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偶遇
靳松最終選擇了接受,他接受了婚禮,接受了歐陽重的策劃,接受了傅世鵬送的新房,甚至當張校長找他希望他重返大學,在明知沒有鬼手的情況他也選擇了接受,因為蘇曼告訴他,就算他以後一項成果也沒有,就憑從前的幾個成就也足以讓他在學術界站穩腳。
在任何看來靳松的人生是愜意的,從他遇到鬼手到如今只過了兩年不到,兩年,他擁有了學術地位,與傅世鵬在社交場喝一圈酒讓他成了城市名流,功成利就,嬌妻貌美如花,終身制的教職位讓他這輩子不愁吃喝,何況他還有幾百萬的各項學術獎金。別忘了,他還擁有鬼手留下的七層法力,算得上真正意義的超人。
「夠了,真的夠了。」他對自己說,在遇到鬼手前他根本沒有過人生計劃,在遇到鬼手前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如果能吃飽穿暖,運氣好有個女人肯嫁給自己,過上平凡的一生就是最大的滿足,現在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期望。
可是,可是……為什麼自己這麼悲傷?
他坐在馬路邊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遠遠地聽到一個商店傳來一首《春天裡》:
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
那時我的還沒剪去長發
沒有信用卡也沒有她
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
可當初的我是那麼快樂
雖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
在街上在橋下在田野下
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
還記得那些寂寞的春天
那時我還沒冒起鬍鬚
沒有情人節也沒有禮物
沒有我那可愛的小公主
可我覺得一切沒那麼糟
雖然我只有對愛的幻想
在清晨在夜晚在風中
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
他慢慢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隱約著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是什麼呢?鬼手嗎?自己不是一直想趕它走嗎?迷茫充塞他的心頭,他只覺得未來像被朦朦朧朧的大霧遮住了,他身處其中,到處是白茫茫,粘乎乎的一片,他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可如果讓一切重來,自己又該怎麼辦?接受它嗎?
他莫名地眼中流出淚水,覺得自己錯過了很重要的東西,但這東西卻說不清,道不明,偏偏又無人能給他答案。
「爸……」他抬頭遙望天空,「我到底想要什麼?」天邊一顆星辰閃爍著,慢慢變得模糊,他清晰地感覺淚水滴在手背上……
時光如箭,一晃眼,又是五年過去了,這是波瀾不驚地五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他與蘇曼順利結了婚,五年來他潛意學術,雖然沒了鬼手,畢竟從前自學的底子擺在那,加上蘇曼的幫助,他居然自學成才,成了數學方面的專家,雖然沒有出過像鬼手在時那驚世駭俗的學術成果,但應付講師職位,與同行交流已經沒有問題,這讓他在行業內慢慢變得從容不迫,並很快得到教授職位,他與蘇曼的生活,至少表面看來是非常幸福的,而且蘇曼與他結婚後不知為何學術事業突飛猛進,連獲國際大獎,以至他與蘇曼的姻緣成為學術界的一段佳話。
這晚午夜兩點,他正在酣睡時手機響了,他打個哈欠接了起來,「誰啊?」
「靳教授,抱歉深夜打擾,美國關於計算機四維數據研究小組成員剛剛臨時通知上午九點飛機回美國,所以希望把明天與您和您夫人的交流時間提到七點整,望您配合。」
「我們會準時到的。」
「謝謝。」
掛了電話后,他身邊的蘇曼睡眼忪惺地問:「老公,誰啊?」
「美國小組臨時改計劃了,要我們明天七點到校。」
蘇曼不滿地嘟了一句:「真麻煩,到美國后電話會議也可以嘛,這些鬼佬就是事多。」
「你接著睡吧,我把資料整理下免得明天來不及。」他起床把資料找齊后回到床上。蘇曼打個翻身抱住了他,「怎麼你沒睡?」
蘇曼道:「吵醒了睡不著了。」她忽然微微一笑,趴在他胸前道:「老公,同你商量個事,咱們要個孩子吧?」
「不是你說五年內咱們不要孩子嗎?」
「五年不是快到了嗎?以前是怕耽誤研究工作,可現在我改主意了,我想要孩子。」
「受什麼刺激了你?」
「沒有啊,昨天同一同事去幼兒園接她的小孩,覺得孩子挺可愛的。我們也要一個好不好?」
「我聽你的。」
她興奮地伏到他身上,「好!我們現在就做。」
「喂!明天一早還有事,改天不行嗎?」
「不嘛!人家現在就要嘛!」她伏在他身上撒嬌,「再說你體力那麼好怕耽誤什麼事,要怕也是我怕。」
他笑了,內心泛起一絲驕傲,不知是不是七層法力讓他體質超人的關係,每次床第之歡都以蘇曼求饒告終,尤其是新婚之夜那晚,初嘗人事的蘇曼差點沒死過去,偏偏又上癮一般欲罷不能,每晚都想要,幾年夫妻下來都快成小****了。
可這小****卻並沒有因為貪歡而憔悴,反而受滋潤一般越發美艷驚人,雖已為人婦,但比十八歲的小姑娘還要清秀可人,每當他帶她走在大街上,周圍男人都是一片艷羨的目光。
「小****,叫你明天起不了床。」他把被子一捂,蘇曼發出笑聲,「喂,輕點啊……唔……老公……」
兩人歡愉親熱時都沒發現,窗外隱約出現一團血霧,變成一雙通紅的眼睛,望著兩人快活模樣眼神百味陳雜,漸漸地從窗外消失。
第二天一早,靳松與小組交流會順利結束后,出於尊重他親自送他們到機場,送機后他到停車場取自己的車時想到蘇曼與他商量要孩子的事,不禁抽根煙思索了一會,「我要做爸爸了嗎?」
他發動了汽車開上了馬路,忽然間他一個急剎,遠遠看到前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但一轉彎就不見了,他下車追了幾步但不見蹤影。
「我看錯了嗎?」他微微皺眉,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在找我嗎?」
他一回頭,「龍靜?」
面前正是六年不見的龍靜,她依然那麼美麗,與六年前相比她臉色顯得更為恬靜平和,有一股莊重之美,衣著還是那麼樸素,可從她眼神中還是能捕捉到當年那曼珠沙華般神秘冷艷的氣息。
「好久不見了。」她微笑著。
「龍……」他聲音哽在喉頭,這時看到龍靜牽著一個約莫五歲的小男孩,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
見他望著小男孩,龍靜道:「我結婚了。」
「哦!」他感覺心像被扎了一下,「恭喜。」
「聽說你和蘇曼也結婚了,也恭喜你們。」
「你知道我們的消息。」
「關注過一段,後來我離開了國內,就不知道更多了。」
他深吸一口氣,「當初是我不好,不聲不響就這麼走了。」
「沒什麼,你是老闆,想辭退員工是你的自由。」
「可你為什麼不接受房子和車子?」
「我又沒做什麼,再說我從你那得到的夠多了。」
「哪有啊?我什麼都沒付給你,而且不是你,我說不定命都沒了。」
「至少有份特別的人生經歷對嗎?」龍靜說完,小男孩問道:「媽媽,他是誰啊?」
她摸摸小男孩的頭,「他是媽媽從前的老闆,快叫叔叔。」
「叔叔好。」小男孩對他笑著,眼睛彎成可愛的月牙型。
「乖。」他摸摸小孩的頭,心中莫名地產生一股親切感。他起身道:「你現在在哪?」
「我在國外生活,這次回來辦點事,馬上要走了。」
「不多留幾天嗎?我們可以聊聊。」
「不了。我在國外還有事。」
「能告訴我地址嗎?有空我去看你們。」
「不用了。我和我丈夫都不喜歡人打擾。我們有緣再見吧。」她拉拉小男孩的手,「同叔叔說再見。」
「叔叔再見。」小男孩向他揮揮手。
靳松只能點點頭,望著她母子遠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惆悵。
龍靜離開靳松帶小男孩回到自己車內,忽然她眼眶紅了,小男孩摸著她的手,「媽媽,你怎麼哭了?」
「媽媽沒事。」她勉強笑著,「把安全帶系好。」當她俯身給小孩系安全帶時,眼淚滴在小男孩手上,小男孩問:「媽媽,你在騙那個叔叔是嗎?」
「怎麼了?」
「我們不就住在鄰城嗎?怎麼到國外去了?還有,丈夫是什麼?就是我爸爸嗎?」
「小孩子別多問。」
「不嘛,為什麼別的小孩都有爸爸,偏偏我沒有。」
她眼中閃現一絲愧疚,抱抱他道:「你當然有的,只是他很忙,以後會來找你的。」
「爸爸是什麼人?為什麼不出現?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不是。你爸爸是好人,不會不要我們的,你只要乖乖的,他很快會出現了。」
「嗯,我一定很乖。」小男孩又問:「可你為什麼看到那個叔叔會哭?」
「沒有,媽媽是砂子進眼睛了。」
「他是你從前的老闆嗎?他叫什麼?」
「他叫靳松。」
「靳松?靳鐵生?咦?他和我一個姓呢?媽媽……」
「好了,鐵生,不許問問題了。」龍靜打斷他,「你要是不問,媽媽這就帶你去遊樂場好不好?」
「好!」他興奮地縮進座位,龍靜愛憐地看了他一眼,發動了汽車。
突然之間砰的一聲,一台車橫里衝出來重重撞在龍靜車上,劇烈的震蕩讓她當場頭暈目眩,朦朧中看到一隻大手拉開車門,把震得頭破血流的靳鐵生抱出車子。
她尖叫一聲:「鐵生!」瞬間又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