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世
此中緣由解釋起來甚是繁雜,然實際只稍過須臾,姬璇真聽見辛蕙質屢次提起姬姓女修,心中已存了懷疑,只待日後有機會便查個分明。
轉瞬便過了三日,在這三日里姬璇真時常看見林修言與辛蕙質二人同進同出,林修言自然沒有機會與她單獨交談,至今仍不知如何稱呼她,擦肩而過時也只能匆匆點頭。
事實上林修言近日實在是焦頭爛額,原本就是心上人鬧著非要來迎仙城,誰知來了之後辛蕙質明顯越來越焦灼,甚至經常為了一點小事大發脾氣。
他根本弄不明白辛蕙質為什麼焦灼,光是勸哄心上人就搞得他精疲力盡,實在沒有閑心再去管別的事了。
這日正是姬璇真與萬寶閣約定的五日之期,她來到萬寶閣,上次那灰衣老者果然按約取出了玉合香,膏體雪白,香氣芬芳,玉脂凝而不散,的確品質上乘。
她十分滿意的將這塊玉合香買了下來,又在附近逛了一圈,不一會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這時,姬璇真十分敏銳的察覺到有三個修士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她,為了確定情況,她故意往人煙稀少的小巷邊走,那三人果然跟了上來。
及至偏僻之處,三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名高壯修士取出一件圓球狀的法寶,從背後迅疾的襲向女修。
女修發現不對,轉身迎敵,然而此時已經來不及了,那球狀的法寶在她身前三尺之處猛然炸裂,從中噴洒出了一道色彩鮮艷的瘴氣,女修身形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那高壯修士「啐」了一聲,「本以為是個扎手的硬點子,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了手,還真是高看了這小輩。」
另一名瘦小的修士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若非上頭賜下了法寶,這小輩好歹也是築基修為,卻是要多費許多功夫。」
高壯修士不耐煩道:「管他這麼多,像這種外頭來的修士,就是失蹤了也不會引起什麼問題,我等還是早點回去交差,也好混點獎賞。」
說著指使三人中一直未曾說話的那人將地上的女修搬入乾坤袋中,折返回去復命,全然不知他們以為已經被捉住的女修此刻正光明正大的跟著他們。
其實這三人在走到巷口的一瞬間便中了姬璇真的惑神之術,將地上的一截枯木當做女修,自以為得手,其實此刻若有旁人在,只怕疑心這三人得了失心瘋,連木頭和人都分不清。
而姬璇真則掐了一個隱匿的法訣,悄無聲息的跟在三人身後。
她施展的惑神術十分精妙,便是觸碰到「女修」身體的那個修士也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
嚴格而論,惑神術其實是魔道法門,而且是魔道正宗,遠不是那些野狐禪可以相提並論的。
而姬璇真作為玄門高足,居然表露出對魔道法門的熟稔,此中卻有難以向外人道的隱秘。
修真界在提起一個人的出身時,往往是從師承來講,極少關注此人的父母是誰,除非此道統是血緣傳承;而提及姬璇真時,既已言及是大衍宗天樞峰門下,又怎麼會再想起來問一句她的雙親是何許人也?
她的父親姬毓塵是蘅州姬氏三子,數年前出現在修真界亦曾驚艷一時。當時的姬三公子容貌俊美絕倫,風度儀態優雅自持,不知傾倒了多少女修。
姬璇真的相貌大多隨了父親,只從這一點推測,便能依稀窺見姬三公子當年的風采。
而她的母親晏靈妃同樣大名鼎鼎。晏靈妃是魔門魁首滅情道當代令主之妹,昔年亦是滅情道有數的高手,二十多年前對姬毓塵一見傾心,不顧其兄的阻攔,對姬毓塵百般追逐。
晏靈妃原本也是魔道出名的美人,追求者眾多,只是她眼光奇高,一個也沒看上,反倒為了對她不感興趣的姬毓塵著迷不已,甚至放下自尊,主動追求。
姬毓塵不勝其擾,只能到處躲避,此舉激怒了晏靈妃,這位性格激烈的魔道美人利用不光彩的手段與姬三公子玉成了好事,其後不久就生下了姬璇真。
這二人也是難以形容,晏靈妃痴戀孩子的父親,對女兒卻沒什麼愛意,女兒出生后只將魔道傳承印入嬰孩體內,自此便丟在滅情道里撒手不管;姬毓塵雖然不喜晏靈妃,卻對血脈相連的孩子十分上心,甚至闖入波詭雲譎的魔門內部奪回了女兒,將她託付給了好友萬潛道君。
故而姬璇真身兼道魔兩家之長,雖然以大衍宗的《太虛還真妙錄》為道基,同時對魔門正統妙法也多有涉獵。
卻說這三名修士自以為完成任務,將乾坤袋變小帶回去領取賞賜,姬璇真隱匿在一旁跟著,想要探明命令他們捉人的主謀究竟打算做什麼。
三人走了約有半盞茶的時間,然後從偏門進入了一座宅邸。
這宅邸高屋建瓴,氣勢恢宏,庭中碧瓦飛甍,玉樹瓊花,一眼望去,實在是賞心悅目。只一點奇怪,此處不太像修士居所,倒更像是人間王侯宮室。
他們熟門熟路的穿過迴廊庭院,越走周圍的景色越荒涼,草木殘敗,楓葉枯黃,與先前一片葳蕤景象完全不同。
最終三人進入了一處昏暗的庭院,裡面還有不少修士同樣拿著乾坤袋,擠擠挨挨的湊在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旁邊。
那瘦小修士臉上已堆起了笑容,諂媚道:「徐管事,我們這次可是捉到了一個築基的女修,您看······」
他未盡之意十分明顯,就是討要賞賜,徐管事丟給他一個芥子袋,極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把乾坤袋放下來你們就趕緊走吧。」
瘦小修士點頭哈腰的接過芥子袋,和同伴歡歡喜喜的離開了。
後面又陸續有不少修士同樣帶來了那種乾坤袋,裡面多半裝的都是外來的修士,這些人即使在迎仙城裡失蹤,也不會引起什麼騷動,這幕後主使之人倒是打的好算盤。
徐管事將地上的乾坤袋仔細清點了好幾遍,自言自語道:「這次怎麼一共才六十七個?這可如何是好?」
他來來回回的踱步,顯出猶豫不定的神情。良久,像是做出了決定,將地上的乾坤袋全部攝入袖中,大步走出庭院。
他心裡頭全是對即將見到的那東西的恐懼,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身後還綴著個人,只是按照之前的習慣,帶著那些被捉來的修士,走到了一座荒廢的涼亭旁。
姬璇真一來到此地,便感覺一股陰冷的氣息從地底滲出來,冰涼刺骨,以她金丹期的修為都感到十分不適,更不用說僅僅只是築基圓滿的徐管事了。
此刻徐管事早已臉色慘白,牙關格格作響,他勉強定下心神,將涼亭中的石椅移動到特定的位置,只聽「咔嚓」一聲,地面徐徐晃動,露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入口。
原來此處有一個陣法掩蓋了入口的位置,那些石椅便是陣眼,只有將它們按照特定的方式擺放,才能破除陣法。
姬璇真默默記下石椅的位置,從入口閃身而入,越往裡去,那陰寒的氣息就越發明顯,她催動體內金丹,精純的靈力蔓延到四肢百骸,這才驅散了那強烈的不適。
她謹慎的探出神識,正常來說金丹修士的神識能夠涵蓋的範疇已十分之遠,然而在此地,姬璇真的神識剛剛延伸到十米開外,就遭受到一股無形的阻力,將她的神識彈了回來。幸而她的識海比尋常修士要強韌的多,這才沒有受傷。
這更證明了此地的不同尋常,姬璇真愈發慎重起來。
這地下通道兩邊的石壁上燃著幽幽燭火,然而光線仍十分昏暗,僅僅只能勉強視物,再加上修士格外依賴的神識受到阻礙,道路坎坷不平,再加上徐管事對於即將見到的事物恐懼之極,竟然不曾留意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石子狠狠絆了一跤。
「砰——」人體砸到地上的聲音格外沉悶,如果是在平時,徐管事早就大罵不休了,然而現在他什麼反應也不敢有,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笨重的完全不像一個築基修士。
這無疑是極為好笑的場景,但此刻在場的兩個人卻誰也沒心情笑:徐管事冷汗早已浸濕後背,沒有直接癱倒在地已算是不錯了;而姬璇真則感應到,這地底下藏著一件極為凶戾的事物,稍有不慎,就會被其吞噬殆盡。
現在最穩妥的做法是什麼也不管,直接按原路返回,然後離這鬼地方越遠越好;然而姬璇真骨子裡藏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冷酷,這種冷酷不但針對旁人,對自己也不例外。從這一點看,她倒不愧是晏靈妃的女兒。
倘若遇到危險,為活命連嘗試也不敢,一味逃避,那還修什麼仙,求什麼道?!吾輩問道,自當百死而其猶未悔。
此覺悟剛一產生,姬璇真就感到境界有了鬆動,隱隱有突破的跡象,只是這裡實在不是修行的地方,只待離開此處再梳理所得。
她足下不停,跟著徐管事在通道中穿行,直到前方驀然寬敞,才發現來到了這地底迷宮的中心地帶。
這是一間穹頂高懸的巨大石室,四面燃燒著熊熊火燭,將周圍映照的亮如白晝;而石室中央的案架上,靜靜擺放著一柄烏黑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