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世孽緣
胭脂穿著粉色衣袍,似笑非笑地看著池塘邊幾個似類浴缸的東西,另一個女子長相平凡,皮膚微黑,穿著一身藍色的盤扣小襖,她手裡拿著一把小扇,輕輕地給秦家大小姐搖著。
檀香站在涼亭外面,屈膝行了個禮:「大小姐,這是吳媽叫我給您送來的鮮花,可新鮮了,我才採摘下來的。」胭脂回過頭來,看了檀香一眼:「你是誰?為何我從未見過?春杏,你把這籃子花提到我房間去,插起來。」穿著藍色小襖的女子應聲離開。
檀香甜甜地一笑:「我是鎮上丁家的丫頭,我叫檀香,我爹我娘都在秦家的鹽井坊里做事呢!我娘說秦家這幾天有大喜事,忙不過來,特意拜託了吳媽允我進府幫忙呢!」
胭脂聽聞,微微一笑:「檀香?我喜歡這個名,我最愛用的香就是檀香呢!」然後她指著池塘邊的幾個石缸說:「你猜那是什麼?」檀香疑惑地搖搖頭:「大小姐,我從未見過那個,難道這是養魚的?」
脂胭看了一眼前院:「我那留洋法國的二哥說的新鮮玩意,說是什麼浴缸,我爹信他,專門命人用石頭鑿出這三個放在院子里。說是中午的時候放進水,被太陽烤熱,然後可以泡澡呢!」
檀香聽后,噗嗤一笑:「在這裡泡澡,那不是大傢伙兒都看見了嗎?」胭脂聽后,也拿起扇子捂住嘴笑了起來:「檀香,你可真是個有趣的丫頭,不如你留下來與我做個伴吧,你今年多大了?」檀香低下頭:「大小姐,我15了,爹娘就我一個閨女,我得在家照顧他們二老呢。」
胭脂起身,兩個女子身量相差不大,她低聲微微一笑:「那也罷了,我比你虛長一歲,我爹今天做壽呢,今晚他特意請了鎮上的戲班子來院里,晚上你也留下看看吧。」
我在池塘邊看著這兩個女子嘻笑出神,忽然,我的頭好昏好痛,我**出聲……「一尤,你醒了啊?可把我嚇壞了!」
我的眼皮沉重,彷彿睜不開。「一尤,看門的大爺看見你昏倒在路邊,鎮上的醫生剛剛來了,我額頭沒事,可是你卻發起了高燒,已經昏睡幾個小時了。一尤,一尤,你聽見了嗎……」
我聽得出那是湘琴的聲音,可是我的眼睛怎麼也睜不開,我又昏睡了過去……
恍然間,我又來到了那個燈火通明,熱鬧喧天的大宅,今晚的秦家格外地熱鬧,因女人不能去戲堂,秦家老家特請了鎮上有名的戲班進府唱戲,我穿過走廊,來到戲台前,今晚的戲台掛著很多紅紅的燈籠,小小的戲台前已經坐了很多位女眷,秦家大小姐正依偎在一位中年福態的婦人身邊,巧笑嫣然,她身後,站著一臉好奇的檀香和低頭端著茶水的春杏,大家都專註地看著台上人。
后旁站著兩個藍色衣褲打扮的婦人,看著像是府里的下人,其中一個胖胖的婦人低聲說:「聽說大小姐上個月已經定親了,就是隔壁鎮上縣令家的公子呢!」另一個瘦一些的眉頭一皺:「沈家那公子?不是聽聞他經常喝花酒嗎?」只見那位胖胖的婦人立馬拉過她說:「這可小點聲……」
今晚演的是西廂記,台上傳來咦咦呀呀的花旦聲,伴隨著胡琴的聲響悠悠地飄進我的耳膜……大家聽得入了神,待得那演張生的小生出場時,胭脂竟怔住了,拿茶杯的手微微發抖,望著他的身影眼睛似有亮光,雙頰微紅……
我駐立牆角,看了很久,耳邊迴響著那崔鶯鶯如悲似泣的唱詞: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問曉來誰染得霜林醉,總是離人淚千行。成就遲分別早,叫人惆悵,系不住駿馬兒,空有這柳絲長。驅香車,快與我把馬兒趕上,那疏林也與我掛住了斜陽,好叫我與張郎把知心話講。遠望那十里亭,痛斷人腸……
這一段唱腔夢裡我已經聽到過好多次,聽得我心裡好生難過,但這一次,我竟然不知是夢裡還是前世,為什麼胭脂那麼怨恨著檀香,以至於死了都不願離去,久久徘徊在這房梁之上?
我始終記得,她那怨毒的雙眼瞪視著我,滿是刻骨的恨意……我蹲下身子,緊緊地抱住腦袋,前世到底發生了何事?我到底忘記了什麼???我崩潰地叫出聲來……
半響,周遭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我納悶地抬起頭來,前方那燈火通明、鑼鼓喧天的戲班子已經不見了,我眼前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
屋角放著一張暗紅色、精緻的雕花木床,上面懸挂著紗制的窗幔,屋角有一張畫著古代仕女的屏風,紅木的梳妝前,坐著一個長發披肩,柔媚動人的女子,她是秦家大小姐胭脂,身後的女子拿著一把木梳,為她輕輕地梳理長及腰下的黑髮,那女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儼然就是檀香。
只見胭脂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愣了神,臉頰似乎泛起了紅暈,她開口說:「檀香,你可有覺得他好看極了?」 檀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大小姐,誰好看啊?」 胭脂臉更紅了,雙手絞著手裡的一塊手帕,聲音變得很低:「那張生啊……」
站在屋角的我,回想起當時看那西廂記時的場景,恍然記得胭脂那帶著光亮的雙眼和泛紅的面頰,我細細回憶起那個演張生的小生,彷彿是一個身材高大,面容風流秀氣的男子?
只見檀香一下子放下手裡的木梳,蹲下身子,抓住胭脂的手小聲地說:「小姐啊,他再好看和你又能有什麼關係呢,你再過一月,就要嫁給沈家公子了……」
胭脂忽然鬆開手中的手帕,伸手抓住檀香的手:「我不嫁他了,你有聽聞下人議論嗎?那沈公子不是什麼良配。我……」她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我這肚子,已經有了張生的骨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