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離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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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差矣,"離洐悠然自若"又不是朕讓你來盜取回生丹?況且藏丹閣里的回生丹,本就是假的,它本就是鎖魂蠱。為了懲罰盜丹之人……"
"你明知這是鎖魂蠱,卻還聯合御醫,騙我服下。"夏子橙恨道"你還不如乾脆殺了我,來得痛快。"
"殺了你?"離洐似乎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反問了一句。又掐著他的下巴,眼神陰冷"我好不容易遇見,與他如此神似之人,我又怎麼會殺了你?更何況,這是你自投羅網,我要留你在身邊……直到,他出現為止。"
"……"夏子橙突然像被雷擊中,任他再傻,也不會不知道離洐說的人是誰了。他突然想起為何辰妃的眼睛如此的熟悉,那可不就是自己的眼睛么,是啊,那麼像……
離洐究竟是想做什麼?從藏丹閣開始,話里話外的都在挂念從前的夏至……甚至找來妃子都是自己的替身?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不是他,感覺再像也不是。"夏子橙道
"你是,我說是你就是!"離洐站了起來,大喊道。然後又安靜了下來"那天,我看見你躺在草地上,第一眼,我便想起了那人。從沒有人,能讓我如此清晰的記起他,記起他固執的練劍到滿身傷痕,記起他秉燭夜讀兵法至天明,記起他……沉默的枕在枯葉之中……"
"這麼多年,朕從未夢過他。因為他恨朕,連一個夢都不給我……可見過你以後,我卻日日夢見他……夢見他信我,賴我,愛我"
"你閉嘴!你沒有資格提起他!"夏子橙憤怒起身,趁離洐不備,就是狠狠的一拳,又狠狠的一拳"他信你,不過是瞎了眼!"
夏子橙放開離洐,捂著心口倒退了好幾步。難以言喻的看著離洐。如果不是現在,如果是在自己還愛他至死的時候,他如此的在意自己,該有多好。
人死了,還剩什麼呢?不過是一抔黃土,一縷清風。現在來懷念,還有何用?
離洐捂著下巴,瘋笑起來。他突然掐住夏子橙的脖子"你到底誰?"
那人於他不過是陌生人而已,他憑什麼如此激動?
"是誰派你來的?"離洐的手掌漸漸收緊,夏子橙臉漲紅,漸漸喘不過氣。
"陛,下,既然疑,我,何不,乾脆,殺了我。"夏子橙艱難的說道。"
離洐眼神如炬,凝視著夏子橙,手卻漸漸鬆開。
"想要朕天下之人太多,想利用他的人也太多……"離洐的眼神透著殺氣"若你抱著不該有的心思……我有千百萬方法,讓你欲死不能。"
"呵"夏子橙冷笑一聲,這話他信,離洐折磨人的手段他不是沒見過。
"笑什麼,你打傷朕,這是死罪。"離洐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嘴角便得紅腫,一反常態地勾起淡淡的笑容。
"殺了我吧,我現在與死有何差別。"
"不,我不會殺了你。"離洐笑道,"在我尋到他之前,我不殺了你。來人!"離洐沖外叫道,便有小太監走了進來"帶蕭公子去離苑休息。"
"你別妄圖逃跑,蠱毒發作之痛,不是你可以抵擋的。"離洐又道,夏子橙卻沒有回頭,只是跟著小太監走了下去。
太監心裡也打著小九九,皇上居然給他住了離苑?這是皇上給自己修建的苑落,除了麗妃,沒有一個人進過這裡。居然,給帶刀侍衛住這?太監也是一臉懵逼。
"蕭大人好生歇息。"太監退下,夏子橙在金碧輝煌的房間坐下,四處打量,大到讓人覺得空洞和虛無。
摸了摸脖子,依舊還有窒息的感覺。離洐,是真的想殺了他。說起來,除了死前那一眼,夏子橙從未見過離洐如此喜怒無常。或許,這才是真的他。
夏子橙曾深愛著的,那個公子如玉的良人,一開始就是假的。
夏子橙搖搖頭,掏出腰間的淡藍色藥丸,其實,這才是真正的鎖魂蠱。
事情追溯到夏子橙來皇宮之前。
他深知離洐奸詐,也見過回生丹的樣子,便想著制一枚一樣的,若真有什麼意外,可以用這個假的換了真的。
沒想到藏丹閣的丹藥竟然是毒藥。幸好有了這備份回生丹。所以,夏子橙服下的根本就是由伯余和仙人特製的大補丹。而鎖魂蠱,就在他的手上。
離洐還以為自己真把夏子橙玩弄於手掌中,還以為真能輕易掌控他……他從來都以為,他能夠掌控任何人吧,夏子橙冷笑了一聲。
只是,既然藏丹閣的丹藥是假的,那真正的回生丹,究竟被放在了何處?時日不多了……若這次無法取走回生丹,下次要找到就難了……阿慊,靠著黑晶石續命,也還不知道到底能撐多久。
夏子橙收起了鎖魂蠱,開了門在離苑裡走了走,更深露重,更加寒冷刺骨。
不過夏子橙走了一圈才發現,這離苑,就是夏冰說得被封鎖起來的御花園。這裡什麼都沒變,連路,都還是那條他們一起走過的路。
而夏子橙,只覺得可笑,又悲哀。他站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上,卻猶如站在千萬把刀刃之上。
離洐的態度讓他迷茫,若說他在做戲,又是在做給誰看?若說他真的對自己有情……有情又如何,終究抵不過這江山一畝。更何況,他也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回不去了。
心裡的空缺早被另一個人填滿。如果不是為了他,夏子橙,這輩子都不願再踏上這片土地。
"阿慊,阿慊……"夏子橙望著即將白晝的天空,輕聲的,一遍一遍的叫喚。想他,念他……思念是這樣的深入骨髓,讓人夜不能寐。
"滴滴滴……"心電儀突然發出了急劇的叫聲,珍妮連忙叫來醫生,給夏慊緊急搶救之後才又漸漸平穩了下來。
"一直都好好的,這是怎麼了?"管家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珍妮站在窗前,看著東方之巔開始泛白,她問"子橙走了多久了?"
"在有兩天,就是該回來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珍妮嘆氣
"蕭公子,你醒了。"夏子橙再睜眼就見一太監站在自己身邊,屋裡還飄著似有若無的好聞的檀香。
"你怎麼在這?不用伺候皇上?"夏子橙揉揉頭,穿好衣物道。
"陛下就在前院,吩咐我在這侯著。"太監端來洗漱用品。
夏子橙隨意的擦了擦臉,漱了口,問"陛下,在前院?"
"陛下下了早朝,等公子起了一起用早膳。"太監便收拾邊答。
"我去看看。"夏子橙往前院走去,一路花草都枯萎了,綠葉也幾乎不見一片。
往花園深處走去,一株只剩枯枝的桃樹下,樹立著一個孤零零的墓碑,無字碑,離洐便在碑前席地而坐。
"你瞧瞧……他是不是與你有些相像?"離洐對著墓碑道,"你不在了,我不是還可以找千千萬萬個你?阿至……你報復不了我的。"
阿至……夏子橙心裡劇烈的跳了起來。這個墓碑,居然是離洐給他立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夏子橙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了。
夏子橙一腳踩碎了枯枝,發出的聲響引得離洐回頭。
"可還住的習慣?"離洐似乎剛下了早朝,還穿著龍袍,十分的威嚴。
夏子橙沒有受驚,也不下跪,只是沉默的望著他。
"可是不喜歡這地方?"離洐卻也像沒事人似的,絲毫沒有秘密被撞破的尷尬。
"陛下所說的帶刀侍衛,就是像金絲雀一般豢養起來?"夏子橙淡淡道。
"也並非非要如此,只要你不試圖逃走,自然你想如何便是如何。"
"那我要你的江山天下,你可願意?"夏子橙看著離洐的眼神,突然有些目光灼灼起來。
這江山天下,毀了自己,也毀了他們。
"你這是找死。"離洐咬著牙吐出這句話,卻見夏子橙根本不在乎的樣子。離洐背過身去,"他從未向我提過要求,哪怕一次。"
"提不提又如何?如果他要你放棄這江山天下,你可願意?"夏子橙見離洐臉上的遲疑,更是嘲諷。
"為何非要舍其一!"離洐臉色難看的怒吼,"魚和熊掌,為何不可兼得?"
"人心不足……"夏子橙避開視線,呢喃道。
"朕是天下之主,要什麼也是理所應當。"離洐突然從夏子橙的腰間拔出了利劍,劍刃透著寒光,他眼神微眯,手起刀落,無字墓碑便被劈成了兩半。
"朕想要的,就必須得到。"夏子橙看著一分為二的墓碑,看到離洐勢在必得的眼神……不知他到底是何意,卻不由得背脊一涼。
有的愛是放手成全,有的愛是束縛強求……愛最能萌生執念,而離洐又是屬於哪一種?
"稟陛下,辰妃的父親求見陛下,正在御書房跪著。"太監突然來報。
離洐丟開劍,表情溫和卻透著狡黠的睿智,一舉一動,都有著君臨天下的氣勢。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彷彿之前的善變與癲狂都與他無關。
"走吧,看看那老傢伙還能蹦噠多久。"離洐淡笑,看著夏子橙"蕭公子便安心在這住著。"
看著離洐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這裡的空氣很好,這裡的陽光很暖……這裡的人,他看不透。
破碎的衣冠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陽光刺痛夏子橙的眼睛,他突然想起離洐說的"這丹藥……一直為一人而留。只是如今,人都已經沒了,留這死物又有何用。"
難道說……回生丹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