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器官販賣
現場以及報案的情況,張昭聽吳志力說了兩句,說是一個夜歸的村民發現村裡的衛生所起火,他立刻喊來附近的鄰居幫忙,在消防隊抵達之前,將火撲滅。檢查受災情況時,村民發現房內竟有一具死屍,趕忙撥打了報警電話。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抵達后,初步認為是診所的醫生錢保功縱火自焚,為了確認,上報了萬柏林分局刑偵大隊進行屍檢。萬柏林分局刑偵大隊副隊長趙大偉接到案件,來到現場看了一眼,發現和前幾日發出的協查通報上劉輝的案子很相似,立刻上報了市局。
張昭蹲在地上檢查屍體,從屍體的倒伏情況來看,被害人頭朝衛生所的後門方向,在火災中他應該掙扎過。張昭推測火焰應該是從他身上點燃的,因為衛生所的面積並不大,如果是衛生所起火,他應該有足夠的時間逃生。
張昭仔細地檢查了屍體的表面情況,根據目測,沒有發現屍體有明顯的機械性損傷。不過,屍體的上半身已經被燒得碳化,具體情況要帶回去解剖才能確定。但是,現場卻有些詭異。一般來說,被這樣的火勢焚燒,被害人多半會劇烈掙扎。可是現場卻十分規整,絲毫沒有掙扎的痕迹。
面前的被害人上半身燒傷嚴重,最嚴重的是頭部,這讓他想起死了沒多久的周睿。這具屍體從死亡特徵上看和周睿的太相似了,一般情況下,縱火人會選擇用助燃劑點燃房間,間接造成被害人死亡,像這樣直接點燃活人的案子,這還是張昭第二次遇到。
正面燒死活人遠比正面動手殺人難度更大。張昭想起去年發生在A市的一起案子。A市郊區的一座城中村改造,開發商和拆遷戶因為拆遷款沒有談攏,在沒有通知住戶的情況下斷了拆遷戶的水電。拆遷戶一時惱怒,拎著一桶汽油到了拆遷現場,爭執時,拆遷戶情緒過激,當場將汽油潑到了拆遷主管身上,點燃了大火。拆遷主管當時劇烈掙扎,火焰也將縱火人引燃,兩人差點同歸於盡。
如果說周睿是因為酗酒、吸毒失去了反抗能力,那這個衛生所的大夫為什麼喪失反抗能力?這需要通過屍檢來尋找答案。張昭在同事們的幫助下,將屍體裝進了屍袋中,運上車離開了現場。現在是凌晨,大多數老百姓已經進入了夢鄉。想要了解情況,要等到第二天上午。
張昭坐在車上,看著窗外昏黃的路燈不斷地倒退。現在是9月中旬,晚上已經有了秋天的涼意。徐徐微風從車窗湧入,張昭腦海里思索著。如果單純從現場看,被害人像是自焚身亡,再聯想到兇手刻意點燃被害人頭部的行為,有沒有可能是他在偽裝成自焚現場?張昭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他歪在車上閉上了眼睛。
上午十點左右,從招待所出來的陳建勛朝著市局走去。經過昨天一晚上的突擊審訊,陳國華把能吐的都吐了。從2014年到現在,陳國華經手拐賣的兒童有三十五人。陳建勛覺得,這個數字應該還有水分。
剛到專案組,看到秦儒匆匆地從外面過來,陳建勛趕忙朝著他招手。
秦儒坐下后,笑吟吟地說:「昨天晚上審到幾點?」
「陳國華是個孬貨,兩點左右就吐得差不多了。今天我打算再提審他一次,看看是不是和昨天吐的東西一樣。」陳建勛笑著將卷宗推給了秦儒。秦儒和他回到專案組,伏在桌子上,戴上老花鏡,仔細地看了起來。當他們看到錢保功這個人的名字的時候,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根據陳國華交代,他最後一次去劉輝那裡接貨的時候,確實聽周睿說起過劉輝從H省帶回來三個男童,其中兩個他領走了,剩下的那個他沒有見到。不過,聽周睿說剩下的男孩交給了錢保功。這個錢保功是專門做非法器官倒賣的,得儘快找到這個人。不然這個孩子可能十分危險。」
秦儒長嘆了一聲,說道:「陳國華案卷裡面交代的那個錢保功應該死了。」
陳建勛一驚,「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秦儒說:「昨天晚上,在抓捕陳國華之前,我接到了小店區分局的電話,小店區的一棟民房失火,被燒死的人就是陳保功。」
陳建勛還有些不死心,問道:「會不會不是一個人?」
秦儒搖了搖頭:「陳國華說這個錢保功在省人民醫院工作過,那就不會錯了。被燒死的這個錢保功以前在省人民醫院外科,2014年從省人民醫院退休養老,和我們說的應該是一個人。顏素正在現場,估計快到了,張昭的屍檢報告應該快出來了。我們稍等一下。」
陳建勛抱著雙臂,在專案組來回踱步,沉吟了許久,說道:「老秦,你說周睿的這個案子和錢保功的案子是不是同一個人做的?有沒有劉輝殺人滅口的可能?」
「如果從作案的手段來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我們得找到充足的證據。周睿死了,劉輝不會不知道,他在這時候頂風作案的可能性很小。我總覺得這個案子不知道哪裡透著一股邪氣。」秦儒說道。
陳建勛點了點頭。沒有直接或間接證據證明劉輝確實殺了周睿,作案工具也沒有找到,沒有目擊證人,雖然推論是合理的,但沒有強力的證據,上報檢察院后是無法進入司法程序的。不過,陳建勛同樣也知道,如果在錢保功身上找到劉輝的指紋或者DNA,那劉輝算難逃法網了。
半個小時后,專案組的成員都回到了組裡。杜馨笙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她一大早就去消防支隊取火災調查報告。等她回來后,專案組的人進入會議室,屍檢報告和火災調查報告在專案組成員之間流轉,同時還有顏素從小店區分局帶回來的現場勘查報告。大家埋頭看手裡的資料。秦儒默默地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火災調查報告上說,錢保功是因為乙醇燃燒造成的直接死亡,這一點和張昭的屍檢報告結論相符。在現場沒有發現劉輝的可疑指紋,這一點讓大家很失望。因為失火的地點是衛生所,所以指紋很多,目前還在做對比。
等他們都看完之後,秦儒將煙頭擰滅,抬頭問道:「大家都各自說說自己的看法。」
顏素首先說道:「錢保功的診所在楊庄村開了三年,診所手續齊全。他在市區省人民醫院有家屬樓,他的老伴三年前因為肺癌去世,他大多數時候都在楊庄村居住。有一兒一女,兒子定居在美國,女兒嫁在本市,是個麻醉師,目前在省人民醫院上班。」
「麻醉師?」張昭突然問道。顏素點了點頭。張昭若有所思地說道:「錢保功雖然是被大火燒死的,可是我在屍檢過程中,從他肝臟和腎臟以及血液中都發現了普魯卡因的成分。」看見眾人一臉茫然,他趕忙解釋:「普魯卡因是局部麻醉藥。臨床常用其鹽酸鹽,又稱『奴佛卡因』。白色結晶或結晶性粉末,易溶於水。毒性比可卡因低。注射液中加入微量腎上腺素,可延長作用時間。用於浸潤麻醉、腰麻、『封閉療法』等。除用藥過量引起中樞神經系統及心血管系統反應,偶見過敏反應,用藥前應做皮膚過敏試驗。其代謝產物對氨苯甲酸(PABA)能減弱磺胺類葯的抗菌效力……」
等張昭說完,秦儒說道:「你的意思是,錢保功的女兒有重大嫌疑?」張昭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在現場的時候,就發現錢保功的掙扎痕迹很微弱。一般來說,被大火活活燒死是一種很痛苦的死法,我懷疑錢保功極有可能在被點燃前已經喪失了自保能力。果然,通過解剖我發現了普魯卡因的成分。普魯卡因是麻醉劑,屬於管製藥品。老百姓一般是買不上的,就是買了也不一定會用。」
張昭分析完,專案組的人都鬆了一口氣。既然這個人和周睿的死無關,那這個案子可以交給小店區分局辦理,他們繼續尋找劉輝。這個時候,秦儒突然說道:「陳副組長昨天晚上突擊審訊陳國華。根據陳國華的供詞,結合楊庄村的現場勘查情況,這個錢保功可能從事地下人體器官販賣,而劉輝和這個人應該有業務上的往來。我們懷疑第三名失蹤兒童極有可能落到了這個錢保功的手裡。」
秦儒的話音一落,專案組的成員頓時大眼瞪小眼,只有張昭依舊是一副面癱狀態。昨天晚上看到錢保功老宅里那一套完整的手術設備的時候,他已經詫異過了。按理說,一個小門診出現一套昂貴的手術設備本身就不合理,錢保功一定從事除了門診以外的其他非法行醫的行為。
在所有人還詫異的時候,張昭說道:「如果這個錢保功真的從事非法的人體器官交易,他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首先,需要尋找合適的受體,也就是器官接受人。還需要尋找合適的器官來源進行配型。其次,這種大型手術錢保功一個人也不可能完成。他作為主刀醫生,另外還需要兩到三個助手,一名麻醉師、器械護士等人。手術后,需要進行康復療養。如果不是一個集團運作,是辦不到的。單從手術這一方面說起,錢保功作為主刀醫生,他的女兒作為麻醉師是不是也參與了?」
秦儒當即說道:「顏素帶著張昭馬上去找他的女兒。錢保功和他的女兒與劉輝販賣兒童團伙有聯繫,必要的時候可以傳訊她。江之永,你帶著杜馨笙繼續走訪劉輝的社會關係,尋找劉輝的下落。我和陳組長繼續審訊陳國華,為尋找第三名失蹤兒童打開缺口。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