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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茹蕙帶著尋冬與小貴子出了營區,在一片緩坡處采野菜。


  蒲公英、野蒜、馬齒莧、苦葛麻、苦苣……茫茫草原,幾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埋頭苦找,若不仔細尋找,遠遠望去,只當是草原上的一塊石頭、一簇花、一叢小灌木。


  八月,為山嶺環繞的蒙古高原水草豐茂,東部大興安嶺冬長夏短,每年的夏季只有短短的兩個月,有幾百種野生動物存在,如著名的東北虎、紫貂、飛龍等珍稀生物在其中生活。


  完全不知道大興安嶺危險的茹蕙在又采了一把苦苣后,伸直腰,抬頭看向遠方:藍藍的天,潔白的雲朵,青青的草中間或長出一些各色不知名的野花,藍的、紫的,在風起時便如同散落綠色海洋的星子,一閃一閃,明滅不定。


  將手聽的苦苣放進一旁的籃子里,茹蕙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只覺全身的骨節都在被抻開后,這才伸手按壓住額上被風吹散的碎發。


  「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小貴子聽到茹蕙說要回營,急忙站起身,跑向山坡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直到找到最高的那顆樹,小貴子才停下了腳步,仰頭沖著繁茂的樹冠喊道:「查郎阿大人,查郎阿大人,姑娘說要回去了。」


  聽到小貴子的喊聲,藏身小樹林快一個時辰的查郎哥不得不現出身形,一臉遺憾地仰頭看了一眼遠處森林的上空,他本來還想著獵鋪一頭猛禽的,可等了半天,連只猛禽的影子都沒看到。


  臨時加入這支采野菜小分隊,查郎阿的目的自然是為了保護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弱,此時聽說一行人要回營,便放棄了自己的狩獵計劃,將張開的弓收了起來,將箭收回反手插。進背在身後的牛皮箭壺,雙手一撐樹榦,便欲下樹。


  幾個移動的黃點,讓查郎阿下樹的動作一頓。


  示意樹下的小貴子噤聲,查郎阿飛快將探出的身體再次藏進綿密的枝葉之中,一雙鷹隼般的利目自樹葉的縫隙間,緊盯著遠處草叢中偷偷摸摸前進的黃點——居高臨下,很容易辯別出那些黃點呈半包圍的形勢正向著低頭採摘野花的茹蕙主僕二人圍攏,查郎阿再次抽出箭壺裡的箭,張弓瞄向那些移動的黃點。


  當黃點們將包圍圈守全合攏后,自草叢中現出了身形。


  看著突然現出身形的一群蒙古人,茹蕙戒備地將尋冬拉到身邊,「你們是什麼人?」


  幾個蒙古人嗜血的目光掃過兩個纖弱的小姑娘,臉上露出完全不加掩飾的猙獰笑容。


  「乖乖站著別動!」一個蒙古人冷冷掃過拉著尋冬後退的茹蕙,然後便不再搭理落入陷阱的兩隻小羔羊,手指抵唇,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聲。


  隨著哨聲傳出,幾匹馬自遠處的山嶺飛奔而出,向著茹蕙等人的方向馳來。


  稍頃,馬兒跑近,茹蕙一眼便認出了馬隊最前方那個一身吉祥如意雲紋紅蒙古袍的男人——一張驕橫油亮的大圓臉上的小眯縫眼,蘊藏著的全是惡毒,可不就是那日被她甩蛇咬了的科爾泌親王之子丹增。


  看著一臉不懷好意的丹增,茹蕙下意識將手縮進了袖口。


  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一臉警惕的茹蕙如同最柔弱羔羊一樣只會一步步後退,丹增一臉快意,仰頭大笑。


  「賤奴才,躲了半個月,終於還是叫你落在了爺的手裡,這就是長生天的意旨,讓你註定要死在爺的手裡。」


  自與烏蘭見面后,四阿哥便壓著茹蕙跟蘇培盛學蒙語,因為過人的記憶力如同刻錄一樣將單詞與讀音刻在了腦海,因此茹蕙學習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已讓蘇培盛教無可教,此時,面對丹增的威脅,茹蕙冷聲質問:「你想殺我?」


  清脆的嗓音,生澀的蒙語,看著明明被包圍在殺氣騰騰的蒙古大漢們中間,卻沒有絲毫懼色的奴才——那日,這個賤奴才就是頂著這樣一張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的臉,用滿語口口聲聲質問,以致讓他在營地里丟盡了腳,更見責於父王,就是這樣弱得像兔子一樣的賤奴才,讓他堂堂親王之子變成了一個笑話。


  只要這個賤奴才活著一天,他丹增就直不起腰,只有殺了她,才能洗刷掉她加諸於他身上的恥辱。


  丹增眯了眯眼,心中殺機翻騰,不可扼止:「爺不喜歡你的眼睛,爺要把它們挖出來,然後,爺會把你的四肢割下,頭顱斬下,讓你流血而亡——恥辱,只有用鮮血才能洗刷。」


  抽出腰間的短刀,丹增翻身下馬,一步步走進蒙古大漢們的包圍圈。


  尋冬懼怕得渾身直抖,查郎阿大人為什麼還不來?小貴子不是去找他了嗎?為什麼這麼久都沒回來?

  環視四周,每一個方向都有高大結實的蒙古大漢堵住,就算查郎阿大人來了,一個人也不可能對付得了這十幾個蒙古大漢,她們根本無路可逃,尋冬絕望了。


  逼近的丹增慢慢舉起的手上閃著寒光的短刀。


  看著已經進到自己三尺範圍的丹增,茹蕙笑了。


  一蓬□□,在風中如雲煙乍散,隨風飄進了每一個迎風而立的蒙古男人的鼻中,如牆一般堵著茹蕙與尋冬的包圍圈頓時坍塌了三面,首當其中的,便是離著茹蕙最近的丹增。


  在一聲聲軀體砸倒在草地的沉悶聲響中,一聲箭矢破空的尖銳利嘯傳入還清醒著的幾個蒙古人的耳膜,驚醒了他們因為不敢置信而陷入短暫失神的心志。


  「噗!」


  利矢入骨。


  一蓬血花在空中飛濺而起。


  一個背風而立的蒙古男人頓時斃命。


  血脈中深置的對箭矢的躲避本能讓剩下的兩個背風而立的壯漢下意識滾進了草叢中,只是他們這種本能,卻將他們送到了下風口。


  又一篷白色粉末炸開,兩個蒙古男人因為急劇呼吸帶進體內的白色粉末,迅速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權。


  沒管那幾乎將眼珠子瞪出眼眶的尋冬,茹蕙沖遠處的小樹林揮了揮手,回身走向軟癱在地的丹增,彎腰將手舉到他臉的上方。


  一滴黑色的液體憑空出現,滴落在丹增微張的唇中。


  緩緩站起身,茹蕙輕笑:「尋冬,去將查郎阿與小貴子叫回來,就說咱們可以回家了。」


  聽著尋冬跑遠,茹蕙舉目四顧,碧天高闊、清風送爽,蒙古高原的夏日真美啊。


  ……


  四阿哥回到帳篷時,臉色有些奇怪。


  茹蕙含笑上前服侍著他換上常服,遞上尋冬端上的茶。


  四阿哥一口將杯中茶水飲盡,將空茶盞交到茹蕙手中,深深看著她:「你昨天回來說遇到了丹增?」


  果然。


  早有所料的茹蕙點頭:「是啊,不是和你說了?」


  看著臉上毫無異色的茹蕙,四阿哥突然不知道該開口。


  最後,他還是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既然太醫診斷費揚古老伯爺已病癒,後面的日子你就不必再去侍疾了。」


  茹蕙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好。」


  「雖然辛苦了半個月,不過,老伯爺病癒,過段時間回府想必福晉會感謝你。」


  茹蕙唇角輕翹,對上四阿哥審視的眼神,露出一個絲毫不加掩飾的大大的笑容。


  看著洗掉所有晦飾的如花笑靨,四阿哥心頭一跳,情不自禁跟著翹起了嘴角。


  「過幾天,營地里會有一次大型狩獵,你老實呆在帳篷里,不要亂跑。」


  「嗯。」


  「以後查郎阿會一直跟著你,只要出帳,就帶上他。」


  「嗯。」


  「爺交待了門前侍衛,以後沒人會不經通傳便闖進來,你只要出帳畫上飾容,便無事。」


  「嗯。」


  「上次十四闖進來,你應對得很好……這帳里的東西,打了什麼都不打緊。」


  「嗯。」


  「小豬。」


  「嗯……嗯?」


  ……


  「你說什麼?」


  八阿哥睜大了眼看向坐在下首仰頭大笑的蒙古青年:「丹增怎麼了?」


  蒙古青年笑得根本止不住:「這一次科爾沁可丟了大臉了。」


  看著大笑的蒙古青年,八阿哥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輕嘆了一聲:「丹增這算是徹底廢了?」


  「可不就廢了!」蒙古青年好容易止住狂笑聲,臉上卻止不住笑容。


  「沒聽說他有瘋病啊!」


  好容易收懾了心情,八阿哥臉上露出一絲惋惜。


  蒙古青年再次噴笑:「八爺,你也不過是這次才與丹增熟起來,他以前的事如何能知道。」


  八阿哥臉露沉吟之色:「便是再如何,也不該幕天席地的就……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聽到八阿哥這話,蒙古青年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八爺你這就不懂了,正是幕天席地才有味道呢……不過,我倒沒想到,丹增會把跟著他的人都殺了……嘖嘖,十個大漢,全殺了,還整整片了八個……若不是血腥味太濃,招來了狼群,引起了外圍警衛的注意,剩下的兩個只怕也被他片了……」


  聽著青年幸災樂禍地複述事發地慘烈的景象,八阿哥垂下眼皮,掩住了眼中的凝重,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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