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婢女死了
蕭恒更是顧不上看它一眼,一把掀起正屋大紅的繡花錦帳,唬得門內的兩個小丫頭嚇得結結巴巴話都說不成個。
“世,世子爺,您來了?”
蕭恒折身轉過一道雕百子多福圖的蜀繡屏風,來到裏屋。
雕花嵌貝的架子床前,雨過天青色的紗帳掛在龍鳳金鉤裏,床前隻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立在那裏,再就是三四個手裏拿著布巾的大丫頭跪在地上擦抹著什麽。
蕭恒隻覺得心突突亂跳,雙腿軟得幾乎難以站立,走在鋪設華麗長絨地毯上好幾次都差點兒絆倒。
“母親,母親,”他撲在地上,幾乎是一步一爬地爬到了床頭,一把捧著無聲無息的循國公夫人的臉,輕輕搖晃著,“母親,您這是怎麽了?孩兒回來了,您睜開眼看看我……”
循國公夫人麵色慘白,閉著雙眼,秀挺的鼻梁依然那麽好看,隻是鼻孔處一點兒氣息都沒有。
“你母親,去了。”立在一邊的那個人慢慢轉過身,正是正當盛年的循國公——素有南楚第一美男之稱的蕭瑜!
“去了?母親去哪兒了?”蕭恒睜著一雙眼尾上揚弧線優美的眼睛,懵懵懂懂看向循國公,似是聽不懂他的話,“母親這不是好好躺這兒嗎?”
循國公看著這個風塵仆仆的兒子,喟歎一聲不知該說什麽好。
過了一陣,門外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蕭恒的庶長兄蕭恪帶著太醫進來,“父親,太醫請來了。”
蕭瑜無聲地擺擺手,蕭恪立即明白過來,忙低了頭要把太醫帶出去,誰知跪在床頭的蕭恒此時卻一躍而起,一把拉著太醫的手就往床前拽,“祝太醫,你快給我母親看看她到底怎麽了?”
祝太醫猝不及防差點被他拉扯倒,一個踉蹌半跪在床前,蒼白的山羊胡子抖了抖,卻不敢多說什麽。
“恒兒,不得無禮!”蕭瑜忙上前把太醫扶起來,一臉歉意,“祝太醫,都是小兒無狀,他剛喪母,心痛失神,還望太醫見諒!”
“不敢不敢,老朽明白!”祝太醫躬身作揖,就待退出去。
卻不料蕭恒聽不得“喪母”兩個字,心神大慟,抓住祝太醫的衣袖不鬆手,“誰說我喪母了?我母親隻是睡著了,你說是不是?”
祝太醫不敢說話,循國公忙嗬斥,“恒兒,快鬆手!”
蕭恪見狀,忙上前去抱住他,“二弟,你快鬆開!”
“母親隻是睡著了,是不是?”蕭恒鬆開祝太醫,卻轉頭抓住蕭恪的肩膀搖晃,“你告訴我,母親隻是睡著了是不是?”
蕭恪被他搖得前後亂顫,不得不穩神哄勸他,“是,母親睡著了。”
蕭恒立即鬆開手,轉身撲到床前,把臉貼在循國公夫人的胸口,嘴角上揚,像嬰兒一樣笑起來,笑容單純明媚得耀眼。
“夠了,”蕭瑜忽然大喝一聲,“你母親死了,你該醒醒了。”
像是一道晴天霹靂,蕭恒雙眼呆滯,所有的神采似乎一瞬間都被黑暗吞沒。
“你胡說,母親怎麽可能會死?我走之前還好好的……”蕭恒呆呆地呢喃著,怎麽都不肯相信現狀。
“你還好意思提你走之前?你算算你都走了幾天了?”蕭瑜惡狠狠地吼著,振得胸腔幾乎都快炸裂了。
“不,不可能,母親不可能連三四天都等不了。”蕭恒扶著床沿勉強站穩,一臉的不可置信,“母親不可能連見我一麵都等不及的。”蕭恒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蕭瑜深知現在怎麽勸說都沒用,留待時間來淡化吧。
他擺擺手,示意蕭恪他們出去,可這時門簾卻從外打開,一個披麻戴孝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子一頭闖進來,撲通一聲跪在蕭瑜麵前,對著他拚命磕頭,“國公爺,求您給奴婢做主啊。”說完,那女子揚起一張鵝蛋臉,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裏淚盈於睫。
卻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秋紅。
蕭瑜睜大眼,不知這丫頭怎麽回事,示意這丫頭說下去。
秋紅卻把頭一轉,伸手指著蕭恒,淒聲控訴。“國公爺,世子爺,世子爺,他,他欺負我。”
蕭瑜一瞬間腦子有點兒懵,目光慢慢挪到還一臉愣怔的蕭恒臉上,半天回不過神來。
循國公府治家甚嚴,夫人活著的時候,循國公府都是跟越國公府一樣,以軍規治家,府中的公子們在成親前身邊都沒有通房侍妾,伺候的也都是小廝們,怎麽會發生欺負丫頭的事?
蕭瑜麵色鐵青,瞪著秋紅,幾乎是從喑啞的嗓子內擠出一句話,“你可知以下犯上是何等罪責?”
“奴婢知道,”秋紅淚水漣漣,磕了一個頭,方才低泣道,“世子爺不敢在府內行事,趁著夫人病重,這幾日未曾歸府,就是把奴婢擄到城外行苟且之事!”
她字字泣血,額頭撞著地麵砰砰響,沒多久就滲出一片殷紅,容不得人不信她的話。
蕭恪見蕭瑜兀自發愣,走上前一步,悄聲在他耳畔道,“父親,自打二弟出府,一直沒見秋紅在夫人跟前伺候。”
蕭瑜的臉色一瞬間蒼白起來,高大的身軀微微搖晃了下,卻還是不死心地問秋紅,“你所說之事可有人證物證?”
秋紅忙頓首,“回國公爺的話,奴婢的爹娘和弟弟都被世子爺給抓走不知帶到什麽地方,奴婢實在沒有什麽人證物證。”
她複又抬眸,淒然一笑,“若是國公爺不信奴婢的話,奴婢隻能以死自證清白了。”
話落,她忽然一躍而起猛地撞向門口的牆。
隨著“砰”地一聲巨響,秋紅的身子軟軟倒下去。
蕭恪上前試了試鼻息,死了。
蕭瑜麵色十分難看,狠狠瞪著蕭恒,“孽障,你幹的好事!”
蕭恒尚且沒有從喪母之痛中清醒過來就麵臨這種突發狀況,一瞬間腦子都是空白的,但他畢竟是越國公親自帶出來的兵,常年處於生死邊緣,雖然還沉浸在巨大的傷痛中,可是婢女的死還是成功地讓他起了警覺之心。
“父親,僅憑一個婢女的一麵之詞怎能斷定是兒子幹的?”他不卑不亢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挺拔如修竹,立在蕭瑜麵前,無端有一種威壓感。
蕭瑜卻跟鐵了心般不聽他辯解,怒氣衝天地低吼,“那我我來問你這幾日你都去哪兒了?你母親臨去前都沒見著你一麵,你敢說不是跟婢女鬼混了?”
麵對蕭瑜步步緊逼,蕭恒抿緊了唇一言不發,關於去哪裏,他死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