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至伯韻事
「夏將軍,你可還好?」夏至緩慢的下山,雖然腿腳已經好到了不需要撐拐杖,但這下山之路顯然還是給他的腳帶來了壓力。這不,夏子橙一個釀蹌差點就滾到了山底下,幸虧伯余眼疾手快將他拉了回來。
「還好,只是有些累了,歇息片刻便可。」夏子橙在一棵樹底下坐下,掏出別在腰間的水,仰頭喝了一口。有細小的水流劃過夏子橙白皙的脖子,喉結上下滑動……
看著熟悉的畫面,一瞬間,就將伯余帶到了回憶里。
那時的夏至也曾依著這樹,貪婪的飲水,享受難得的休憩。細碎的水流劃過他小麥色的皮膚,他甚至都沒有多看伯餘一眼,喝過水,便只是深深的注視著天空,露出那種難言的悲傷。
那時伯余不懂夏至為何而傷,現在他明白了。
那時的夏至,不過是在思念著自己的家,也極盡心力地渴求著,將他的父母親救活。所以不顧身上的傷,便一往無前的向前走。
「傷還未愈,你本應多歇息幾日。」那時的伯余看著離自己一米開外的夏至,有些責備的說到。那時候,夏至總是如此,對誰都充滿著防備。
「你也本不應該跟著我。」夏至只是回頭淡淡的嗆了伯餘一聲。然後便收起水壺,站了起來,邁著有些顫抖的步子獨自向前走去。
伯余跟在夏至的身後,終於還是於心不忍,實在無法繼續看著他這樣糟蹋自己。仔細觀察周遭之後,雙腳一點,便輕易的躍到了一顆樹上,折斷一根粗細正好的樹枝,夏至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古人所謂的輕功。
而伯余卻趁著夏至發獃之際,撕下一大片衣服,將樹枝的粗糙都仔仔細細的包住,然後送到正驚愕的夏至面前「你試試。」
夏至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伯余見狀到「若不注意,這腿決無法支撐你走出這片樹林。過了這片樹林,有了人煙便可買一匹馬,那時便好了。」
夏至終於還是妥協的接過了拐杖,在伯余欣慰的目光中羞憤的撐著拐杖,繼續前行。
「走吧,」夏子橙休息過後,見伯余望著樹林在發獃,便問「伯余兄可是有心事?」
伯余回過神來,見到一張陌生的臉上熟悉的笑容,有片刻的怔愣。而後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表示無礙。心裡卻在想,如果那人的神態,出現在眼前這張臉上,該會是怎樣的神情呢?
伯余望著夏子橙清秀乾淨的臉,怎麼也無法將夏至那魅惑又俏皮的神情搬到這張臉上……或許,在不知什麼時候,就習慣了夏至那魅惑的臉上出現與其格格不入的神情。
突然間就有些想不起,夏至原本該是怎麼樣的表情了,就好像,夏至,本該就是那樣的。
「伯余兄?」夏子橙間伯余又神遊了,有些頭疼的叫醒他「天色漸黑,若不加快腳程,今晚恐怕無法下山了。」
伯余聽完,頗有些擔心的看著夏子橙的腿「恐怕再如何趕路,今晚也是下不了山了,不如就在此處過夜?順便也讓你的腿好好休整一日,明日出發也不遲。」
夏子橙聽完,認真的思考起來,一來確實腿有些超負荷了,二來等明日腿好了速度也更快些,免得明日還是撐著病腿,拖慢進度。
「也好,今夜便在此歇息,我去找找可有安身之處。麻煩伯余兄去找些吃食。」夏子橙道
「也好。」伯余點點頭,拾起手邊的劍便向密林深處走去。雖說是遊走天下的良醫,但畢竟曾是將軍,出門劍不離身是改不掉的習慣。
等天色開始昏暗下來,伯余提著一隻野兔和野雞便走了出來,見夏子橙正盤著腿,席地而坐,拿著樹枝在地上划拉著什麼。
伯余有些好奇,沒有出聲便走了過去。夏子橙似乎十分的入迷,居然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伯余走近一看,地面上是兩個十分工整的字「夏慊」,好像是書寫之人,十分用心的一筆一劃寫出來的。而似乎不僅寫了一次,看著字跡的深淺,倒像是一遍遍沿著原跡加深而來的……所以才刻得那麼深。
「啊,你回來了。」夏子橙感覺到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立刻站了起來,用腳著急擦去地上的痕迹,深怕被伯余發現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的,現在為兒女情長牽腸掛肚,不免被恥笑。
然而,伯余並沒有恥笑,他只是無言的看了夏子橙一眼,什麼我沒說。
「那邊有個山洞供我們安身。」夏子橙指了指右手邊,便帶頭走了過去。伯余沉默的跟上,還順便拾一些好柴火。
但到了洞內才發現完全不必要,因為該準備的夏子橙都弄了。足夠的柴火,還架好了烤架,用石頭圍了一圈。又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好些新鮮的橙子。
伯余在洞外,熟練的將兔子和野雞都剝了皮,用削的尖銳的樹枝插上,而夏子橙已經起好了火。
伯余將食物放在烤架上,便也坐了下來,兩人一時無話。
「夏慊,」沉默之中伯余突然開口道,對上夏子橙有些震驚的視線,伯余接著問「他便是,你心儀之人么?」
夏子橙的臉在火光中泛紅,不知是不是烤火的緣故。他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帶著甜蜜的笑意。
望著這笑意,伯余心裡突然有些發悶,毫無來由的,只是悶得慌。
野兔和野雞在火中滋滋作響,夏子橙立刻將幾個野生的小而青的橙子切成兩半,然後將汁液擠在野物的身上。
「這是為何?」伯余見夏子橙異常興奮的臉和怪異的舉動,有些疑惑。
夏子橙興奮似孩子的臉上,疑似留著口水,「這橙子的酸澀和香氣可以掩蓋野物的腥味,更美味」
「……」伯余見他興奮的樣子,才緩緩開口道「是么?」
「嗯!」夏子橙用力的點點頭「可是夏慊說烤得東西吃多了不好,不讓我吃!」
伯余望著夏子橙的抱怨的笑臉,幾不可聞的笑出了聲。他從未見過夏子橙如此模樣,他一直以為,夏子橙在戰場上那笑意是無可取代的蠱惑人心,那現在他才知道,錯的很徹底。
除了夏至那個俏皮不說,夏子橙這個孩子氣的天真的笑容,也讓人難以忘懷。原來,他以為的錚錚鐵骨的硬漢,也有如此一面。這種反差讓人詫異,卻不覺得矛盾,反而讓人覺得有些美好和慶幸。
「給你,快嘗嘗,味道如何。」夏子橙將烤好的兔子遞到伯余手中,也不等他品嘗和評價,便抓起野雞啃了起來,十分的滿足。
「你和他,倒真是不一樣呢。」伯余也咬了一大口,覺得味道確實比平常的好上不少,但顯然,他對夏子橙的吃相更為感興趣。
「唔?」夏子橙嘴裡塞得滿滿的,抬頭看向伯余。
伯余緩緩的搖頭后,就見夏子橙又悶頭大嚼了起來。
伯余細細的咀嚼著和那時完全不同的兔肉,想起那時,他和夏至深夜被困深山之中。
他們不像今日這般分工明確,各司其職,而是……伯余走一步夏至便跟著一步。也許因為天色昏暗的緣故,或許也是因為對黑暗的恐懼,夏至完全褪去了白天對伯余的警惕,反而,有些依賴。
伯余讓他坐原地等,夏至也不肯……其實,在深山的黑夜,沒有人煙也幾乎沒有光亮,誰有膽子一個人待著啊……
伯余無奈,在夏至「拖累」下,只抓了一隻活兔子。
夏至抱著兔子,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坐在樹下玩得不亦樂乎。而伯余只好認命的去找休息的地方,找柴火,弄火堆。
等他弄好了一切,夏至卻抱著兔子,倚著樹榦睡著了。火光照著夏至好看的側臉,他懷裡的兔子探出了個頭,滴溜溜的轉著眼睛。
夏至是被香氣給喚醒的,他看著烤架上的東西,咽了咽口水湊了過去「這是什麼?」
「野兔」伯余話音剛落,就見夏至受了打擊般向後退了一大步,怒視著他「這,這該不會是那,那隻小兔子吧?」
「是」伯余老老實實的點頭,就見夏至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指著他,控訴道「你怎麼下得去手?」
「有何不可?」伯余撕下一片兔肉,邊嘗味道,邊疑惑的看著夏至。他們這些野外求生習慣了的人,什麼都吃過。難不成因為對方是生靈,就任自己餓死么?
夏將軍,竟這麼的「慈悲為懷」?那時的伯余陷入深深的疑惑。
「你居然還下得了口?」夏至更是生氣了,就好像伯余吃得是他的肉而不是兔子的肉。
「你不餓?」伯余也撕下一片,塞到了夏至的嘴裡。餓的不行的夏至,嘴裡瞬間被香氣給填滿了,肚子更餓了……於是,便上演了一出,嘴上說著不可以,身體卻很誠實的戲碼……
他吃完了嘴裡的肉,還吧唧吧唧嘴巴,看向伯余,有點欣喜道「誒,好像味道不錯,你再給我一點~」
「……」伯余看著夏子橙抱著半隻野兔,小口小口的啃了起來,忍不住的想,這人怎會如此的多變?白日的悲傷和警惕,夜間的膽小依賴和變臉如翻書……究竟哪個是他。
那時候,伯余心目中的夏將軍,形象似乎更加的豐滿了起來。不管那個是他,每一個……都讓人想要親近,那時候的伯余如是想著。
卻沒想到,那個所謂的夏將軍的形象,根本就不是。
眼前這個野外生存能力max,不給人添麻煩,殺生不彆扭,吃飯狼吞虎咽的,天真似孩童般的男人,才是夏將軍。
不過,不管是他們是誰……毫無疑問的,伯余對他們都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怎麼了?」夏子橙啃完兔肉,才反應過來伯餘一直盯著自己看,還以為是臉上有髒東西呢。
「無事。」伯余笑笑,便沉默的低頭吃起了晚餐,心裡難言的心情,不知是更加感慨今日和夏將軍的相處,還是對似曾相識的記憶的思念。
今天繼續繼續還要考試,嗚嗚嗚,考完就解放了啊!!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