傅嬈雲遊四海,行醫布善,路過潭州,欲折向西來苗疆,偏偏連著下了半月暴雨,將道路阻塞,無可奈何,二人棄了這段行程,徑直往南下到廣州。


  這一世,他早早將政務交給太子,在笨笨十五歲生日這一年,和傅嬈一道,領著笨笨與小女兒昀昀,徑直從運河下到揚州,從揚州逆流而上至嶽州,再從嶽州往南經潭州,直驅湘西苗疆。


  這一路,他極少停靠,來的這麽急,便是為了雲臻。


  前世雲臻待笨笨始終如一,夫妻二人一共孕育了四個孩子,不曾一日紅過臉,雲臻不僅將笨笨照料妥帖,四個孩子也被他教養地極有出息。


  晚年他病重,雲臻身為女婿,侍奉塌前,幫他針灸,給他藥浴,比親兒子還親。


  這一世,傅嬈不曾流落苗疆,笨笨也出生的晚。母女二人未能與雲臻有半點交集。


  但皇帝不想錯過這個女婿。


  出京前,他的耳目稟報他,雲家正在給雲臻議親,慌得他顧不上等笨笨及笄,提前數月領著她們母女趕來苗疆。


  一穿著苗服的精幹漢子,指著正中那座碩大的吊腳樓道,

  “四爺,那裏便是雲家堡,明日雲家少主比武招親,遠近苗民待嫁姑娘皆會赴宴,咱們也算趕上個好熱鬧。”


  皇帝聞言當即皺了眉,“比武招親?至於這麽興師動眾嘛!”


  那漢子攏著袖恭敬笑道,“四爺有所不知,咱們這些雲少主,生得跟仙人似的,苗疆四十八縣的姑娘哪個不想嫁他?原先雲太爺放話要給他定親,雲家堡這門檻便被踏破,都是各縣有頭有臉的人物,老爺子哪個都不想得罪,思來想去,便想出這招。”


  皇帝臉色一青,“比文才,繡藝,相貌,家世皆可,為何比武?這是娶妻,又不是招婿?”


  漢子繼續笑眯眯道,“那是因為您沒見過那雲少主的相貌,身為他的妻子,這首要之務非是繡花,非是生子,而是得會武,否則這夫君領出去,遲早被人搶走!”


  皇帝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笨笨,不禁黯然神傷。


  他的女兒,堂堂大晉最尊貴的大公主,居然要與一幫莽民比武搶親。


  得了,為了女婿,隻得豁下臉麵拚了。


  皇帝揮退漢子,走向妻女,笨笨與昀昀蹲在河邊喂魚,傅嬈扶著望柱,眺望四野風光。


  “四爺,我祖母在世最為遺憾之事,便是不曾親自來一趟苗疆,不曾想,四爺倒是領著我圓了這個夢,四爺,咱們能否在苗疆多待些時日,我想學學苗疆的藥譜,跟著苗民上山采藥?”


  “我正有此意。”


  不將女婿撈到手,是不打算走的。


  正當此時,隻見笨笨幹脆利落地戳出一條魚,帶出一大片水花來,興高采烈歡呼,


  “爹爹,爹爹,快看,女兒戳到了一條魚,咱們今晚燉魚湯如何?”


  眼看就要及笄,哪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笨笨果然還是笨笨。


  皇帝暗暗歎了一口氣,


  他女兒果然有與苗疆女一戰的潛質。


  來的路上,他假裝偶得一幅畫,時不時在笨笨跟前露兩眼,惹得笨笨感慨此男隻有天上有。


  明日見著那雲臻,笨笨該會上場。


  早有錦衣衛在苗疆安置了一寬闊舒適的院子。


  一家人住了進去。


  傅嬈乏累,揉著腰癱在塌上歇息,皇帝陪著她,笨笨與昀昀坐不住,歇個腳,姐妹倆一道鑽出去玩。


  到了次日,一家人早早在雲家堡前麵的比武場占了個絕佳的位置。


  講武場人潮擁擠,便是方圓半裏的樹杈上也掛滿了人。


  昀昀比前世出生得早,今年已有八歲,正是最愛看熱鬧的時候,她個子小,視野不佳,便嚷嚷著要坐在皇帝肩膀上,傅嬈怕皇帝受累,將女兒擰下來遞給劉桐,昀昀隻得氣呼呼架在劉桐肩上觀看。


  侍衛在廊廡上擺了一張軟塌,皇帝與傅嬈同坐,笨笨站在父母身後,朝城堡三樓方向瞄了瞄,

  “爹,我哥在京城比武招親,怕是都沒這麽大排場?”


  皇帝哈哈大笑,戳了戳笨笨,“女兒啊,你哥還真沒這個排場,要不,待會瞧瞧,若是順眼,你上去把人搶下來?”


  笨笨嘖了一聲,斜斜丟了一道怒色,“爹,我可不幹搶男人的事,趕明兒,我也來個比武招婿!”


  “哈哈哈”皇帝笑而不語,暗想,待會見了雲臻真麵目,希望笨笨還坐得住。


  須臾,便有雲家堡的管事列出,說了幾句場麵話,隨後老穀主出現在雲家堡三樓連廊,親自與眾人拱手示意,言下之意,今日眾女盡管大展身手,誰贏到最後,便是雲家少夫人。


  姑娘們陸陸續續上台比武。


  起先上去的姑娘,執刀禦劍,長袖如殺,倒是讓人亮眼。


  後來連喪夫的寡婦,久待閨中的大齡女子,七八歲的垂髫少女,紛紛湧上台來,好好的一場比武招親,倒像是鬧劇。


  眼見一位喪夫的大嬸,連著打趴下七八名女子,眾人不禁提了個心眼。


  那出塵如仙的雲家少主,若被這位寡婦給摘得,豈不是一朵仙草插在那什麽上?


  眾人憤憤不平。


  當這位大嬸兵鋒越盛,連下十數人,雲臻終於在雲家堡連廊上露了麵。


  底下歡呼如潮。


  笨笨好奇地朝他遠遠投去一眼,男人眉目如畫,一襲白衫清越似仙。


  果真是陌上如玉,舉世無雙。


  “爹,您的那幅畫,畫的可不就是這位雲少主麽?”笨笨癡癡地回眸。


  皇帝湊近女兒,低語道,“要不,上台拿下?”


  笨笨倒也不至於因為一眼就非君不嫁。


  “不合適吧,畢竟您女兒我的身份擺在這裏”


  笨笨有些頭疼地覷著老爹。


  爹爹一把年紀,身上整日揣著個男人的畫,若不是曉得他與娘親情意綿綿,整夜傳出一些不可言說的動靜,她都要懷疑爹爹是不是喜歡妙齡郎君。


  皇帝咂摸著嘴,皺眉道,“這有什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是公主,不搶個俊俏的,難道去嫁武夫?燕平你喜歡麽,你若喜歡,爹爹把他定給你?”


  “不不不,燕平還是算了,管家婆似的,我煩他!”笨笨連忙擺手,


  還是這個雲臻比較養眼。


  遠遠望去,男人裙帶當風,羽化登仙。


  當真是好氣質,若他去京城比武找親,還真能搶去兩位哥哥的風頭。


  講武場上的情形已不容樂觀。


  那寡婦也不知是什麽來頭,功夫詭異,連著打趴下三十人了。


  再這麽下去,雲臻該不會真要娶她吧?

  眾人憂心忡忡的。


  終於,好幾位韜光養晦的苗女出場。


  這些原本該是今日的主角。


  可惜,五位苗疆最負盛名的姑娘,通通均被那寡婦給打下台去。


  “還有人嗎?還有誰要上台挑戰?”


  那寡婦得意洋洋,循著比武台走一圈,耀武揚威了一番。


  底下眾民皆被她問得心肝疼。


  “現場可有高手?來個妙齡女子,將她打下去吧!”


  “將她打下去,我們少主不能嫁這樣的女人!”


  藥穀山的苗民哭了出來。


  可見雲臻在眾人心中威望極高。


  皇帝見火候差不多,推了推看癡的笨笨,

  “女兒啊,你再不去,這謫仙一般的人物,可就沒了哦”


  “你身為公主,得為民除害,瞧瞧底下這幫苗民,哭得如喪考妣,你就當為了這幫百姓,舍身忘己!”


  笨笨古怪地盯著親爹,“這能叫為民除害?爹,別蒙我。”


  傅嬈見皇帝滿臉語重心長,不由愣住,扯了扯他的衣袖,


  “您說什麽呢,咱們不過看個熱鬧罷了,雖是可惜了些,您也不至於讓笨笨去吧,這可不是小事!”


  若笨笨當真搶了一位苗民當駙馬,那些老臣豈不吐血?


  “您別把女兒往火坑裏推!”


  皇帝哈哈大笑,卻不理會傅嬈的勸解,隻一麵慫恿笨笨上場。


  哪知沒慫恿到大女兒,倒是小女兒從劉桐肩上跳了下來,義憤填膺往台上跑,

  “我去!”


  “噗!”


  皇帝唬了一跳,“喂,昀昀,回來,別跟你姐搶夫婿!”


  又焦急地推著笨笨,“瞧瞧,笨笨,你再不去,你妹妹可就得出事了!”


  笨笨緩緩將袖子一擼,陷入深深的糾結中。


  那頭昀昀在侍衛的幫助下,爬上了講武台。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穿著一身小粉裙,如年畫上的福娃似的,惹人憐愛。


  雲少主哪怕娶個童養媳,也比娶一名貌醜的寡婦好。


  大內女相撲出身的甜香,瞅著小公主氣勢衝衝朝她撲來,她不禁手筋發軟,


  這是打呢,還是打呢?

  若真打,小公主受了傷怎身是好?


  不打,總不能讓雲少主娶小公主吧?

  想起主上的吩咐,甜香當即咬了咬牙,將撲來的小公主給抱起,假意狠狠去摔打她的屁股。


  昀昀嚇得哇哇大哭。


  笨笨見狀,當即怒上心頭,


  “混賬東西,敢打我妹妹!”


  她俏身一躍,似靈燕般從半空劃過極為優美的弧度,一身紫色勁衫,如蹁躚的蝴蝶,蜻蜓點水般落在比武台的木柱之上。


  她雙手一抬,夾住木柱,擺出一極為漂亮的姿勢,冷覷著甜香,

  “把我妹妹放下來!我來跟你打!”


  甜香如釋重負,將小公主放下,擺出應戰的姿態對付笨笨。


  笨笨一出場,全寨叫好。


  “哪裏來的姑娘,當真是貌美如仙,與咱們少主般配得緊!”


  “可不是嘛,這身功夫太俊了!”


  “她不是苗民吧,瞧這身打扮,怕是中原女子!”


  “中原女子怎麽了,總比寡婦好!”


  雲老爺子也在上方細細打量笨笨,笨笨出場時,他暗暗鬆了一口氣,雲家堡並非沒有準備,早早就安排了幾名女衛,一旦出現不想娶的人,便用女衛去解決。


  可惜這位體胖的寡婦太過厲害,軟硬不吃,如山嶽難撼。


  剛剛到最後,他手心都出了汗。


  依著雲家堡重諾的作風,這門婚事怕是板上釘釘。


  眼下這俏麗女子,雖來頭不明,可到底比那寡婦好,總算不委屈了孫兒。


  瞥了一眼身旁的雲臻,見他神色淡然,仿佛底下一切與他無關,老穀主憂上心頭。


  “臻兒,眼下,那紫衣女子已勝券在握,祖父會查清楚她的底細,你不用擔心。”


  雲臻緩緩搖了搖頭,琉璃般眸子如同蒙了一層水霧,

  “我如今這個樣子,娶誰不是娶,沒得耽誤了人家好姑娘。”


  老穀主歎氣,“快別這麽說,我的孫兒天資聰穎,旁人嫁你也是她的福氣。”


  雲臻諷刺地扯了扯唇角,並未接話。


  老穀主暗暗搖頭。


  自七年前,孫兒進山采藥,不小心撞在一顆石頭,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


  時不時做了些奇怪的夢,聽見姑娘聲音,便耳鳴,遇見姑娘,視線會模糊,老穀主身負醫術,也無濟於事。


  雲臻卻知自己心裏有魔障,內心仿佛有個聲音逼著他抗拒女子。


  場上高下已定。


  笨笨成功將甜香擊下場去。


  寨前傳來雷鳴般的掌聲。


  這頭雲家堡的管事已出來,將皇帝一家迎入寨內。


  老爺子很客氣地招待了皇帝一行,也瞧出皇帝乃人中龍鳳,身份怕是不一般,先是噓寒問暖幾句,後來便開門見山。


  “實不相瞞,老朽我一眼就喜歡貴家千金,恨不得立即娶過門來,隻是還有一樁事得先稟報您知,嫁與不嫁,端看您與千金的意願。”


  老穀主將雲臻的情形據實已告,皇帝聞言也是微微吃了一驚。


  莫不是雲臻也重生回來?


  他立即打量旁邊那清雋的男子,可惜雲臻神色並無任何異樣,皇帝就納悶了。


  無論雲臻變得怎般模樣,他都樂意認這個女婿。


  但也得看笨笨的意思。


  笨笨壓根不肯進來,抱著妹妹早不知去哪了。


  傅嬈笑著回,“老穀主,先前您也瞧見了,我家大女兒是為了救小女兒方出手,故而此事還得回去商量”


  她話未說完,皇帝立馬接過話茬,“隻要我女兒同意,我們再無二話。”


  老穀主看得出來,皇帝瞧上了雲臻,夫人怕是沒瞧上。


  夫婦二人回去尋到笨笨,笨笨不知打哪得了一雕刻的木馬,百無聊賴坐在堂屋出神。


  皇帝慢騰騰邁過去,與她一道坐了下來,

  “笨笨,你要不要去見見那雲臻,若真不喜歡,爹爹也不強求你。”


  “見了


  那木馬是她從雲臻書房得來的玩具,他手藝極好。


  “我悄悄潛去了他的書房,看過他寫得文章,滿腹經綸,確實是個不俗的人物。”


  “肯嫁麽?”


  笨笨長籲著氣,“眾目睽睽之下,我上了場,便是默認了這場約定,我不嫁,便是失信。”


  “對!”


  “可我這不是怕回去被百官罵,丟了父皇您的臉嘛!”笨笨煩惱地嘟起了嘴。


  “大可不必!”皇帝連忙拂袖,“此事交給爹爹處置,你若喜歡他,願意信守承諾,那就嫁!”


  當夜,傅嬈愣是將皇帝錘得散架,也沒能撼動皇帝的決心,她親自詢問女兒,笨笨又點了頭,傅嬈隻能丟開不管,偏偏老穀主那邊得知傅嬈擅醫,立馬派人送來了苗疆古譜醫書,算是替雲臻討好了一把丈母娘。


  皇帝派人回信後,雲家堡開始操辦婚事。


  依照比武招親的約定,明日便要大婚。


  老穀主連夜敲鑼打鼓下聘。


  次日,全寨的人,熱熱鬧鬧地將新娘子送到了雲家堡。


  拜堂過後,笨笨被下人簇擁著回了婚房。


  雲臻出去敬了一輪酒,早早回來。


  他一身喜服,挺拔如玉立在床前,定定望向蒙著紅蓋頭的新娘。


  紅燭搖曳,於他眼底漾起一片瀲灩的光芒。


  他怔怔出了一會神,他原想與她說,不想勉強她,可人都過了門,再說這話便是矯情。


  笨笨仔仔細細琢磨一番自己的心意。


  她看著咋咋呼呼,實則極有主意,昨日比武招親後,她悄悄打聽了一番雲臻的事跡,知他心懷若穀,性情舒達,後又潛去他的書房,偷了他的竹雕,拿了他書冊,那手字寫得極是飄逸俊挺,見字忖人,該是位光明磊落的君子。


  比起京城世家子弟來說,雲臻是第一個讓她有好感的男人。


  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雲臻最終掀開了紅蓋頭,

  麵前的女子無疑是極美的,她美得張揚,卻不咄咄逼人,讓人不忍褻瀆。


  兩個人誰也沒吭聲,放下簾帳,拘束的,試探著,窸窸窣窣開始動作。


  燭光微微傾瀉,紅帳朦朧。


  男人清冽的氣息包裹她全身,笨笨閉上眼,靜靜躺在那裏。


  手心都在冒汗。


  他的手已搭在她腰身,一扯,鬆開了她的腰帶,尾音略有些緊張問,


  “你有小名嗎?”


  他隻知道她叫裴菀,來自京城,將苗藥納入貢藥名錄的便是她爹爹,這是他祖父連夜查到的消息,也不知那位四爺與祖父說了什麽,祖父後來堅定地要他娶裴菀。


  “我小名叫笨笨”笨笨臉頰發燙,

  笨笨

  仿佛有什麽東西撞擊著雲臻的心魂。


  他一下子就僵在那裏,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這些年,每每做夢,夢裏有個女子在喚他,仿佛也叫笨笨,她的麵容極是模糊。


  腦海裏排山倒海地湧上許多畫麵,他直直躺了下來。


  笨笨等了許久,不見雲臻有動靜,也不知他是個什麽情況,到底是羞怒的,她甚至猶豫著,要不要立即離開,偏頭瞥見雲臻渾身在冒汗,他捂著腦子仿佛在經曆什麽折磨,

  “你怎麽了?”


  怎麽搖都搖不醒他。


  莫不是緊張的?


  罷了,先睡,她累極,渾渾噩噩先睡了過去。


  半夜,一隻寬大的手,帶著炙熱的溫度朝她伸來,將她溫柔的,嗬護著帶入懷裏。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興奮的,又虔誠的將她衣裳解開,


  “笨笨,是我,我回來了”


  男人的力道即便克製,也令她受不了。


  她清醒過後,略有些惱怒。


  不是不行麽?

  突然就開了竅。


  新婚之夜,她也不好拒絕,僵著身子,任由他動作。


  男人的每一個動作極是細心,耐心。


  輕而易舉的就能讓她俯首。


  最初的劇痛過後,雲臻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驗。


  以至於次日晨起,她幡然醒悟,

  “雲臻,你這可不像是初經人事,你實話說來,有過多少女人?”


  笨笨將一柄匕首戳在雲臻的喉嚨口,刀尖從他下頜一點點劃過,“若是騙我,我將你就地正法。”


  雲臻暗暗懊惱,怎麽忘了這茬。


  熟知笨笨的脾性,雲臻麵不改色回道,“那也請夫人解釋下,你為何覺得我不是初回?”


  笨笨麵色一僵。


  難道承認自己研究過宮廷畫冊?

  笨笨氣得回了自家宅院,鑽到傅嬈懷裏,支支吾吾將事情道出,

  “娘,女兒懷疑雲臻有別的女人,他這是欺君之罪!”


  傅嬈琢磨了下笨笨的描述,揉了揉眉心,“這麽一說,你爹爹最初也極是熟練,莫非你爹爹也騙了我?”


  笨笨啞然無聲。


  一不小心,將親爹給栽了進去。


  “不行,我得問個清楚!”傅嬈憂心忡忡,領著女兒往堂屋來。


  雲臻午膳後,便來給皇帝請安。


  翁婿二人相視一眼,已看出對方的底細。


  雲臻跪在地上給他磕頭,


  “謝父皇將笨笨送來苗疆。”


  “哈哈,臻兒快起,笨笨就交給你了。來,咱們喝個酒。”


  翁婿二人一麵喝酒,一麵談起前世的遺憾,雲臻打算趁著皇帝盛年,幫他好好調理身子,將那些戰傷帶來的隱患,早早祛除。


  “成,聽你的!”


  “兒臣用瑤浴的方子給您調理,保管您回頭與嶽母萬壽無疆!”


  皇帝很是受用。


  “哼!”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扭頭,卻見傅嬈母女相攙,慢騰騰跨過門檻,滿臉譏諷道,

  “喲,商量著保養身子?好在外頭養人麽?”


  翁婿二人聞言,如臨大敵,齊齊起身告罪。


  “皇後,你聽我解釋!”


  皇帝朝雲臻使了個眼色,一人將傅嬈拖去左廂房,一人將笨笨推去右廂房。


  從午後解釋到日落。


  皇帝與傅嬈有多年感情基礎,稍稍解釋一番,便將危機化於無形。


  笨笨可就沒這麽好打發。


  雲臻耗了整整三個月,方給笨笨解釋清楚,他確實從未有過別的女人。


  皇帝一行在苗疆待了整整半年,雲臻臨行,帶著笨笨給祖父磕頭,承諾每年回苗疆探望他,老爺子一麵抹淚,一麵擺手,“男兒誌在四方,不必拘在這深山角落。”


  隨後,雲臻與笨笨先行回京,為秋闈做準備。


  皇帝領著傅嬈與小女兒繼續南下,傅嬈沿途走訪藥署,行醫布善,用了整整三年時間,將一本震鑠古今的藥材大典編纂完成。


  這本藥典完工於會寧六年四月,彼時夫婦二人猶在金陵。


  皇帝將此書交給金陵印坊進行刊印,成本後,親自將厚厚一冊書卷捧到妻子麵前,

  “嬈嬈,你這是造福千秋萬代的盛舉。”


  “後人或許不記得史上有位乾幀帝,定會銘記,有一位國醫皇後,名為傅嬈。”


  傅嬈捧著厚厚的醫典,熱淚盈眶,哪怕年近四十,她依然如同被他細心嗬護的嬌花,明豔又嫵媚的,泛著生生不息的鮮活勁兒。


  她起身,踮著腳,往他溫熱的唇瓣壓了壓。


  他目光溫柔地描繪著她精致活潑的杏眼,俯首,一點點的將她滋味攫獲。


  皇長孫與小姑姑昀昀正圍著繽紛的夜蝶嬉戲,銀鈴般的笑聲,伴隨著旖旎纏綿的響動,漸漸沒入星夜深處。


  窗外,江山如畫,暖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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