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心難測
「朝陽？朝陽？」
門外聲音不大，朝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見陳石憨厚的對著門縫，小聲叫道。
朝陽昨夜習字，時間不長，兩三柱香的樣子，只習得書上寥寥兩三行，而其中有些比較複雜的字，就在他睡醒之後也模模糊糊的忘了。
如今天黑未亮，還是以往的深藍色，這陳石就起來叫喚，再加上他進入天運閣確實太累了，又第一次睡在床上，被舒適和睏乏捆綁著，反而讓他根本不想起來。
「朝陽朝陽，你答應要，要幫我做的雜役是真的吧？」陳石的聲音開始變大，朝陽迷糊的眼睛也漸漸迷城了一條縫，待他再喊了一遍后才開口回答道，「陳大哥，你放心，小弟絕對會給你砍，如今才起床馬上就去！」
「那就好，那就好，謝謝小弟了！不過你可要趕快，兩個人的分量可不少，不然習字又晚了。」陳石感慨的說了一句，身子在門前縫口處一晃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朝陽眯著的眼睛睜開，嘴裡跟著吐了口氣，站起腳來的時候眉頭突然的一皺，這幾天都過度疲勞，在今天好好休息一晚上后徹底反噬了……真是渾身難受。
「看人失誤，真是失誤。」朝陽自嘲，隨著門咔吱一聲響起打開走了出去，同時站在門外朝四周看了看，目光最終盯在了那大石頭上，難道這位馬前師兄在大石頭上坐了一宿？
朝陽來到馬前面前，這時候醒來的人只有他一個，到馬前面前抱拳一拜，再到指定地點領了一把斧頭，拿著馬前給的地圖朝著平屋後面的青山走去。
「孺子可教也。」馬前睜開眼，笑了笑后閉上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站在青山上，看著天徐徐變青，朝陽吸入一口涼氣，開始了自己的砍材生活。
大青山，正是南邊所住的雜役砍材的地方，樹榦不粗卻滿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眼看去就猶如林海。
而在大青山外，存在了連綿不絕的禁山，那些山脈此起彼伏，氣勢磅礴，裡面存在了他們如今根本不能對抗的妖獸，聽馬前傳言甚至有些可以直接把引氣三層的外閣弟子一口吞下！
朝陽忍不住多瞟了眼禁山，馬前又說，青山被天運閣的閣主，施下了元術道法，所以沒有妖獸，可以平平安安的進行砍樹。
一人一天十木，朝陽不會認字，但數數還是會的，扛著雜役處的斧頭，找了個靠近山路的地勢，拿著斧頭砰砰的砍樹聲音漸漸傳出。
天漸漸明亮，他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坐靠在一顆樹下，數著自己砍得成果后一抿嘴，整個臉苦了下來，「這才三顆啊？」
朝陽有點難以相信，這麼多木頭居然只是三顆的料，心裡不禁腹誹，天運閣的仙人把這些木頭又用來幹啥？難不成還燒水吃飯？不直接使用仙法嗎？
腹誹是腹誹，但還是得砍，隨著一陣嘆息，朝陽揉揉酸疼的肩膀，再次起來砍樹，好在他從前沒錢的時候也做過重活，這點痛苦還是能夠吃下，就是剛開始有些不習慣。
而那仙人修行用的引氣卷，朝陽卻是只能搖頭，一晚上才學了兩三行，按照陳石的話說可是要學完整整三篇，杯水車薪。
就這樣，時間流逝，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黃昏，天色漸暗，朝陽才艱難的把二十木砍完，然後筋疲力盡的把木頭拉到儲備屋放著后，領著吃的回去才發現陳石站在自己屋前，神情大有不滿。
「我說朝陽，你砍完了十木就先拉下來，你不能讓我一個人等你砍完再東西，要知道我這麼大個本來就容易挨餓，而且記性也不好，完全靠死記硬背，要是我餓了那些書上的字，那天忘記了，你修不成仙，我也修不成仙！」陳石很是氣憤的走了過來，重重的拍了他肩膀一下，不客氣的抓過朝陽手中的食物，僅給他留下了個拳頭大小的饅頭，然後朝著自己屋裡走去。
「那我今晚上可以來……」
「今晚上我餓了，明天來吧！」陳石直接打斷他的話，拿著食物的手邊走邊揮動，然後進屋后直接碰的聲把門關的扇動。
朝陽站在原地，目中怒火衝天，捏緊拳頭的手指甲直接刺進了肉里，大吸一口氣，握緊的手鬆開，把饅頭放進嘴裡如同猛虎吞食，將這饅頭一點點撕咬進嘴，然後轉過身再次來到馬前面前抱拳一拜，領著斧頭再次上山！
一天，兩天，三天……已經過了十天，朝陽看著越發瘦弱，面色枯黃，仰望著星星燦燦的夜空，舔舔乾燥的嘴唇，再把斧頭立在旁邊坐在一顆樹下，拿出引氣卷后又依依不捨的關上。
十天了，他只學得了十行的字，而上面有些因複雜而遺忘的字，向陳石請教，卻一直以自己也忘了而不肯教，朝陽每每想到此處，就巴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一泄心頭之恨！
拖著十木堆進了儲備屋，朝陽再次來到馬前身前一拜，「師兄，我來領食物。」
「吃吧。」馬前大袖一甩，朝陽立馬呆在原地，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支支吾吾的說道，「師，師兄，這是不是多了？」
「你要是覺得多，我收回來便是。」馬前閉著眼睛冷聲道，同時他剛準備甩袖將東西收回來時，朝陽立馬回過味兒來，抬住馬前的手連忙開口道，「謝師兄成全！」
這一頓朝陽吃的狼吞虎咽，雖說全是麵食有點哽咽，但相比前些天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是好出太多！
「以後你還是砍自己份量吧，若是他敢來找你麻煩，你找我便是。」馬前在大石頭上打坐，緩緩開口，「修道之人，剛剛起步就想偷奸耍滑，此種人……根本成不了大器。」
朝陽心中激動，不經意鼻子一酸，就要哭出來，此時的馬前在他面前，顯得格外的親切溫暖，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微胖師兄說的話，靠山！
但想起靠山，朝陽心頭也突然警惕起來，他和這個馬前師兄並沒有打過啥交道，甚至連話也沒幾句，怎麼會幫他？難道對他有所圖？可朝陽又想了想，自己身上能圖的東西已經典當，這也沒可圖的，總感覺莫名其妙。
低頭沉思片刻，朝陽抱拳再拜，「師兄，這恐怕不行……我不識字……若是不幫他砍材，他便不教我識字……」
說完，朝陽微微抬頭，目光悄悄瞥了大石頭上的馬前一眼，靜待這師兄回答時，發現這馬前師兄在受自己這一拜后，嚴肅的神情中，眼眸子里竟然帶著享受！
朝陽赫然明了，心中一喜，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再次深深一拜，這次拜身，朝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躬的下去。
「懇求師兄，讓我繼續為陳石大哥伐木，否則我無法修道，此生也只能……回家了……」朝陽聲音越來越小，越說越凄涼，到了最後更是一吸鼻涕，麻布長衫放在眼睛上擦拭，一副哭了的樣子。
「豈有此理。」馬前低沉的說道，可目光卻在鼓勵朝陽繼續拜，再拜，期望他可以拜下去一些，朝陽本就聰穎，僅僅是瞟了眼馬前的神情，便心有靈犀般拜的更加恭敬！
直到馬前看了眼南邊陳石的屋子后，才點點頭道，「這樣，我親自教你識字，但識字歸識字，你得學會寫字才是，至於寫字，寫不寫的好，這就得靠你自己去練了。」
朝陽這次是真正的從心底里大喜，這就像是天上掉下個肉餡的大餅子，不僅讓他擺脫了陳石，還讓他找到了靠山，甚至在一激動下，噗通一聲直接就跪拜下去！
馬前欣慰的點點頭，神色也隨之肅然，然後一甩袖把朝陽直接扶了起來道，「男兒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若再是這樣，我便不教你識字！」
說是說，但朝陽豈會看不懂他眼中的那一份期待？想著讓他再拜一次？心中思量萬分，他是最討厭跪拜的，剛才也只是太過激動加上身子勞累一軟才跪拜下去，如今再拜？
無奈之下朝陽只能一咬牙，拜了下去，可剛要拜下去卻發現，自己的腿腳像是變成了樹根和整個大地連在一起拜不下來不聽使喚，只能充滿疑惑的看著馬前，「師兄，這，這？」
「師兄說過，男兒只拜天拜地拜父母，拜我，我可受不住。」馬前大義凜然的說道，「你把引氣卷拿出來，師兄一字一句教你。」
……
不知不覺，這樣二十天過去，來到這裡已經過了一個月，朝陽依舊是砍著兩個人的份，一份是他，一份是那個陳石，速度也大有提升，還未到黃昏就已經砍完了二十木！
剩餘時間，朝陽便從胸口的麻衫中翻出引氣卷，在熟讀的同時，手在地里劃出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字元。
「引氣入體，滋尋道脈，貫通全身，天地共鳴。」下午時分，趁天還未黑，天邊夕陽潮紅未消，朝陽從品讀變成了盤坐姿勢，一炷香后他感覺到體內竟然出現了一絲絲涼爽的氣息，這氣息如一道秋風，出現時直接將自己因為伐木而汗流浹背的身體變得涼快下來，也就在出現這氣息的瞬間，朝陽陡然睜開眼睛，目中震動，品味一陣后赫然大喜，「我……我感覺到了！」
隨後，朝陽又低頭思索，神色不定，許久後天色已暗，朝陽站起身，打算隱藏下去。
直到第二天，這一天朝陽只砍了自己的十木，在山上再次感受到身體里那一絲絲弱不禁風的涼氣后，才心滿意足的拉著十木下山。
「你是不想學字了嗎？」陳石陰霾著臉，這一個月他已經習慣了飯來張口，更愛上了指揮朝陽，高高在上的感覺，特別是喜歡以各種理由推辭不教他識字后，朝陽表現出的那怒氣無處可泄的模樣。
對於這種玩人於手掌之間，卻讓人只能一直卑躬屈膝的霸道，歷來貧窮的他，從來未有體會，如今這僅僅一個月，他卻真真切切的感覺到，當初那個富人，對他們這些下等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感覺！
這便是力量！這便是實力！總有一日下山之時他要讓那個富人付出代價！
可今天，這朝陽居然沒有把他的這份子帶回來，反而見到朝陽捧著自己一個人的食物邊走邊吃，陳石心中頓時一怒，那股子才養成的霸道，立馬就發揮出來，抬起一掌就準備對著他臉上揮去！
「陳石，我天天見這個傢伙給你砍樹，而你又隔三差五的推辭教他識字，如今他不給你砍樹這是他的權利，你有什麼資格動手？」
就在陳石身後，那位當初朝陽覺得面色陰沉的傢伙，輕而易舉的抓住了陳石手腕，然後將他手掌一甩，在陳石朝後倒退的幾步間，縱身一步擋在了朝陽身前，「我們都是貧苦之輩，若不是這傢伙第一個帶頭走水路，現在的你能有今日？一個人連恩情都拋之腦後還算人么？畜生也知道反哺吧？」
陳石眼神毒辣的看了朝陽一眼，「你們給我等著！」說罷甩袖離去。
「那傢伙走了，我也介紹一下，我姓周名文，今年17歲，多謝這位小兄弟當日之舉，否則我周某人絕對沒有今日。」周文文質彬彬的抱拳一拜，還未等朝陽開口說話，又是一句，「沒有實力之前，忍辱負重也是在所難免。」
說完，留下朝陽一個人在原地，可心情也在此刻豁然開朗起來，自己已經感覺到元氣，到現在，該撕破臉的可以撕破了，該認識的也認識了，至於後來會發生什麼？那就等誰先成為引氣一層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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