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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8章 治人可以論公平,治國卻不行

  李秀寧也沒客氣,大大方方的坐上了坐榻以後,在馬三寶端著的銅盆里一邊洗漱一邊道:「是,你威風,你不僅能嚇住人,還能嚇住畜生。」

  李元吉聽著李秀寧語氣不對味,略微思量了一下后笑道:「柴紹跑你這裡來告狀了?」

  李秀寧用汗巾擦了一把臉,將汗巾搭在銅盆邊上,舒服的往坐榻上一癱,沒好氣的道:「我好心好意的請他幫我分擔壓力,也幫你分憂,你不感謝人家也就算了,還對人家呼呼喝喝的,還冷嘲熱諷。

  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人家啊?」

  李元吉好笑的道:「這麼說,他真的跑來跟你告狀了?」

  李秀寧瞪了李元吉一眼道:「他還沒有那麼沒骨頭,是我回府的時候,哲威偷偷告訴我的。」

  李元吉笑道:「那就好,我還以為他這麼沒出息呢,被我說了兩句,就跑來找你告狀了。」

  李秀寧瞪著眼,沒好氣的道:「他再怎麼說也是你姐夫,你就不能對他客氣一點?」

  李元吉笑著感慨道:「我倒是想對他客氣來著,可他以前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我客氣不起來。」

  李秀寧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質問道:「他怎麼你了?我要是記得沒錯的話,他可從沒有得罪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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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吉笑著道:「他得罪了你,就等於是得罪了我。他但凡是在父親為難你的時候,幫你出一次頭,我都能高看他一眼。

  可他沒有。

  不論是父親繳了你的兵權,將你發配到葦澤關的時候,還是你征討輔公右,大勝而歸,卻被父親冷落在府上的時候,他都沒有幫你出一次頭,甚至沒站出來幫你說一句話。

  光憑這一點,我就很難高看他。」

  李秀寧臉色柔和了幾分,古怪的道:「就為這,你就冷嘲熱諷他?你就處處看他不順眼?父親將我冷落在府上的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你把他打的至今也動不了,這還不夠嗎?」

  李元吉愣了愣,突然說不出話了。

  倒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他發現他的思想陷入到了一個誤區。

  尤其是在李秀寧和柴紹的事情上。

  他似乎下意識的用後世丈夫對待妻子的標準去要求柴紹了,這也就造成了柴紹對李秀寧所作的一切,他都看不過眼。

  這不對。

  他不應該用後世丈夫對待妻子的標準去要求柴紹,因為柴紹根本就沒有在後世生活過,也不知道後世夫妻之間是怎麼相處的。

  用後世的標準去要求柴紹,就等於是在用後世的律法來懲罰大唐的罪犯。

  這不公平,也不公正,甚至還會出現坑害好人的情況。

  畢竟,在後世一些需要槍斃的罪行,亦或者是需要承擔巨大後果的罪行,在大唐有可能沒罪,有可能只是罰點錢。

  比如入室行竊,在大唐,當場打死了行竊之人,是不需要承擔任何後果的,說不定還會得到一些褒獎。

  但是在後世,就得視情況而定,如果行竊之人沒有危及到屋主的性命,那麼屋主打死了行竊之人,是要面臨巨額賠償的。

  再比如孝敬老人,在大唐,不孝是重罪,砍頭那都是輕的,要是情節嚴重,還會禍及妻兒。

  但是在後世,也得視情況而定,如果是待老人不好,經常辱罵老人,苛待老人的話,那也只能調解,警告、調解。如果是不想贍養老人的話,那也是調解,讓子女出錢。如果是虐待老人的話,才會問責。

  但絕大多數老人對子女都擁有著無私的愛,即便是被虐待了,在得知子女將會受到嚴苛的懲罰的時候,也會幫子女說情,甚至乾脆說他一切的遭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跟子女無關,以此來讓子女逃過法律的制裁。

  這就使得很多不孝子女越發猖獗、肆無忌憚。

  這在大唐是不可能會出現的。

  別說是不贍養老人了,敢罵老人一句,老人跑去告你忤逆,你都得掉腦袋。

  至於說虐待老人,想都不敢想。

  但凡是出現這種情況,並且鬧大了,能一口氣從最基層的村官,問責到縣令。

  並且所有被問責的人員,全部從嚴辦理。

  要是老人的壽數過了七十,朝廷甚至得派一位天使去親自督辦。

  由以上的例子可見,拿後世的標準去要求這個時代的人,確實不公平,也不公正。

  也難怪李秀寧覺得古怪。

  或許李秀寧心裡還覺得不能理解。

  「如果我是一個純正的古人的話,估計也會覺得自己的行為透著一股子古怪吧……」

  李元吉在心裡感慨了一句,笑著對李秀寧道:「或許是我這個做弟弟的太過在乎你這個阿姐了吧。所以誰讓你受委屈,我就想加倍償還回去。」

  李秀寧愣了愣,又感動又好笑的道:「那也不能變本加厲啊。再怎麼說,你也得為你的兩個外甥想想。

  你難道想讓他們跟著柴紹一輩子都活在你的陰影里嗎?」

  這些輪到李元吉愣了。

  這都生出陰影了?

  我有那麼可怕嗎?

  「往後對柴紹好點,對你兩個外甥也好點,那可是你親外甥,你不看柴紹的面子,也得看看我的面子。」

  李秀寧在李元吉愣神的時候,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等李元吉回過神,準備答應一聲的時候,李秀寧又道:「說說吧,來找我做什麼,不會又有什麼麻煩需要我去解決吧?」

  李元吉笑著點點頭道:「還真是……」

  李秀寧坐直了身子,正經了起來,道:「是突厥人來犯的事?」

  李秀寧雖說在宮中政變以後就一直待在長安杏廬,可大唐的絕大多數事,尤其是兵事上的事,還瞞不住她。

  她只要想了解,能輕輕鬆鬆的了解到她想知道的一切。

  對於大唐如今所面對的局勢,她很清楚。

  只是李元吉一直沒找她,她也不好主動湊上前說要幫忙。

  畢竟,前幾次她主動湊上前幫忙都沒落得好下場,有了前幾次的教訓,她也謹慎了不少。

  李元吉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是突厥人來犯的事,不過我想請你幫的事情跟突厥人無關。」

  李秀寧揚起眉頭道:「你已經有應對突厥人來犯的策略了?」

  李元吉點頭道:「不錯,也做了不少布置了,只等突厥人送上門了。」

  李秀寧若有所思的點頭問道:「那你來找我……」

  李元吉不等李秀寧把話說完就道:「我想請你出面,請柴紹趕往河北道。」

  李秀寧下意識的瞪起眼,愣愣的坐在坐榻上。

  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元吉來這裡,是讓她幫忙請柴紹出山的,而不是請她出山的?

  李秀寧短暫的愣神過後,目光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好弟弟,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我是那點不如柴紹了,你居然請他不請我?

  「你……不願意?」

  李元吉不知道李秀寧心中所想,見李秀寧瞪著眼睛定定的看著自己,忍不住問。

  「你先等等!」

  李秀寧緩緩的抬起手,一邊捋著自己的思緒,一邊道:「我是那點不如他了,為什麼你找我請他,卻不請我?

  而且你請他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反而跑過來找我?」

  李元吉沒料到李秀寧是這麼想的,哭笑不得的道:「我倒是想讓你走一遭來著,只是你去河北道了,長安城就剩下謝叔方一個人坐鎮了。

  我怕謝叔方孤木難支。

  至於說我為何不直接去找柴紹,而是跑過來找你,也是我之前冷嘲熱諷柴紹惹的禍。

  他如今躲著我,不肯見我,我如果直接去找他的話,他估計會找各種借口避而不見。

  而如今河北道情勢危急,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他來來回回的去折騰了。」

  李秀寧聽完李元吉一席話,腦子一時半會兒有點轉不過彎,沉默了好一會兒,將李元吉所說的想透了,才神色逐漸凝重的道:「你讓我和謝叔方坐鎮長安城,是在防備突厥人?」

  李元吉毫不猶豫的點頭。

  李秀寧瞪著眼道:「你的意思是突厥人很有可能會兵分兩路,一路去幽州至石州一線,一路會從蕭關而下?」

  李元吉再次點頭道:「不錯!」

  李秀寧沉聲道:「那你應該儘快收縮兵力,拱衛長安城,而不是將長安城內的兵馬派出去。突厥人真要是攻破了蕭關,一定會大舉入侵的,兵馬數量一定不會少。

  你要是不準備充足的兵力應對的話,長安城可就危險了。

  所以你不僅不能將長安城內的兵馬派出去,還得想方設法的將長安城外的兵馬調回來一些。」

  在李秀寧,乃至大唐所有人眼裡,長安城就是大唐的臉面,必須得保住,為此可以犧牲一些邊陲的城池。

  但在李元吉眼裡,長安城固然重要,卻沒有大唐的百姓重要。

  突厥人從蕭關下來了沒什麼,能荼毒的也就蕭關到長安城這一條線。

  但要是讓突厥人從石州至幽州一線下來了,那突厥人將會荼毒大唐四分之一的江山,禍害大唐四分之一的百姓,甚至更多。

  所以為了大唐四分之一百姓的安危,讓長安城,以及長安城裡所有的人冒點風險是值得的。

  雖說這麼決定對長安城,乃至關中一部分百姓不公平,但兩害面前取其輕。

  在這種事情上,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可言,只能論利弊。

  如果論公平的話,那這仗根本就沒辦法打,這國也沒辦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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