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好大口氣!
沈毅沒有在漣水大營,看著杜應如何凄慘的死去。
一來是因為他沒有這個閑心,二來是因為,他要回淮安準備回京的事情了。
不過杜應的結局,很好預見。
他的「背叛」,不僅惹惱了沈毅,更惹惱了凌肅,以及西線的所有將官。
尤其是凌肅。
杜應在抗倭軍時期,就是一直跟著凌肅的,後來他能夠跟著凌肅一起去福州任福州衛,就說明他是凌肅的嫡系。
嫡系當了叛徒,會對凌肅的前程,造成巨大的影響。
這種影響,在當前可能不太顯眼,但是在將來,凌肅每一個升遷的關口,都會對他造成巨大的影響。
除了凌肅之外,西線的千戶當了齊人的走狗,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東線,到時候薛威和蘇定下屬的那些千戶,再見到西線的將領,難免會冷嘲熱諷一番。
說不定,還會影響整個西線的前程。
這是犯了眾怒。
而且是那些武人的眾怒。
所以,杜應大概率會死的非常緩慢。
緩慢而又艱難。
至於他的家人的下場,沈毅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抄家。
男的流放,女的充入教坊司。
每一個成年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而杜應或者說杜家的這些下場,是他在做事情之前,就應當想到的。
…………
兩天之後,沈毅回到了淮安城。
此時,已經是十一月末,距離臘月,只剩下幾天時間。
沈老爺回到欽差行轅之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養足了精神之後,便自己在城裡打了一壺酒,去了一趟知府衙門的后衙,找到了正在翻看淮安府志張簡。
見沈毅提著酒走進來,張府尊用書籤夾進書里,笑著站了起來:「子恆傷勢大好了?大夫不是說,要你三個月之內不得飲酒么?」
「不是烈酒。」
沈毅微笑道:「天氣冷了,來找師兄喝一杯,不然在欽差行轅,著實有些無趣。」
「你還無趣?」
張簡對著沈老爺擠了擠眼睛,促狹道:「你欽差行轅里那個姑娘,為兄上次去可是瞧見了,嘖嘖,國色天香啊。」
「一直沒有問你,哪裡來的姑娘,藏的這麼深?」
「在東南認識的。」
沈毅跟張簡各自落座,沈老爺把酒放在桌子上,低頭喝了口熱茶,笑著說道:「算是我養的一個外宅。」
「嘖。」
張簡對沈毅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為兄看那女子,言談舉止,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竟甘願給子恆做小,還是子恆你有本事。」
沈老爺放下茶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正因為她不是普通人家,才有一些麻煩。」
葉嬋,是葉家的嫡長女。
而葉家,是福州的大戶,同時也是福州的士族!
族裡,可是有當官的!
如果相比較的話,福州葉家,大概只比當初江都的范家稍稍差上一些,比曾經的江都沈家,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這樣一個大家族出身的女子,矮身給沈毅做小…
再加上,那段時間,沈毅在東南做欽差。
傳出去,無論是誰都會想到,是沈毅用欽差權柄,以權謀私,以權勢逼迫葉家低頭。
這對於沈老爺的官聲,是不太好的。
但是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其實是皇帝安排的,不管是沈毅還是葉嬋,都沒有辦法反抗。
張簡眨了眨眼睛,很想八卦一下,不過看著沈毅的表情,他又按捺下好奇心,只是笑著問了一句:「這女子,恐怕陸家妹妹和陸師叔,都還不知道罷?」
「不知道。」
沈毅搖頭,默默的嘆了口氣:「只能過幾年,再跟她們說了。」
「子恆也太小心了一些。」
張簡笑著說道:「你這個身份地位,納個妾也應該,想來陸師叔也不會多說什麼。」
沈毅搖頭。
「她不能跟我回建康,過幾天就要動身回福州去了,這個時候跟青雀說,青雀一定會派人把她接回建康來,到時候反而不太好。」
身為家裡的大婦,一般是不允許家中的妾室住在外面的,都會接回家裡來。
也只有沈毅這種「開明」的性子,才會讓葉嬋繼續在福州搞事業。
見沈毅似乎不願意繼續說下去,張簡也就沒有細問,只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向沈毅:「子恆今天來尋我,怕不只是為了跟我喝酒罷?」
沈毅點頭。
「再過五六天,小弟安排好淮安這裡的事情之後。」
「要回建康一趟。」
沈毅看向張簡,笑著問道:「師兄跟我一起回去么?」
張簡皺著眉頭想了想,片刻之後,才緩緩搖頭:「若是大父祖母,還有父親母親都在建康,我便跟子恆你一道回去了,但是他們都回了老家,今年年關,我就不回去了。」
「淮安這裡事情多,我這個新知府,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說到這裡,他看向沈毅,微笑道:「再說了,子恆你不在淮安,我留下來,多少也能幫你盯著一些,這樣淮安這裡出了什麼事,我能第一時間知會你。」
沈毅笑了笑:「師兄就不想嫂子還有我那幾個侄兒侄女?」
「想是自然想的。」
張簡輕聲道:「過了年,為兄想把她們接到淮安來。」
他靜靜的看著沈毅。
「不然,我在這裡做裸官,淮安的父老鄉親便不能信我。」
所謂裸官,就是孤身一人赴任,不帶家眷。
這種官員,隨時有可能跑路,當地的百姓一般不會信任這一類官員。
尤其是淮安府這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打仗的地方,父母官連個家人都不帶過來,治下的百姓自然不會信任這種官員。
沈毅皺眉:「師兄,淮安不太平…」
「正因為不太平。」
張簡靜靜地說道:「才要把家小帶來,不然城裡的百姓,便時時刻刻想著要拖家帶口逃命。」
張府尊微笑道:「城裡的人要是跑完了,到時候齊人打來,子恆你連臨時徵兵都征不到人。」
沈毅還想說些什麼,張簡臉上依舊帶著笑容:「我相信子恆。」
「而且,我只讓夫人帶一個妾室,還有我那長子到淮安來,其餘的家裡人,讓人送回老家去。」
「我家小到淮安,我這個淮安知府,才能好做。」
沈毅聞言,心生敬意,他以茶代酒,敬了張簡一杯,感慨道:「師兄現在,比從前上進多了。」
「這是自然。」
張府尊哈哈一笑:「大父不在朝中,我又不在戶部,不上進一些,將來連你沈子恆的影子都瞧不見。」
說著,他看向沈毅,問道:「子恆這一次回建康…」
「應該還有別的事情罷?」
「有,自然是有的…」
沈老爺坐在椅子上,兩隻手捧著熱茶,抿了一口之後,吹了吹茶湯的熱氣,靜靜地說道:「小弟的一個下屬,現在在東南徵兵,到明年,淮安府這裡將會有三萬兵力,但是缺馬匹,缺戰船,缺甲胄,缺弓弩,缺火藥……」
「小弟回建康,解決一下這些雜事,順便,跟陛下彙報一下這幾個月的戰況。」
張簡聽完,瞠目結舌。
良久之後,他才豎起大拇指,讚歎道:「好一個雜事。」
「好一個順便。」
這位相門公子,搖頭感慨:「子恆現在說起話來,氣魄好大。」
「與從前的你……」
他打量了一遍沈毅,「嘖」了一聲。
「判若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