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小公子

  正亂逛著,忽然和一個急匆匆走著的人撞在一處。


  那人哎呀一聲捂著鼻子往後退,嘴裏罵著,“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撞死小爺了。”


  阮七七嚇一跳,往後縮了一下,才看清對麵那人是個十歲上下的孩子,隻到她胸口,身邊跟著兩個小幺兒,正胡亂跑。


  這不是循國公家跪在靈堂前守靈的那個小公子嗎?

  隻是他已經脫了孝服,穿一身天青色錦緞袍子,戴著二龍搶珠抹額,腰間束著碧玉緙絲腰帶,甚是華貴富麗,哪有披麻戴孝的樣子?

  她來了精神,忙退到路邊,裝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小心賠罪,“對不住對不住,是小的沒長眼!”


  那小公子跋扈得很,不依不饒地罵,“瞎了狗眼的東西,也不看看這是哪裏,就沒頭蒼蠅一樣亂晃?”


  罵一通見對麵沒動靜,他方才乜斜著眼覷著阮七七,“你是誰?怎麽這副怪樣子?”


  阮七七把腰身彎得更低些,“回公子話,小的是翠攏庵帶發修行的居士,今日跟著師傅來給夫人念經超度。”


  小公子見是個其貌不揚的小尼姑,還帶發,也就沒了興致,揮揮手,“滾吧,別擋著小爺的道兒。”


  阮七七卻不慌不忙地往前一伸手,撈著小公子那揮出來的腕子,抓住一捏,選集又放開來,神秘兮兮地往前一靠,在兩個小幺兒的吆喝中,故作高深地哎了一聲,“公子,小的粗通醫理,剛一搭脈,就知道您病得不輕!”


  “胡說!”小幺兒氣得大罵,“我們公子生龍活虎的,哪來的病?”


  阮七七卻不管不顧,微微搖頭,“既然不信,那就算了。”


  言罷,人已是慢慢後退,心裏默默數著“一、二、三”。


  “三”還沒落下,就聽對麵叫“等等”。


  阮七七往前挪了三步,垂頭靜聽吩咐的樣子。


  “你說,本公子得的什麽病?”


  “公子,您是否之前爬樹跌下來過?”阮七七揚臉笑眯眯問那個小公子。


  “你,你怎麽知道?”蕭慎稚嫩的小臉上滿是震驚。


  “小的一摸脈相就知道了,”她這倒是大實話,見那小公子眼睛瞪得滴溜圓,又故弄玄虛,“小公子當時可能不覺得有什麽,可是如今已經滲入五髒六腑,落下病根,若是再不治,怕是……”


  “怕是怎麽樣?”蕭慎急了,跨前一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你說,會怎樣?”


  “那可就不好說了。”阮七七不動聲色拉開自己衣襟,往後退一步。這孩子雖小,還不到她胸口,可揪著她的衣襟力道極大,把她的衣服都揪皺巴了。


  “本公子要怎樣信你?”蕭慎分明不信她的話。


  阮七七卻信誓旦旦一拍自己胸口,“小公子是否常常覺得胸口發悶,心跳得快,尤其是跑起來更是如此?”


  蕭慎偏頭一琢磨,還真是!


  他害怕了,拉著阮七七的衣袖不鬆,“那,那怎麽辦?”


  阮七七故作為難,“小公子已經落下病根,恐怕治不好了。”


  “啊?”蕭慎快嚇哭了,轉頭去看他那兩個小幺兒,“我要死了嗎?”


  兩個小幺兒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被阮七七一通嚇,早就煞白著臉色,擠到阮七七跟前哀求,“求求小師傅救救我們公子。”


  阮七七心中有數,當時小公子跌下來的時候,這兩個小幺兒怕挨打,定是瞞著循國公府的主子們的,如今落下病根,若是捅出去,這兩個人怕是都沒活路。


  她長歎一聲,一副十分勉強的樣子,“要不,我治治試試?”


  “試試,快試試。”兩個小幺兒一見有戲,忙不迭說著。


  蕭慎也一臉期待。


  阮七七望望四周,歎口氣,“這府上人多嘈雜的,需要一處僻靜的地方才好!”


  “去我屋裏?”蕭慎提議,卻不料兩個小幺兒頭搖得撥浪鼓一樣,“不成不成,二夫人時不時過去,一點都不僻靜。”


  “那,要不去糧倉?”蕭慎眼珠兒轉了轉,為自己想出這麽個點子感到高興。


  於是四個人急匆匆往後院西北角一處十分幽靜的地方行去,一邊走,蕭慎一邊給阮七七介紹,“這是廢舊的糧倉,裏頭空蕩蕩的連隻耗子都沒有,更沒人去那兒。”


  阮七七暗自高興,跟著他們去了。


  果然,那是一間很是寬闊的空屋子,隱在一片蒼鬆翠柏後麵,除了一個看門的老蒼頭,幾乎算得上杳無人跡了。


  一見蕭慎帶著三個人走來,那喝得醉醺醺的老蒼頭揉揉眼,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蕭慎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就闖進屋裏,“馬老頭,我今日來這地方,你誰都不許告訴。”


  馬老頭目瞪口呆看著這四個人大搖大擺進了糧倉。


  裏頭黑洞洞的,連扇窗戶都沒有。門開合那一瞬,阮七七看到一個空了的糧囤後頭有一角衣衫露在外頭,她心中有數,刻意擋在蕭慎右側,順便用腳把那角衣衫給踢了踢。


  胡亂讓蕭慎脫了衣裳查看一番他的胸口,又給了他一粒活血化淤的藥丸,阮七七就以“要去前邊念經為借口”匆匆出去,跟著蕭慎往前邊走。


  又跟著尼姑們濫竽充數念了一通經,用完午膳,這才踅摸到清徐堂,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跟杏兒桂兒兩個小丫頭問清去後門的路,說聲要“消消食”,就逛當著去了。


  張城徘徊在後門的石墩子處,已經跟看後門的人打得一片火熱,阮七七剛走近後門,就聽守門人跟張城吹噓,“跟你講,我們這國公府快變天了……”


  張城追問,那人卻又故作神秘地微笑,“這事兒還是我婆娘聽說的,尋常下人哪裏知道?”


  阮七七皺皺眉,這循國公府似乎家風不怎麽樣啊,漏得跟篩子一樣,下人嘴裏都能嚼上兩句,亂糟糟的,哪裏像個世家勳貴的樣子?


  張城湊上前,恭維了守門人兩句,“那是,也隻有大哥你這樣清楚明白的人,才能看得透!”


  守門人更加高興了,嘀嘀咕咕跟張城說了一通,阮七七隔得遠,沒聽清。


  見他倆說完,阮七七就站在後門處對著張城招手,那守門人回頭一看是個穿著灰色緇衣的小尼姑,就開張城的玩笑,“是你相好的?”


  阮七七氣得啐他一口,“去你娘的,就不能是他妹子?”把張城拉到一邊說了自己的發現。


  張城愁起來,“混進去倒是不難,隻是世子還昏著,怎麽要得到銀子?”


  阮七七拍著胸口,“也不看看我是誰!”


  張城苦笑著拍腦袋,“就算你把他救過來,他身上也未必有錢,到時候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管那麽多幹什麽?先救了再說。”阮七七決定走一步看一步,見時候不早,就跟張城別過,各自忙活去。


  這邊廂她摸到後院西北角那個極偏僻的糧倉處,見守門的馬老頭醉得不省人事,忙閃進去,找到那個空糧囤,轉了半圈,果然看到一身黑衣、癱那裏動彈不得昏迷不醒的蕭恒,他四周都是幹涸發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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