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朽木也得雕出花來
「咱們這樣,你也別說你聰明,我也別說你不聰明,哥倆犯矯情也不值當的。」
「那你說怎麼辦?」
「你不是說你聰明嗎?咱們來一回智力測試,你看怎麼樣?」
這是要入正活了,倆人演的是開場,時間不能太長了,尤其是晚場還要演出,得留出足夠的時間。
「智力測試,你說怎麼比吧!」
蕭飛一邊捧,一邊也在觀察著岳芸龍的優缺點,剛才在開場墊話的時候,岳芸龍雖然有些緊張,也出了兩個小錯,但是,明顯要比進正活的時候放得開。
現在進了正活,給人的感覺……
更像是在表演。
沒錯,就是在表演,不光是在表演,他還刻意的模仿,模仿郭德強,模仿蕭飛,還模仿他的師兄弟。
相聲雖然是一種表演的形式,但是,卻也不能僅僅局限於表演,演員站在台上得把觀眾也拉到相聲當中去,這才是一個好的演員。
僅僅是表演的話,效果顯然不會太好。
「這樣吧!咱們來猜個燈謎,你看怎麼樣?」
一板一眼的,完全把自己給框住了。
「行啊!不過咱們就干猜嗎?」
「要不我給你澆點水?」
「澆水幹嘛啊?我的意思是,咱們得帶點兒什麼啊,干猜多沒有意思!」
「哦!你的意思是帶著點兒彩頭?」
「喲,喲,喲,還彩頭,菜頭吧你!」
「不就是帶點兒東西嘛,這樣,你出的謎語我要是猜著了,你給我一百萬!」
「窮瘋了吧你!好嘛,一百萬,把你這一身肉剮下來,上稱賣得了一百萬嗎?」
「那你說怎麼辦?」
「我出的謎語,你要是猜著呢,我給你……一百塊錢!」
「一百塊?我猜著了,你給我一百塊錢,拿錢!」
「拿什麼錢,你猜著了我給你,你要是猜不著呢?」
「我拿你一百塊錢!」
「合著裡外我得賠一百塊錢,你猜不著,你得給我一百塊錢!」
「行!就這麼辦,你說吧!」
蕭飛略加思索:「你猜猜這個,千里隨身不戀家,不貪酒飯不貪茶,水火刀槍全不怕,日落西山不見它。」
「完啦?」
「完了。」
「這也太簡單了。」
「簡單你倒是猜呀。」
「您這是駱駝。」
「怎麼會是駱駝哪?駱駝千里隨身不戀家?」
「對啊!你想,人拉著駱駝走一千里一萬里,人想家,駱駝不想,您多咱見走著走著駱駝不走了,說:『那什麼,你們去吧,我回家看看,我想小駱駝啦",沒有啊!」
「您說的這個聽著都新鮮!」
「新鮮就對了,這就叫,千里隨身不戀家。」
「行,這個算你解釋出來了,那不貪酒飯不貪茶呢?」
「拉駱駝的到地方喝酒吃飯,駱駝喝涼水、吃草料,你看哪有駱駝叭那兒沏壺茶,來半斤酒,炒四個菜。」
「沒聽說過,那您接著往下解釋水火刀槍都不怕?」
「是呀,水火刀槍駱駝就不怕!它怎麼能不怕呢?」
「你問誰呢?壓根兒您猜得就不對。」
「傻駱駝就不怕!」
「我看你就像個傻駱駝!」
「我猜的不對?那你給解釋解釋,不過你這謎底得合乎情理!」
「那當然了。」
「謎底是……」
「
人影。」
「人影怎麼千里隨身不戀家。」
「人走一千里、一萬里,人想家,人影不想家,總跟人走,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有不跟著的時候沒有?」
「沒有,沒有影子那是鬼!」
「陰天呢。」
「呃……不算。」
「您這裡還帶不算?要臉不要臉啊!?行,不算,不貪酒飯不貪茶呢?」
「人吃人喝,人影就比劃比劃。」
「水火刀槍全不怕?」
「人怕水火刀槍,人影不怕。」
「可我要把您腦袋砍下來,人影也少一腦袋。」
「你砍我腦袋幹嗎?為了打個賭,還出條人命啊?」
「日落西山不見它?」
「有意思就在這句上了。」
「怎麼哪?」
「你看太陽一落,人影兒就不見了。」
「月亮又出來了?」
「……」
哈哈哈哈……
「站路燈底下了。」
「……」
哈哈哈哈……
「全不算!沒您這麼刨根兒問底兒的!」
倆人在台上你來我往的說著,這段子包袱本來就不多,而且太熟了,好些謎語觀眾都知道答案,這樣想要把觀眾說笑的話,只能從別的地方想辦法。
比如弄個小轍口,逗哏的擠兌捧哏的,通過動作和表情的表演,來製造包袱。
從入活之後,蕭飛就一直在跟著岳芸龍的節奏在走,既然這場節目是他對岳芸龍的考試,那就得讓他表現出最真實的水平。
如果蕭飛接過主動權,把節奏控制在自己的手上,岳芸龍倒是輕鬆了,可是他在表演的時候,存在的一些問題,就突顯不出來了。
節目進行到一多半,總體上來說,岳芸龍在入活之後的表現,說得上中規中矩,沒什麼出彩兒的地方,可也沒有錯漏。
頭一回登台演出,能有這樣的表現,說起來,已經非常不錯了。
如果蕭飛沒有發現岳芸龍優點的話,能順順噹噹把這場活給演下來,就應該滿意了。
但是……
誰讓蕭飛發現了岳芸龍的優點呢。
單論基本功的話,岳芸龍連燒餅,小辮兒這倆孩子都比不上,可他在表演的時候,風格很討喜,這一點他大概自己都沒發現。
尤其是那些搞怪的表情,比如驚訝,委屈,高興,帶著點兒誇張,不經意的露出來,就能引得觀眾陣陣大笑。
而且,在開場墊話的時候,岳芸龍的表現明顯要比入活之後更好,看著木,沒想到卻也有急智,尤其是那句「清明節你帶著我們上墳燒紙」,簡直妙極了。
但是入活之後,他反倒是放不開了,自己給自己做了一個框子,說的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反倒是沒有了亮點。
倆人說了二十多分鐘,開始入底,《打燈謎》這個活的底,基本上就是那麼幾個,小孩醒了要撒尿,追一個「把」字;半夜叫門問聲誰,憋一個『我"字;兩人見面忙握手,憋一個「好」字;還有就是鐵匠師傅掄大鎚,底是一個「打」字。
今天的台本是岳芸龍寫的,最後的底,他用的是半夜叫門問聲誰。
時間太緊,而且以岳芸龍現在的水平,底包袱他也不敢隨便改。
不過前面的燈謎,岳芸龍顯然是廢了心思的。
每一個謎語,基本上都是不常用的,或許有人聽過,但是絕對到不了,台上剛說出一個謎語,台下觀眾一幫人集刨活的程度。
之前蕭飛在
天橋後台說的話,岳芸龍顯然是往心裡去了。
《打燈謎》這個段子最怕的就是觀眾刨活,演員說一個,台下觀眾接一個,經驗稍微不足的演員,當時就能死在台上。
怎麼處理這種情況,蕭飛曾和師兄弟們說過。
岳芸龍一直記在心裡,在決定說這個活的時候,他就想好了,要用一些平時不常見的燈謎,堵住觀眾的嘴。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矯情,一百塊錢值當的嗎?」
「明顯你猜的不對,就不是我。」
「是我。」
「不是!」
舞台上,蕭飛和岳芸龍一個氣急敗壞,一個胡攪蠻纏,最後的底包袱,就是要通過兩個人之間的衝突來製造笑料。
「這樣吧,你也別說不是,我也別說是,咱們現場表演一下。」
「怎麼表演呢?」
「模仿一下場景啊,你半夜來找我,只要你說出這個我字,就算你輸。」
「要是沒說出來呢?」
「算我輸啊!」
蕭飛說著,朝台口瞄了一眼,見孔芸鵬朝著他比劃了一個「八」的手勢,心裡知道,該收了。
台上倆人說定,開始表演,岳芸龍是花樣百出,就是不肯說「我」這個字。
嘭!嘭!嘭!
「誰啊?」
「回見!」
「你給我回來,大半夜的上我們家來,敲完門,你說回見,你幹嘛來的啊?」
「半夜提醒你尿尿。」
「用不著,你得說我。」
「說我錢沒了。」
「怕輸別來啊!」
「矯情!」
「再來!」
「太穩了。」
上場門這邊,張文天先生看到這裡,突然說了一句。
其他人聞言,全都看了過去,誰都知道,老爺子這絕對不是在夸人。
「我看著也不像師哥平時的風格。」
欒芸博也瞧出來了。
張先生笑了一下:「他那是故意的。」
孔芸鵬不解:「師爺,這……為什麼啊?您給說說。」
張文天見眾人都看了過來,笑道:「還能為什麼,你們師哥這是在觀察小岳呢,找他身上的優點和缺點,順著小岳的節奏說,這才能讓所有的問題都暴露出來,等問題都明白了,他才好在小岳這朽木上雕花。」
朽木上雕花?
老先上嘴損啊,不過,說岳芸龍是塊朽木,倒也不委屈他。
就沒見過他這麼笨的。
要不然怎麼說還得是老先生呢。
一眼就看出來了。
蕭飛確實是帶著這個心思,這才順著岳芸龍的節奏演。
真要是個不堪造就的,蕭飛早就把節奏置於自己的掌控之下了,順順噹噹的帶著岳芸龍從台上下來,也算是完成了郭德強的囑託,
至於以後岳芸龍如何,他就不管了。
現在看來,岳芸龍還是有閃光點的,蕭飛也願意幫個忙,看看他這一棵朽木到底能不能雕出花來。
嘭!嘭!嘭!
岳芸龍搶先問道:「誰啊?」
蕭飛順口搭音兒:「我。」
「你輸了。」
「哦,倒叫門啊!」
底包袱翻出來,觀眾的反應一般。
大家雖然喜歡蕭飛,但也不是無限的縱容,說的好,自然是掌聲,笑聲,叫好聲不斷。可說的不好,人家不起鬨就不錯了。
剛才這場活,只能說……很一般。
聽個熱鬧,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