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 最後的戰役（三）

  自從發布「備胎計劃」之後，陸飛的手機和座機持續有電話打入。

  有的像龔父等老相識，有的如工信等有關部門，有的聽過名字，有的連名字都沒聽過，還有的是退居二線的領導。

  電話對面說話多數比較溫和，是讚揚和鼓勵，中途也有媒體插入，方不方便做個專訪。

  邏輯「備胎計劃」得到的關注度和曝光度，比陸飛想象的要大得多。

  畢竟邏輯雖然強大，但倒下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沒想到非但不投降，還敢正面硬剛。

  伴隨著海思總裁寫給全體員工的信被公開，正式宣布華為也啟動「備胎計劃」，一下子，本就熊熊燃燒的輿論場立刻爆炸。

  有關「邏輯」的詞條居高不下，一直掛在熱搜榜上，甚至，央媽破天荒地直接打出標題——

  「邏輯未雨綢繆，華夏居安思危。」

  書房裡，陸飛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把精力重新專註在攤在桌上的宣紙上。

  「陸總，公司現在上下全員振奮，戰鬥力蒸蒸日上，我的郵箱里甚至收到不少員工的信，意思大概都是『不做孬種、不做逃兵，用青春、用熱血打贏這場硬仗』！」

  隔著電話，都能聽到孫紅軍話里的激動。

  「雖然熱血，但是我們還是要實事求是，該面對的困難，還是要面對。」

  陸飛認真道：「美利堅供應商斷供的話，國產化需要填補上多少項空缺？」

  「有ERP這些基礎軟體和開發工具，也有元器件和電路板。」孫紅軍如實道，「我們之前做備胎預案的時候就做過統計，大概需要13000顆元器件和4000個電路板的替代開發，其中核心業務佔三分之一。」

  「也就是說，我們要在備胎用光之前，先把這三分之一給搞定對嗎？」陸飛問道。

  「沒錯，陸總，剩下的三分之二，我們可以從歐洲、霓虹、棒子和國內找到替代方案，禁令沒有這方面禁止，遠沒有到我們極限生存假設的『技術全面禁用』的時候。」

  孫紅軍咂摸著嘴，「這一次的禁令對我們最大的困擾，恐怕就是谷歌。」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陸飛摸了摸下巴。

  「是啊，不過還好，我們早就做好了替代方案。」孫紅軍笑道，「但不管怎麼折騰，都改變不了歐美用戶依賴安卓和LMS的事實，更何況下一代的鴻蒙操作系統已經初步完成，等成熟之後，就可以上線試運行。」

  「鴻蒙系統重要，晶圓代工更重要。」

  陸飛一本正經說：「假如現在美利堅禁止向我們和華為提供一切代工或者產品，以復芯目前的產能，能不能承接得住邏輯、神舟、華為和榮耀四家的所有訂單？」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肯定能全吃下，關鍵怕就怕在四家的訂單擠在幾個時間段里，這就有點麻煩，復芯目前勻不出去那麼多生產線，肯定要有個先來後到。」

  孫紅軍回答道：「不過問題也不大，新的光刻機、新的代工廠都在造，最快的只需要一年半的時間，到時候不怕吃不下，就怕喂不飽。」

  陸飛在紙上筆走龍蛇，「這麼看起來，挺好一年半，我們就否極泰來，在此之前，要趁著禁令沒有徹底限制，把一些訂單交給台積電、中芯和三星，多備一些貨。」

  「陸總，這一點我完全同意。」

  孫紅軍附和道：「華為現在就在催促供應商加緊供貨，不過，這些年我們跟台積電競爭，你來我往，裡面的恩恩怨怨，誰也說不清楚，您說章忠謀肯幫這個忙嗎？」

  「恩怨歸恩怨，生意歸生意，誰能跟錢過不去，章忠謀還不至於讓台積電到手的訂單飛了。」陸飛一轉筆，筆鋒在紙上轉動。

  「那個……陸總，還有個話不知道當不當說？」孫紅軍猶猶豫豫，始終開不了口。

  「你覺得該說，就說！」

  「董事會裡有一部分人提議，邏輯現在是多事之秋，雖然家底厚實，但同時要支撐總部、長江存儲、復芯、神舟這麼龐大的架構，力量難免會分散，所以是不是考慮把神舟剖離，讓陸總您的三體基金收購，這樣既可以避免神舟被波及，也可以給邏輯的財政帶來數千億的現金。」

  「恐怕這不是全部的想法吧？」

  陸飛手上頓了頓。

  「是，剝離神舟也是狡兔三窟之計，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邏輯扛不住了，神舟進可以支援，退可以作為一個退路，到最困難的時刻，可以把邏輯的骨幹和精華轉移到神舟，這樣我們依舊有東山再起的能力和機會。」

  孫紅軍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

  「如果連邏輯都失敗了，你覺得吸收了邏輯殘部的神舟有幾分成功的把握？」

  陸飛提醒了一句，「咱們這一戰，要麼站著活，要麼躺著死，就沒有投降和退路。」

  「………」

  孫紅軍一時間無言以對，呼吸變得凝重。

  「不過這個『狡兔三窟』的策略啊，不適合邏輯的神舟，倒是適合華為的榮耀。」陸飛道。

  「為什麼？」

  孫紅軍好奇不已。

  「別忘了，神舟的電腦業務是我們處理器，更是顯卡中重要的一環。」

  陸飛拿筆蘸墨，邊寫邊說。

  「我懂了，陸總。」

  孫紅軍語氣抬高了三分。

  復芯在手機、平板、遊戲機等移動終端上的CPU和GPU，儼然是世界第一梯隊水平。

  特別是自研的馬良架構GPU，因祖龍系列晶元和邏輯智能手機，打出了赫赫威名，對高通的adreno、Imagination的PowerVR SGX談不上遙遙領先，但至少領先有半個身位。

  而PC端的顯卡，雖然起步比英偉達、AMD晚，但是趕上了好時機，「機緣巧合」地撞上比特幣高漲的時期，人人爭先當礦工。

  挖礦對顯卡的要求非常高，偏巧復芯的顯卡策略就是主打「高圖像處理性能」，借著這股風口，慢慢追趕英偉達、AMD、英特爾，至少已經是國內第一、世界第四的水平。

  雖然現在挖礦潮正在退潮，但很快就有人工智慧和新能源汽車的新風口，如果限制AMD、英偉達向華夏出口高端GPU，打擊國內車企，等於變相地幫了復芯一把。

  到時候，不採購復芯的GPU都不行！

  復芯的GPU有了，是不是再來個邏輯的車機系統、三電系統、智能駕駛方案……

  「今年的發布會，重點放在國內。」

  陸飛把筆擱在硯台上。

  「陸總，是不是在發布會上公開光刻機？」孫紅軍試探地問。

  「你看你，又急，不要急，光刻機不著急公開，這是我們的大殺器。」陸飛嘴角掛笑說，「一定要炸得驚天，還要動地，還要泣鬼神！」

  「您是說……」

  「你想，如果到時候禁止向我們代工，自以為這樣就可以要了邏輯和華為的命的時候，我們卻用一場接一場的發布會證明自己，你覺得國人會是什麼反應？」

  「當然是爽！」

  孫紅軍脫口而出，「大家都覺得我們扛不住了，但我們扛住了，不但扛住了，而且越扛越有戰鬥力，就越會認可『邏輯』這個品牌。」

  「對，那個時候我們再宣布光刻機呢？」

  陸飛喝了口茶，轉了轉手。

  孫紅軍吞吞口水，腦海里已經有被壓到極限的彈簧突然觸底反彈的畫面，不禁興奮：

  「那就是個完美的『美強慘』的故事。」

  「『邏輯』這個品牌會迎來新的升華。」

  陸飛哈哈大笑道，「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替我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孫紅軍恍然大悟，「如果我們不主動公開，美利堅就算髮現我們和華為的晶元沒有斷供，第一時間也不會懷疑我們突破了光刻機技術，而是會懷疑內鬼偷偷給我們代工。」

  「只要我們的保密工作做的好，趁著這段時間，多生產幾台光刻機，多造幾座晶圓代工廠，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上演王者歸來。」

  陸飛勾起嘴唇，自信滿滿。

  「陸總，放心，保密工作有有關部門負責協調，當然，我們也會時時刻刻地盯著。」

  孫紅軍鄭重地保證。

  陸飛並不擔心，畢竟前世，華為mate60問世前無人知，上線后麒麟s9000到底是哪家代工的，都只能扯到蜜雪冰城、鴻星爾克。

  背後的力量，安全感十足。

  「呼～」

  輕輕吐了口氣，兩眼掃向紙上——

  雪壓竹枝低，雖低不著泥。

  一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

  背後，一輪紅日慢慢地照常升了起來。

  從鵬城到滬市，從江浙到燕京，邏輯的辦公大樓，從早到晚，燈火徹夜通明。

  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的員工，沒有退縮，有人取消了休假，有人延長了加班，還有人拒絕了對手的高薪挖角，開始與時間絕命賽跑。

  被卡脖子的電子元器件，一點點被攻關。

  但對方的下手，同樣不含糊。

  納入清單才沒多久，就短時間內立刻執行，斷了供給邏輯和華為的資料庫，正在研發的「GaussDB」立馬列為優先順序。

  一招未果，又出一招。

  直接斷供ERP，華為和邏輯各自搞出自己的ERP，終於，忍無可忍，強逼著谷歌跟邏輯「割袍斷義」，停止邏輯、神舟、華為、榮耀手機上的服務框架。

  本以為可以扳回一城，但萬萬沒想到邏輯連谷歌都有自己的備胎，地圖導航直接被替換成Here地圖，網頁、圖片、新聞之類的，也被企鵝替代，從「谷歌斷供」變成「斷供谷歌」，谷歌反倒成了被針對的對象。

  急得拉里佩奇偷偷去德國發布會，找陸飛光速滑跪道歉，求著讓谷歌重新回歸。

  一時間，淪為圈內的笑話。

  而這樣的笑話不只一個，藍牙聯盟、快充技術聯盟，甚至Type-C介面統一聯盟等，前腳硬氣地把邏輯和華為踢出去，後腳發現沒有它們倆真不行，就求著快回來！

  眼見第一輪露了丑，惱羞成怒地直接在第二年對邏輯和華為進行新一輪——

  不但禁止給邏輯和華為供貨，還禁止晶圓廠為邏輯和華為代工晶元。

  消息一出，全球嘩然。

  輿論陷入了悲觀情緒，甚至有媒體和專家斷言：邏輯、華為將在三年內倒閉。

  把今年的邏輯新品發布會，當成是最後一年，把logicX9視為祖龍系列的絕唱。

  「你看到了嘛，史蒂夫！」

  「伱看到了嘛！」

  看著新聞，庫克咧著嘴狂笑。

  一想到當年的阿爾斯通被通用電氣收購，這一次對邏輯和華為，也是如法炮製！

  庫克已經覬覦邏輯的手機、平板和晶元業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無論如何，都要在邏輯的身上狠狠地咬下幾塊肉，來發泄這麼多年在智能機市場被邏輯處處壓制的怒火。

  「華為和邏輯的晶元無法找外界代工，只依靠復芯的產能的話，預計在華夏市場會減少三到四成市場份額，這是我們進軍華夏的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蘋果副總裁認真道。

  「華夏市場早就該有蘋果的一份！」

  庫克咬牙切齒說：「早在當年喬布斯在的時候，蘋果就已經攻入華夏市場，僅次於邏輯、三星，但因為戰略誤判和突發事件，導致在華夏的口碑一落千丈，被擠了出來，現在，該是把屬於蘋果的市場份額給統統搶回來！」

  「我調查過，華夏目前的品牌，除了華為和邏輯，小米、oppo、vivo都撐不起高端品牌，根本不配當蘋果的對手。」

  蘋果副總裁得意道：「我們進軍華夏市場，一定會暢通無阻，暢通無阻。」

  「史蒂夫，陸的好日子到頭了，邏輯的末日要到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你最想看的那一幕，我們干翻邏輯！蘋果乾翻邏輯！」

  庫克雙手握著十字架，喃喃自語。

  「現在唯一讓我擔心的，就是邏輯的新品發布會，陸曾經創造了很多的奇迹，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也被他創造出奇迹？」

  蘋果副總裁輕輕地皺眉。

  「奇迹？他能創造什麼奇迹？」

  庫克冷冷一笑：「變出台光刻機嗎？」

  「哈哈哈！」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狂笑。

  桌上的酒杯里，散發香檳的酒香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