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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毒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張昭善於分析原因,更善於找出證明這種原因的證據。他坐在車上,一言不發。顏素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不再是一貫的面癱,而是緊張。這讓顏素感覺頗為好玩:「你放心,胡軍人在醫院。那裡有我們值班的同志,一般人靠近不了他。」


  「如果是被抓之前呢?」張昭說了一句,顏素當即臉色一變。如果胡軍被抓之前就被人下了黑手,他們專案組這次可就背了一個天大的黑鍋。沒有證據的嫌疑人突然死在醫院,再加上凌晨的時候張昭強行檢查過他,那這案子可就真的麻煩了。


  她加快了車速。可她又一想,兇手有這麼厲害嗎?他怎麼就知道胡軍一定會落網?再說,他能用什麼手段來達成這樣的目的?就算是這樣,胡軍人在醫院,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抵達醫院的時候是凌晨五點零六分,264醫院附近還在一片沉寂之中。顏素還沒有將車停穩,張昭就已經開門沖了出去。顏素也拿著包匆匆下車。剛進入胡軍的看管病房樓道,就聽到胡軍的叫罵聲。張昭跑過了過去,值班的同志正在門外坐著,見到張昭匆匆跑過來問道:「張法醫,你這是幹什麼?」


  「你沒聽到他的喊聲嗎?快給我開門。」張昭喊道。


  值班的警察皺起眉頭心想,他看到顏素也匆匆走了過來,趕忙說:「這個胡軍,一晚上不老實。你們走後又是要去尿,又是要去大便,一會兒又喊著餓了要吃東西。說我們虐待他,一會兒又說疼,連醫生都不理他了。一晚上折騰得不安生。」


  「他什麼時候開始喊救命的?」張昭問道。


  值班的警察說道:「半個小時前。」


  顏素突然和張昭對視了一眼道:「快開門。」


  值班的警察打開了病房門,胡軍躺在病床上,臉色異常蒼白,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他整個人扭曲在床上打滾,嘴裡罵個不停。他的一隻手被銬著,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攥著呼叫器,聽到有人進來,他更加憤怒,當即喊道:「你們這些雷子,就是想害死我,想讓我背鍋。我要告你們,我日你姥姥的……」


  張昭這個時候發現胡軍一雙眼睛瞪得如同牛眼一般猙獰,布滿了血絲。張昭他們站在床邊,但胡軍卻是沖著門口罵。張昭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反應。當下張昭就喊道:「快去叫醫生,他中毒了。」


  值班的警察一下愣住了,短暫的錯愕之後,轉身就跑。片刻后,樓道里就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值班的醫生跑進來之後,看到胡軍的樣子也嚇了一跳。昨天的斷指再植手術很成功,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癥狀?


  他拿手電筒看了一眼胡軍的瞳孔,一時間有些慌亂。這個時候,胡軍手臂開始震顫得很厲害,手指開始出現嚴重的紫紺。胡軍突然趴在床上開始乾嘔,疼得他整個人扭成了一團。


  「我去叫急診的孫主任。」值班的大夫是骨科大夫,他不善於處理這種情況。顏素焦急地等在門外,而張昭卻一直盯著胡軍眉頭緊皺。大約五分鐘后,孫主任匆匆抵達,他大概檢查了一下后說道:「這是中毒癥狀,抽血馬上化驗,得知道是什麼中毒。」


  張昭搖頭道:「我懷疑是甲醇中毒,應甲吡唑聯合透析治療。」


  「懷疑?」孫主任皺起眉頭問道。值班的大夫說道:「昨天晚上他來審訊過病人,當時你都做什麼了?」


  張昭說:「和我沒關係。甲醇主要通過肝臟代謝,百分之九十的甲醇在肝丙醇脫氫酶氧化為甲醛,後者半衰期為1—2 min,很快在甲醛脫氫酶作用下代謝為甲酸。甲酸在生理pH值時分解為甲酸鹽和氫離子,甲酸鹽和四氫葉酸酯在10-甲醯四氫葉酸酯合成酶作用下代謝為10-甲醯四氫葉酸、二氧化碳和水。急性甲醇中毒主要引起嚴重代謝性酸中毒、中樞神經系統抑制、眼部損害,少見的表現有胰腺炎、肌紅蛋白尿引起的腎損害。


  「甲醇中毒有潛伏期,一般是12到24小時,和乙醇一起攝入后潛伏期會延長。甲醇中毒引起的病理生理改變主要是甲酸所致,中毒早期呈酒醉狀態,出現頭昏、頭痛、乏力、嗜睡或失眠癥狀,很少出現乙醇中毒時的欣快感;嚴重者出現譫妄、意識模糊、昏迷等。雙眼可有疼痛、視物模糊或復視,視力突然下降甚至失明;眼底檢查可見視網膜充血、出血、視神經乳頭水腫等。這都和胡軍的表現很像。」


  看著孫主任錯愕的表情,張昭繼續說:「我是法醫,馬上給他做血檢、尿檢。他血液中甲醇、甲酸增高。」


  孫主任點頭承認張昭說得有道理,然後趕忙叫護士推著胡軍的病床離開。顏素問道:「胡軍會怎麼樣?」張昭沒有說話,他已經恢復到了面癱狀態。此刻他怔怔地望著窗外沉默不語。


  胡軍的這次中毒,從另外一個側面印證了一個問題,另外一個兇手是醫生這件事可以確定了。不管是胰島素致死、受害者被剝皮,還是今天胡軍的甲醇中毒,都可以證明。現在的偵破方向是如何找到這個躲在陰暗角落波雲詭譎的醫生。


  張昭自從上班之後,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這次倒是讓張昭十分興奮。


  再回到專案組已經是十六日上午七點左右。秦儒熬得雙眼通紅,江之永和杜馨笙兩個人去了S大學尋找張麗麗失蹤的軌跡。秦儒見到顏素回來就問道:「胡軍脫離危險期了嗎?」顏素疲憊地點了點頭。秦儒接著問:「他是自殺還是有人蓄意下毒?」


  「從胡軍當時的表現來看,他並不知道自己中毒。一般的自殺者不會求救,他應該是被人蓄意下毒。我想,應該是殺人滅口。」顏素說道。


  秦儒想起張昭的話,看來他們兩個人合作得確實不那麼愉快。團伙作案中常見這種狗咬狗的事情。不少案子都是被自己人咬出來的,看來這次也不例外。


  秦儒又點了一根煙,裊裊的煙霧在他頭頂盤旋消散。他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簡直是二號嫌疑人送給他們破案的最好契機。不過他看到張昭的表情,似乎張昭並不這麼認為。


  秦儒說道:「等胡軍脫離危險,馬上組織審訊。利用他們之間的嫌隙作為突破口。只要胡軍交代了,抓住那個醫生就不難。」


  然而,張昭卻搖了搖頭,起身說道:「秦隊,我分析胡軍就算是醒了也不會交代。他身上背著兩條命案,不會因為對方下毒就把自己也扔到坑裡。還是從二號嫌疑人醫生這個身份打開缺口。我擔心胡軍從我們的審訊中找到了破綻。他認定我們手裡沒有過硬的證據,尤其是現在他中毒,身體虛弱,他會找各種借口來躲避審訊。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今天已經是十六日。如果那個醫生已經決定撇開胡軍自己單幹,張麗麗的處境更加危險。」


  「他就不怕胡軍把他賣出去?」秦儒問道。


  張昭苦笑了一聲說:「在那個醫生看來,胡軍現在應該是一個死人了。」


  秦儒又問:「你怎麼確定胡軍知道我們手裡沒有過硬的證據?」


  張昭解釋:「胡軍蹲過監獄,熟悉我們的辦案流程。我們審訊他的時候出示的是拘傳證。他不會再上第二次當了。」


  顏素和秦儒都一愣,現在一直推進依法治國,對於公安機關的偵破程序是有嚴格規定的。這也就能解釋胡軍為什麼那麼有恃無恐。胡軍清楚,根據現在疑罪從無的規定,24小時后公安機關必須放人。


  顏素皺起眉頭說道:「A市這麼多醫生,這排查要到什麼時候?我還是考慮從胡軍口供打開缺口比較現實。」


  張昭沉默著,這個醫生確實隱藏得很深,難度很大。從醫院方面下手不太現實。張昭來回地在專案組的屋子裡徘徊。他將目光投到了桌子上的卷宗上,心裡有一個莫大的疑問。這三個女孩有什麼共同的聯繫?除了她們眼睛很相似,還有什麼將她們三個人聯繫到一起?兇手為何會選擇她們三個?

  顏素很疲憊,一天一夜沒有休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她趴在桌子上沉思著。秦儒熬得雙眼通紅,手裡的煙一根接著一根,面前的煙灰缸已經塞滿了煙頭。


  「張昭,你是不是有病啊。來來回回幹什麼呢?」顏素實在忍不了張昭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忍不住說道。張昭聽到這句話突然愣住了,就如同雕塑一般,臉上的面癱更加嚴重,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片刻后他呢喃著:「對,有病,有病。真的有病。她們是不是都有病?」


  張昭的話讓顏素和秦儒都愣住了,就如同看神經病一樣打量著張昭。而張昭的腦海里突然浮出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她們三個都有病!所以她們會去看病,所以那個醫生認識她們!而她們也認識並信任那個醫生。這樣也能解釋她們上車後為何沒有掙扎。所以才會上了那個醫生的車,喝下醫生給她們準備好的葯。


  張昭想到這裡,突然拍著桌子說道:「這三個女孩應該都是這個醫生的病人!」


  說到這裡,張昭激動了起來。那張面癱的臉突然有了表情,秦儒嚇了一跳,張昭激動地說:「如果說剝皮者是一個醫生,那麼他可能會選擇對他的病人下手。比如說連環殺手的鼻祖亨利霍華德霍爾默斯,死亡醫生希普曼,俄羅斯的亞歷山大皮丘什金。這三個女孩一定找他看過病,他知道女孩們的身份和住址,這樣才能實施跟蹤。從地圖上看,這三個女孩兩個是S省大學,一個是S省醫科大學,距離較遠,那她們看的不是感冒發燒這樣的小病。她們看的應該是大病,去打電話問問她們的家屬,說不定會找到突破口。如果我的推論是錯誤的,我們再想辦法從胡軍身上打開缺口。」


  秦儒猶豫了一下,還是做了決定:「馬上打電話詢問。」


  顏素趕忙拿著卷宗撥打手機,她先是打樊江玲父母的電話。電話通了以後,顏素詢問了樊江玲可能的病史。結果,樊江玲的父母回應,樊江玲從小身體很健康,雖然住過院,但那是高中的時候。上了大學之後,只做過一次近視手術。


  顏素又撥打了張靜父母的電話,那邊的反饋基本和樊江玲的一致。張昭突然說道:「問問他們女兒做過近視手術沒有?在哪裡做的,哪個醫生做的?」


  顏素詢問后,確認張靜也做過近視手術,在S省眼科醫院動的手術,主治大夫姓周。顏素又給張麗麗的父母打電話,結果得出了一樣的結論。三個被害人,分別屬於不同的市區,但是這一點上卻驚人地相似。


  案子一下就找到了重大突破口,這讓顏素都有些激動起來。秦儒馬上指示道:「馬上鎖定這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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