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日落西山
方誌軍一家剛剛進入廳堂之中，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爸、媽，我和志軍帶著欣然，回來看你們了。」董芹當先對上首位，太師椅上端坐的兩位白髮老人問好。
「外公、外婆好！」
察覺到眾人異樣的目光，方欣然顯得有些扭捏，羞紅了臉聲音也很小。
「這個情況真是有些尷尬！」
看到上首位上，董老爺子頭髮花白，濃眉目亮，極為威嚴，鄭凡心中不由暗自苦笑。
董老爺子單單是坐在那裡，就透著一種無形的國家領袖威壓，甚至沒有一聲回應。
「外公、外婆好，我是鄭凡。」
被方欣然拉了一把，鄭凡不得不出聲。
「小兩口回來了。」
比起不苟言笑的董老爺子，老夫人看到方欣然和鄭凡到來，精神倒是健旺了些許，臉上高級領導的威嚴化為慈祥，笑著點了點頭。
單是看著二老這麼大歲數，還在上首位端坐，鄭凡就已然能感受到，董氏一族的家風。
從某些方面來說，方誌軍不苟言笑的樣子，倒是與董老爺子很相像。
「大舅、二舅……」
覺得氣氛不太對，拉著鄭凡問好，老爺子還是冷臉以對，方欣然只好向正堂中老董家一眾長輩打招呼。
「這種地方，也怪不得欣然一家不願回來，問好都弄得像例行公事一樣，完全就是硬著頭皮伺候領導嘛，當真是沒什麼家的感覺！」跟著方欣然的鄭凡，當真是不願在董園多做逗留。
自從方誌軍一家進入廳堂之後，董家的氣氛就出現了異樣，眾人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之前所談論的話題，也都不再繼續下去。
一時之間，尤其是鄭凡和方欣然，成了老董家所有人關注的對象。
鄭凡一身保守的中山裝，就跟鄉下人進城了一樣，與董家男子所穿的襯衫、西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同於在家的時候，就連方欣然也穿得很是樸素，一身舊運動服倒是與鄭凡的穿著登對般配，就好似一對小知青。
「沒想到小欣然都結婚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當真是嚇了一跳。」還是方欣然的大舅董光率先出聲，有著明顯的感嘆意味。
董芹和方誌軍坐下之後，方欣然和鄭凡只能站在座位後邊，在老董家中，是沒有三代子弟座位的。
老董家的第二代中，共有三子三女。
長子董光教育部副部長，次子董平交通部副部長，小兒子董斌則是遼東軍區某飛行師的師長。
至於三個女兒，長女是董敏衛生部副部長，次女董君外交部司長，小女兒則是董芹，交大黨委書記。
至於老董家的三代，此時也有些在各大部委機關嶄露頭角，最為被家中寄予厚望的則是長孫董建濤。
作為老董家三代之中的領軍人物，董建濤30歲的年紀，就已經在組織部擔任正處職務。
相比之下，這時候結了婚的方欣然，則是沒什麼成績，即便是走軍口，也得等軍校研究生畢業。
不過算上方欣然這樣，在學校沒有畢業的，單是站在廳堂中的三代子弟，也有十多人，整個家族端可謂是枝繁葉茂。
方欣然年紀不算大，而站在廳堂中一些年近三十的三代子弟，已經在各部委機關上班了，至少眼下董老爺子還在位的時候，前途是一片光明。
不過作為老董家這樣的政治世家，對男孩子的要求，卻遠比對女孩子要嚴格得多，自然也是避免不了重男輕女的思想，畢竟政治很大程度上是以男子為主導，屬於男人的世界。
就算是二代中的兒媳婦和女婿，在老董家也沒什麼地位，像方欣然父親方誌軍，能夠依仗著老董家的政治資源，熬到明珠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上，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在老董家中，只有兒子和孫子，才是整個家族的嫡系傳承。
不過家族越大，政治資源也就越發緊張，必然是會有所偏向，方欣然即便是從軍，也很難得到太多的政治資源傾斜，多數都要靠自己。
平等待遇這一套在老董家並不適用，像外孫女什麼的，就更沒有地位了，從董老爺子對方欣然的問好，都沒有回應一聲，就可見端倪。
在場一眾老董家二代子弟，雖然算不上是將星璀璨、部長雲集，不過在華夏政治版圖之中，卻依然有著偌大的影響力，更不要說上首位一生戎馬有著正國級實權的老爺子，以及在全國各地很多的旁系和支系、門人弟子。
若是換成尋常人家，這麼多人必定會極為熱鬧，可是老董家這種家族聚會，卻整的像是上朝一般。
「鄭凡，你是幹什麼的？」
上首位的董老爺子，一臉威嚴冷哼一聲，看向鄭凡問道。
「回外公的話，我只是做小本生意混口飯吃。」面對董老爺子目光的壓迫感，鄭凡神色從容笑道。
「十多億的小本生意嗎？」
董老爺子的說法，當真是讓董家眾人一驚。
在此之前，董家眾人雖知道了方欣然同鄭凡登記結婚，可卻不了解他這個人，更不認為這樁婚事是門當戶對。
一身中山裝土裡土氣的鄭凡，進入偌大的廳堂之後，董家之人哪怕表面上沒顯露什麼，心中卻是或多或少對他有所輕視。
「現在的謠言太厲害，外公還是別在意的好。」鄭凡樂呵呵笑語，完全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老董家雖在共和國政治體系中根深蒂固，可是經濟基礎卻出奇的薄弱，尤其是近年來改革開放取得了一定成效，更是讓老董家很多手握權柄的人，意識到了商業、錢財的重要性。
從一個大家族的根基、底蘊來說，必須要做到有人從政，在官場上護佑著家族，保持著家族的權利長盛不衰，但也要有人從商，從錢財上作為家族的支撐。
有錢無政，就有可能被其他人視為肥肉。有政無錢，難免會在經濟上犯一些不值得的錯誤。
可以說，權和錢是互補互助、缺一不可。
在老董家門風甚嚴，不要說嫡系子孫，就連旁支也沒有著重從商的。
「可能真是年歲大了，最近總是糊裡糊塗，這次將你們找來，一則是小欣然結婚，一家人熱鬧熱鬧，二來是明年九月份，就是十五屆一中全會了，到時候我有可能會從常委的位置上退下來，你們儘早做好準備吧。」董老爺子的說法，讓廳堂中的董家眾人，無不露出驚恐之色。
花開花敗，沒有能夠永享千秋的權利，就算是古代皇權的繼承，都免不了會被改朝換代，更何況現如今共和國家族的政治接班人了。
這時老董家雖然是威名赫赫，不過鄭凡卻能看出來，眼下不過是老爺子還在世，一旦老爺子退居二線，董家在華夏政治版圖權柄的萎縮，是完全可以預見的。
這兩年正是國內政治交鋒尖銳、激烈的時刻，一旦站錯了隊，後果可想而知，老董家的政治聲威，就是從這時開始落了下風。
「爸……」
方欣然的大舅董光，似乎沒想到老爺子退居二線的消息來的這麼快，顯得有些焦急。
眼見董老爺子說出這麼重要的事，鄭凡表面上頗有眼力價，拉了拉方欣然的手，帶著她偷偷摸摸往廳堂外面走。
「呼~~~」
在沒人阻止的情況下，出了廳堂的鄭凡，才算是長出一口氣。
「剛說到了咱們，怎麼這麼著急就出來了？」方欣然勉強笑了笑，似乎有些在意董老爺子提到的事。
「我對國內的政治，不太感興趣，而且在董家之中，我也只是個外人，這次進京對於我來說，更多是不得已走個過場。」鄭凡淡淡笑語道。
「如果外公真的退居二線，以後的情況會怎麼樣？」方欣然並不是為自己的前途擔心，更多是考慮著父母的情況。
「一旦失去了老爺子的政治助力，董家也就相當於失去了最為重要的籌碼，政治根基急劇萎縮是可以預見的，搞不好都會一落千丈，如果再遭到政治對手的打壓，情勢可能會很不樂觀。」鄭凡稍稍搖了搖頭。
「這次爸過來，可是抱著很大的期望，想要再往上走一走，可是老爺子這麼一說，不但是期望落空，就連以後都堪憂了！」方欣然小聲言語道。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走一步看一步吧，這些年國內政治情勢動蕩，正是鬥爭激烈的時候，與其積極奮進，倒不如安穩蟄伏，即便老爺子還大權在握，爸也是很難提到正部，倒不如從市委副書記的位置上遷走，找一個能說了算的地方，我看向媽那樣，就挺不錯的。」鄭凡對方欣然安慰道。
「你的意思，是找一個副部級單位當一把手？」方欣然略微露出訝異之色。
「年歲畢竟大了，沒有必要那麼拼，就算打破腦袋再提半格，那又能怎麼樣呢，其實副部級單位，還是有很多好地方的，咱爸不需要油水最肥的，只要能找一個自己干著舒服的地方即可。」鄭凡無所謂的樣子，攤了攤手。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