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痛不存在

  石浩來到盤帶測試的場地旁。


  在俱樂部青年隊時，他們經常用三角錐來進行盤帶訓練。這次選秀中也是一樣，不過所用的三角錐更先進，帶著感測器，如果被碰到了會發出蜂鳴聲。


  測試場地上共擺放了20隻三角錐，前15隻間隔1米5，后5隻間隔1米。


  測試規則是用儘可能快的速度盤帶繞過全部的三角錐，不能有遺漏；在盤帶過最後5隻三角錐時，必須做花式動作，最後根據完成的時間計分。每人測試3次，取成績最好的一次。


  向工作人員問清楚規則后，石浩安靜地排進隊伍，耐心地等待著自己的最後一項基礎能力的測試。


  他看著前邊的少年們或緊張或自信，或嫻熟或跌跌撞撞地進行著測試，忽然覺得這樣的測試其實對於防守型球員來說很不公平。顛球還好說，球感很重要。長傳也重要，可以豐富球隊的進攻手段。可一個後衛要盤帶和射門幹嘛？練盤帶和盤帶是準備從后場開始一條龍么？

  但既然是選秀，而不是正兒八經的試訓，就不得不放棄一些務實的東西，增加一些吸引眼球的東西吧。


  而且防守型球員也不需要和進攻性球員去比分數。根據選秀規則，球員根據位置被分為6類：守門員，中後衛，邊後衛，中場，邊前衛/邊鋒，前鋒。每個人只要和自己所在位置的參選者比較就好。


  所以別看張勇在長傳項目上輸給了石浩，就算他每個項目都比石浩差，也有可能在中後衛這個位置上脫穎而出；反觀石浩卻不見得一定能在邊鋒或前鋒的位置上競爭過其他的參選者。


  而且這四項基本能力測試只佔了總分的50%，另外50%要看在隨機分配的進攻組VS防守組半場攻防演練的結果。


  讓石浩感到沒信心的正是這個半場攻防演練。


  基本功是實打實的，做得到就能做到，做不到就算運氣好也別想獲得拔尖的成績。


  半場攻防演練不同，一方面這個太看隊友的實力了，如果隊友都是豬，自己連球都拿不到，怎麼去表現？二來，評委的水平怎麼樣，是不是真懂球？會不會徇私舞弊？這些都不好說。


  等待之中，石浩神遊物外，等他開始回想起劉夕雨大腿的觸感時，工作人員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冷靜地走上前，將工作人員拋來的球穩穩地放在起點線上，略略沉下身子。


  當工作人員吹響哨子，他便如離弦之箭一般帶球沖了出去。


  啟動的一瞬間他就知道壞了。


  他的慣用腳是右腳，雖然左腳技術也練得很好，左右開弓不在話下，盤帶中也能用左腳嫻熟地拉球和趟球，但在帶球跑動的時候，啟動這一下還是以左腳為支撐腳、右腳趟球出去感覺更舒服，用右腳支撐總覺得有點彆扭。


  啟動的那一瞬間，他清晰地聽到左腳腳踝處傳來一聲脆響。骨折倒是不至於，但肯定是崴到了。


  當他左腳抬起再次落下時，他正好到了第一個三角錐跟前。


  鑽心地痛。身子一個踉蹌。


  石浩勉強把球一撥繞過三角錐，追了上去。他沒來由地想起那個安徒生的童話《海的女兒》，人魚公主將魚尾變成人腿來到岸上，每走一步都痛如刀割。


  正是這種痛。


  但我不能被打垮。


  他繞過第二個三角錐。


  也許這次選秀我本就毫無機會。所謂的簽約國米也只是個噱頭。


  可這每一步，都是實實在在的，踐行我的夢想。如果我在這裡跌倒放棄，就再也沒資格說夢想兩個字。


  他繞過第三個三角錐。


  他的速度就像風。


  腳不是我的。痛不存在。等我跑完，隨你怎麼痛吧，現在別給我惹事！


  石浩咬著牙，繞過第四個三角錐。


  考特先生不知何時來到場地邊，嘴角含笑，饒有興緻地看著石浩。


  過完第15個三角錐，石浩連續地左馬賽接右馬賽，連續5個馬賽迴轉，以花式動作通過了最後5個三角錐。


  越過最後一個三角錐的剎那，腦海里再度響起電子音：「夢想之力不足，請儘快充能。當前94%。」


  然後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捂著腳踝，連成績都不想去聽了。


  「石浩，石浩！」


  「什麼？」石浩抬起頭，見工作人員不耐煩地揮舞著記錄紙。


  「還有兩次，快點！」


  「不來了。」


  「什麼？」


  「我不測了，就以這次的成績為準吧。」石浩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離開場地，以免影響別人的測試。


  工作人員嘟囔了一句什麼，石浩沒聽清，也不想去理會了，現在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坐一坐，最好買瓶冰礦泉水做個冷敷。


  「請等一等！」


  石浩回過頭，見那個金髮的考特和翻譯快步走來，考特一邊走著嘴裡一邊說個不停。


  「考特先生說，你的人球結合做得很好，球感和節奏都非常棒，那真是精彩的馬賽迴旋。」


  「謝謝！」石浩微微點點頭。


  「考特先生問你，你的左腳腳踝是有傷嗎？」


  「是的。」


  考特聽到翻譯的轉述后，又說了一句，然後用和藹的目光看著石浩。


  「考特先生說，希望你好好休養調整，期待明天的半場攻防演練中看到你精彩的表現。」


  「我會的。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石浩並不是刻意裝酷想表現得冷淡，實在是腳踝痛得受不了了。


  翻譯轉述了之後，笑了笑，「接下來的話是我個人的。今天考特先生在這看了許多小選手，他對你表現出的興趣是最大的。加油，希望你能通過最終決選，前往義大利。」


  話雖這麼說，但他的表情卻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對石浩並沒有那麼看好。


  石浩很理解，鶴舞市的足球在全國來說是處於較低的一個水準，就算自己是鶴舞市表現得最好的，和那些足球強省的少年相比也不見得有競爭力。


  但他還是禮貌地回應了這個祝福：「托您吉言，明天見！」


  半場攻防演練將在選秀的第二天進行。石浩腳踝痛得厲害，也沒心思去看別的少年們的表演，完成四個基礎項目的測試后就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晚上劉夕雨打電話來詢問，石浩平平淡淡地將情況講了，他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小妮子卻顯得很興奮，不斷地追問細節。


  聽到張勇願賭服輸，蹲了十分鐘馬步的時候，劉夕雨在電話里咯咯地笑了起來。


  掛上電話后，石浩仍有三分戀戀不捨，還有六分心猿意馬，最後卻是一份暖意。


  如果不是劉夕雨，可能在兩年前他就徹底放棄足球了。剛轉學過來時，他還拄著拐杖，只能羨慕地看著同學在操場上奔跑。因此他一直落落寡歡，滿懷頹喪。直到那一天，劉夕雨走過來，遞給他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