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門戶
「好……」
看到蕭飛登台,底下的觀眾立刻發出了一陣叫好聲。
大傢伙都有日子沒聽蕭飛的單口了。
人都有先入為主的習慣,雖然這裡是德芸書館,演出的節目是評書,可演員卻是三個說相聲的,他們無論說什麼,在觀眾看來都是相聲。
蕭飛對著台下一拱手,隨後走到了桌子後面坐了下來,將手裡的布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把扇子、一塊醒木,還有一方手絹。
這是評書門的規矩,演出的時候,所需要用到的傢伙事,都得說書的先生自帶,沒有共用的。
剛把東西歸置好,還沒等蕭飛開口呢,突然跑上來倆觀眾,將兩個3也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給我了?」
觀眾們頓時笑了起來。
到德芸社聽相聲,錄音,錄像都不是什麼新鮮事,劇場這邊也不禁止,大家既然喜歡,想要保留一下視頻音頻,這要是都不讓的話,就有點兒不近情理了。
「好吧!回頭我這點兒吃飯的本事,都讓你們給廣而告之了,大傢伙看見我都覺得眼熟吧?」
噫……
別以為坐那了,我們就認不出來,化成灰,我們也認識你。
「好長時間沒一個人給大傢伙說了。」
你還知道啊?
現在很多觀眾還惦記著蕭飛的《濟公傳》呢。
之前說到了「巧解馬鶴冤」,後面是什麼,蕭飛一直沒再說過,好些觀眾一直心癢到了現在。
「之前一直給大傢伙說的都是單口相聲,今天不一樣,諸位也都瞧見了,上了台,得坐在這裡,這就是相聲和評書的區別。」
蕭飛逐漸進入了自己的節奏當中,底下的觀眾也全都安靜了下來。
「在過去,說書的得尊稱為先生,說相聲的呢,以前也給大傢伙介紹過,那個時候沒地位,就是個說玩意兒的,所以在台上,說書的先生能坐著,說相聲的只能站著。」
這些知識點,常來德芸社聽相聲的觀眾都知道。
「評書我打小就學,6歲的時候,老先生給開的蒙,可一直沒在台上表演過,今天是頭一次,說的到與不到的,您諸位多包涵。」
蕭飛也得先託付託付,關鍵是心裡真沒底啊!
「打小就學,後來也拜過師,大傢伙都知道,相聲門我的師父是於清,評書門呢,大家可能就不了解的,在評書門,我的老師是袁甜袁先生,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不過提起我老師的父親,大家可能就熟悉了,袁闊城袁先生都知道吧?」
嚯……
台下不少觀眾都被驚著了,雖然之前聽蕭飛說過,他的評書有門戶,可誰也沒想到,居然這麼顯赫。
如果說相聲門有馬侯常三大家的話,那麼評書門裡,最顯赫的就當屬袁家了。
袁氏三傑,袁傑亭、袁傑英和袁傑武,再往下就是袁闊城先生了。
「我們家跟袁先生家裡算是世交,怎麼個世交呢?我爺爺當年跟袁先生交情莫逆,倆人拜了把兄弟,我管袁先生得喊一聲「二爺爺」,當年我爺爺想給我在評書門裡尋個門戶出身,最後就是袁.二爺爺做主,讓我拜了恩師袁甜先生。」
好嘛!
有些了解這其中根由的觀眾,已經忍不住開始感嘆了。
蕭飛相聲門的師承,評書門的師承,真真稱得上是無比顯赫啊!
「評書呢,又有一個西河門的分支,按照輩分從上往下分別是起連增景祥,現在大傢伙比較熟悉的都是連字輩的演員,比如田連元先生,還有我的師爺金文生也是連字輩的,我師父年初的時候擺在了金先生門下,賜藝名於增祿,
到了我這一輩,是景字輩。」
相聲,評書,西河大鼓書,這三門,蕭飛都有正經的門戶傳承。
「跟大傢伙介紹這些呢,也是為了讓您諸位多了解一些,現如今傳統的曲藝不景氣,相聲如此,評書也是如此,眼下說評書的幾位名演員也就這麼幾位老先生了,年輕演員跟不上,今天斗膽在這裡給您說一回,我這心裡也是戰戰兢兢。」
蕭飛說的可是實話,自打登台演出,上千人的場子,他都演過好幾次了,完全不知道緊張是怎麼回事兒,但今天坐在這裡,面對著80個觀眾,他心跳快的跟打鼓一樣。
「大傢伙都知道,相聲門裡,藝人們拜的是東方朔,祖師爺拜的是窮不怕朱紹文先生,評書門,藝人們拜的是左丘明,就是寫《左傳》的那一位,為什麼拜左丘明呢?」
觀眾的注意力逐漸的集中在了蕭飛的身上。
「東周時期王宮裡有一個職位叫瞽矇,從工作性質上和形式上看,就相當於那個時代的評書。」
一杆子能支到東周,這可真夠遠的了。
「瞽矇這個詞語本義是盲人,主要就是由於瞽矇的工作都是由盲人完成,所以就用瞽矇代表他們的工作。」
對於蕭飛的知識儲備量,觀眾們都已經有些麻了,好像這天地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無論什麼,都能說得上來,而且,說得頭頭是道。
「瞽矇本來是兩項分開的工作,瞽負責向君王獻曲,矇負責獻誦,瞽矇在講述歷史和故事的時候,有時會加上一些有意思的包袱和有諷刺意味的寓言,這樣能起到諷諫的作用,久而久之,這種工作就成了說書,傳說左丘明就是瞽矇出身,所以評書門奉左丘明為鼻祖。」
哦!原來如此!
「另外,評書門也有祖師爺,諸位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評書門的祖師爺……」
蕭飛說著,還雙手抱拳拜了拜,這才接著說道。
「便是柳敬亭。」jj.br>
觀眾們聽到這裡,全都打起了精神,又到了他們熟悉的文化知識小普及的時候了。
「這位柳敬亭,原本姓曹,因為早年間犯法所以改姓柳,後來輾轉揚州、杭州、金陵各地演出,所到之處,深受觀眾的歡迎。」
「再後來到了清初,說書形成了兩大派別,南方的評話和北方的評書,南方評話以揚州評話、蘇州評話為代表,北方的評書以京城評書為主體,相傳為乾隆年間的王鴻興所創。」
好嘛!越說越深啊!
「評書大傢伙都聽過,先生上來,先念一段定場詩,然後進入正式表演,正式表演時,以敘述故事,講評故事中的人情事理為主,介紹新出現的人物,要說「開臉兒」,將人物的來歷、身份、相貌、性格等等特徵,作一描述交代;講述故事的場景,稱作「擺砌末」;讚美故事中人物的品德、相貌或風景名勝,稱作「賦贊」;為了吸引聽眾,製造懸念,每到關鍵的地方還得預留「扣子」,當然了,我留扣子,你們總說我挖坑。」
噫……
剛才說的還挺正經的,又介紹門戶,又說評書的發展歷史什麼的,說著說著就開始皮了。
今天在座的觀眾,哪一位沒在蕭飛挖的坑裡待過啊!
基本上都是曾被埋到過眼眉的大冤種。
看到觀眾的反應,蕭飛也不禁笑了。
「放心啊,今天咱們說的是評書,不是單口相聲,我盡量不挖坑。」
什麼叫盡量啊?
說評書你要是都敢挖坑的話,到時候,別怪我們一腳把你給踹下去。
「大壯,好好看著,這可是你長能耐的時候。」
郭德強坐在上場門這邊看著,也是止不住的感嘆,蕭飛對舞台的掌控力,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說正經東西的時候,能把觀眾牢牢的拴住了,哪怕說了半天一個包袱都沒有,觀眾也不會覺得厭煩。
還能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拋出一個小包袱,讓觀眾在開懷一笑之餘,放鬆一下精神。
蕭飛可真是把舞台表演,給琢磨到極致了。
小小年紀,這功力火候都是怎麼練出來的啊?
「說書呢,其實和說單口相聲,從形式和內容上來說大同小異,都是一樣的說古論今,道具呢,也是這麼幾樣,一把扇子,一塊醒木,還有一方手絹。」
蕭飛說著,先把手絹拿了起來:「大傢伙上眼,看著是塊普普通通的手絹,意義不同,這可是當年我拜師袁甜先生的時候,師父賞下來的,為什麼給這麼一塊手絹呢,意思就是當徒弟的從今往後有飯了。」
他當年拜師袁甜的時候,還不到十歲,這塊手絹到現在也已經十年了,保存的和新的一樣。
前年擺枝的時候,白慧敏賞下來的那一塊,同樣被蕭飛保存的非常好。
「還有這把扇子。」
說著話,輕輕的將扇子展開。
「同樣也是有來歷的,前些日子郭老師說打算開這麼一個書館,問問我有沒有興趣來給您說一段,我也是好些年沒說了,心裡實在沒底,就到袁先生家裡去了,想著讓老爺子幫我歸置歸置活,臨走的時候,袁先生賞下來這麼一把,上面有提拔,袁傑亭,這位是袁先生的伯父,當年袁氏三傑的老大。」
嚯!
郭德強聽著,都不禁眼饞了,袁傑亭先生用過的扇子,這還了得,放到今天都能被稱之為文物了。
「最後呢,就是這塊醒木了,我爺爺傳下來的,老物件,您上眼瞧,這上面刻著兩個字一一逢春!」
什麼玩意兒?
郭德強聞言,差點兒直接從上場門衝過來。
逢春!
難道真的是那一位用過的?
郭德強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蕭飛手裡的那塊小木頭,感覺手都在哆嗦,生怕下一秒鐘,蕭飛會把那塊醒木給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