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烏太子
老榕樹道:「大約半月之前,突然有一隻赤金烏來到了玉泉山中,日日於此捕食生靈,攪的此處不得安寧。」
姬璇真眉頭一皺,立馬想到了小遺山秘境中那兩名羅天盟道人所攜的赤金烏,問道:「如今那赤金烏還在此山之中嗎?」
老榕樹連連道:「在的,在的,那孽畜將此地攪的天翻地覆,無論如何也不肯離去。」
他此言也有私心在內。須知赤金烏最喜棲息在扶桑木上,玉泉山中卻無有扶桑木,那赤金烏來此之後幾番挑揀卻選了他的本體作為暫棲之所,其天生自帶的火焰實在將他燒的苦不堪言,如今這位玄門上真似是有收拾赤金烏的念頭,他自然樂得如此,恨不得馬上就將那鳥兒擒拿起來。
姬璇真不容置喙道:「且帶我去那赤金烏藏身之地。」
玉泉山神巴不得她將那赤金烏除掉,聽得此言,連連道:「上真且隨我來。」
往山中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姬璇真便聽到凶厲暴躁的啼鳴,她縱身一躍,便看見半空中一隻身具三足的怪鳥,毛羽艷麗,鳥喙尖尖,鳥首上一根翎羽鮮艷奪目,其昂首尖嘯,隨即口中噴出烈火,將身前數百丈的樹木都燒成灰燼。
此鳥顯然不是小遺山秘境中與羅天盟修士在一處的那隻,姬璇真面前的這隻赤金烏身形要小一些,頂上的翎羽形態也更為華麗,可見其血統也更加純正。
她神情一凝,施展出「乾坤法袖」的神通之術,那赤金烏頓覺一股莫可抵禦的沛然之力襲來,尚來不及反應,便天旋地轉,被困縛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之中。
這妖鳥狂怒不已,不停試圖以以烈火和利爪撕裂這片空間,卻都是徒勞,無法對其造成絲毫損害。不知過了多久,它眼前驟然一亮,又重新回到碧空之下。
姬璇真伸手一點,便有靈力化成的鎖鏈將這赤金烏束縛起來,且越捆越緊,片刻之後光芒一閃,地上的妖類已變成了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正仰頭怒視著她。
這少年紅衣金冠,足登錦靴,眉目般般入畫,神情中卻蘊藏著驕矜凶戾之氣,他目光緊盯著姬璇真,那是猛獸試圖撕碎獵物的神態,只瞧上一眼便讓人心中發寒。
然而此刻角色倒置,猛獸被困於籠中,」獵物「卻高高在上,顯出掌控一切的篤定來。
姬璇真容色冷淡,眼睫下垂,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赤金烏:」貴部向來安居北冥,想不到竟會在此地出現。「
那少年被她輕描淡寫的姿態所激怒,眸中火光大盛,有若實質,數尺之外都能感受到那熾烈的溫度,他的語聲四溢著憤怒的低吼:「你竟敢如此對待孤!待孤脫困之後,定然將你碎屍萬段!」
他這話一出口,姬璇真不由稍感意外,沒想到這次玉泉山之行,竟然抓到了一條大魚。
與人族不同,赤金烏一部中,族王所有的兒子都是金烏太子,可以自稱為」孤「,如此看來,眼前的小金烏確是金烏太子無疑了。
炎赤心的運氣著實算不上好,他本是赤金烏族王的幼子,自幼備受寵愛,千嬌萬寵的長大,生平從未受過挫折,誰知不過是偷偷跟著族人從北冥跑到平州,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事來,就被眼前的人族女修擒了下來。
他除了開始時的那句憤懣之語外,無論姬璇真問什麼都不願再回答,扭頭轉向另一側,明明白白的表現出拒絕的態度來。
姬璇真也不把他這副姿態放在心上,無論如何,只要這金烏太子落入大衍宗手中,自家就多了一個重要的籌碼,至於眼前不掩傲慢之色的小金烏到底想法如何,根本便是無關緊要之事。
她本就是極有決斷之人,此刻捉了炎赤心,未免夜長夢多,也不願再耽擱下去,只囑咐了那山神幾句,便又將金烏太子收入袖中,駕起遁光回返山門。
她回來的極快,未曾休息片刻就徑直往玉衡峰向喻君澤復命,將小遺山秘境中所見詳細的說了出來。
喻君澤面上顯出深思之色,羅天盟會與赤金烏聯手是他之前也沒有想到之事,倘若這二者當真成事,雖然無法動搖玄門根基,卻免不了要添上許多麻煩。此刻既已探知其動向,又有炎赤心為質,大衍宗便能牢牢掌握主動權,余者皆不足為懼了。
姬璇真將炎赤心從袖中放出,命玉衡峰上童兒把金烏太子帶下去嚴加看管,轉而向喻君澤問道:「大師兄,羅天盟心懷鬼胎,所圖不小,是否要告知玄門同道,將其剿滅?」
「不急,」喻君澤淡淡一笑,愈顯從容氣度:「眼下尚不是時候,等到離雲天宮開啟之後,就是羅天盟覆滅之時!」
說到最後,他眼中神光大放,威勢赫赫,令人不敢逼視。
姬璇真心頭一震,緩緩點頭道:「師妹明白了。」
在她返回天樞峰的路上,還一直思索著喻君澤話中的深意,特別是這位首座師兄提到的離雲天宮開啟一事,更是無法不令人重視。
離雲天宮名為秘境,實則玄門與魔道的大宗巨擘都十分清楚,它其實是一處破損的洞天。數萬年前兩名天仙大能相鬥,一人身死,他的軀殼與自身開闢的洞天相融,這才形成了離雲天宮。其漂浮在無數小界之外,每過百年才能被乾元界感知,牽引到這一方天地之中,唯有元嬰境界之下的修士才可進入。
而再過五十年,就是離雲天宮開啟之時。
她一路沉思,尚未回到寶府,便聽到從身後傳來的清朗的男聲:「姬師妹還請留步!」
姬璇真一回頭,便見到一名身姿挺拔的玄衣男子,正是天璇峰座下沈朝元,玉容上不由露出一絲驚訝來:「不知沈師兄有何要事?」
沈朝元的性格與謝琅全然不同,十分嚴謹自律,斷然不會為了無關緊要之事叫住她,因此姬璇真的態度也要慎重的多。
沈朝元素來寡言,此刻略為猶豫,踟躕道:「要事也談不上,只是我近來煉製一件法寶,需要用到星辰砂,此物為常氏特有,卻要勞煩師妹了。」
常氏是宗門中的一處修真世家,地位雖不甚高,卻依附於天樞峰座下,沈朝元身為親傳弟子,若是直接命令常氏奉上星辰砂,對方雖然無權拒絕,卻總歸損了天樞峰顏面,沈朝元自然就想到了姬璇真來。
她秋水般的明眸輕拂而過,「我道是什麼事情,這卻容易,師兄稍待,且等我修書一封,命常氏將星辰砂送來。」
此處與天樞峰已是近在咫尺,她乾脆邀請沈朝元往寶府一去,又以靈力寫就飛書傳信常氏。
等到了寶府,素涵煙盈盈而來,奉上靈茶鮮果,姬璇真道:「寒舍簡陋,招待不周,還望沈師兄包涵。」
沈朝元搖了搖頭,「本就是我打擾師妹,何來招待不周一說。」
他入道年歲與謝琅彷彿,卻因性格之故,道基極為堅固,如今修為比謝琅還要高出一線,只是平日深居簡出,因而在門內名聲不顯,實際則是一個不可小覷的人物。如今在宗門的十六代親傳之中,除卻喻君澤之外,私下裡姬璇真最看重的就是這位沈師兄。
只是大衍宗有兩部至高妙法,一為《太虛還真妙錄》,一為《太乙一氣經》,,喻姬二人修行的都是前者,沈朝元修行的卻是後者,再加上其人性格沉默,少有交際,因而關係也並不親密,直到昔年同征雲汐澤水府之時,才漸漸熟悉起來。
沈朝元在寶府之中坐了不久,守門童子便通傳常氏族人求見,姬璇真略一頷首,命其入內,便見一名年輕門人略顯拘謹的步入廳中,神情難掩激動,正是當日雲斷山中被姬璇真救下的常姓弟子。
他上前一步,大聲道:「常笑岩拜見姬師姊、沈師兄。」
原本常氏接到傳信之後,派來送星辰砂的是他的一位族兄,只是常笑岩自從被被姬璇真搭救之後,就成了她的忠實擁躉,一聽此物是送往天樞峰,便百般央求那位族兄,這才搶來了這份差事。
他將右臂一托,掌中便出現了一隻形狀古樸的鶴嘴壺,此中容納的正是星辰砂這種奇物。他恭恭敬敬的將鶴嘴壺呈上,沈朝元袍袖一甩,便將此物收入囊中,轉頭對姬璇真道:「有勞師妹。」
沈朝元既已取得星辰砂,也不欲多留,向姬璇真告辭離去,她對這位師兄的脾性也算有了些了解,知曉對方不耐煩人情往來的些許俗物,因此也不挽留,只將其送到了寶府門口。
不想回來時常笑岩仍在原地,雙眼閃閃發亮,那種崇拜敬慕的神情簡直一覽無餘。
姬璇真心中好笑,道:「常師弟,你怎的還未離去?」
她這已算是委婉的逐客之言,不想常笑岩不僅完全忽視了此意,還驚喜道:「沒想到姬師姊還記得我!」
姬璇真一頓,實在無法告訴這位師弟,她記性極佳,只要見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忘記,便只好道:「雲斷山之行不過數月,自然是記得師弟的。」
常笑岩再次感謝了姬璇真的相救之恩,總算是察覺到這位冷淡的親傳師姊並無意再攀談下去,便識趣的告辭了。
她方才鬆了口氣,正打算入內閉關,不想素涵煙從外款款而來:「娘子,內門弟子秦紹陽前來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