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錢保功
傍晚時分,專案組的會議室內氣氛凝重。秦儒從投影儀上看到現場的照片后,陷入了沉默。陳建勛並不在場,張亞楠那裡的情況已經讓他焦頭爛額。
被解救的第三名兒童被摘走了腎臟,而且手術后沒有得到良好的恢復,因為傷口繼發感染導致生命垂危,還在搶救室內搶救。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是極其不幸的,而對一個家庭來說是災難性的,對社會來說造成的影響極其惡劣。
不管劉輝人在哪裡,都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把他拐賣的兒童全部找到,這個案子才算結束。
「秦隊,經過硝酸銀測定氯滲透範圍推定血液遺留時間,這些血跡大約出現在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時間最早的血跡和最晚的血跡相差一個小時左右。起初,我們推斷是兇手和劉輝搏鬥的時候留下的,後來才發現最早的血跡出現在這裡。」張昭按下了遙控,照片上顯示是被推倒的柵欄。張昭換了第二張照片,是柵欄的局部放大照片,上面顯示在柵欄上有一塊突兀的鐵絲,上面沾染有鮮血。
「根據時間上的推斷,兇手在用工具破壞柵欄的時候,不小心被鐵絲剮破,導致出血。她是帶著血跡進入現場的。根據血液的滴濺形態和對現場的勘查對比,兇手應該在現場簡單地處理過傷口。後來,在拖拽劉輝的過程中導致再次出血。現場沒有搏鬥過的痕迹,劉輝是在無意識的狀況下被拖走的。經過現場遺留血跡中的DNA檢測,兇手為女性。現場遺留的指紋已經送到了指紋庫中比對,目前沒有發現。」
張昭說完,秦儒陷入了沉思。看來,他們的運氣很不好。DNA技術雖然很先進,但是對兇手年齡的判斷還處於理論階段,而新的身份證法雖然在公民辦理身份證的時候採集指紋,但這是在2012年後才開始實施的。如果兇手沒有案底又沒有更換過身份證,指紋只能作為證據,而不能作為尋找兇手的線索。
他望向江之永問道:「你的發現呢?」
江之永將隨身帶的U盤插入電腦,投影儀上顯示出江之永手繪的足跡運動圖案。紅色的軌跡是女性兇手的,綠色的是劉輝的。江之永說道:「經過現場勘查,劉輝進入了廢品收購站后並沒有出來。這名女性進入收購站后帶著劉輝離開。半路上,兇手從乘車點折返回來,應該是尋找劉輝的鞋子。」說完后,江之永打開了第二張手繪圖,這是劉輝辦公室的平面圖,上面依舊用紅色和綠色標明了足跡的運動軌跡。
「通過現場血跡和足跡判斷,劉輝潛返回收購站后並沒有離開,躺在了辦公室的沙發上。紅色的足跡顯示兇手曾經在辦公室內近距離觀察過劉輝,然後劉輝被兇手一路拖拽從後門離開。這個足跡在周睿被殺的現場提取出來過一次,這是第二次出現。我們有理由懷疑這個女性兇手和周睿的死有直接關係。」江之永說道。
「派出所那邊呢?」秦儒問道。顏素打開了筆記本,說道:「據我們在劉輝廢品收購站附近安排監控的派出所同志反映,他們昨天下午六點換班,本來負責監控的是兩個人,昨天夜裡有兩戶村民發生矛盾,其中一名監控人員被調走調解,另外一名監控人員在車裡睡著了,沒有發現異常。」
秦儒沉默著。新的嫌疑人出現,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劉輝迷戀上吸毒和賭博之後,沒有任何女性再和他有糾葛,這個女兇手和劉輝到底是什麼關係?秦儒琢磨著,他望向了張昭,問道:「張昭,你覺得這個女性和劉輝是什麼關係?」
張昭不知道在想什麼,似乎沒有聽到秦儒的話。江之永推了他一下,張昭才反應過來。他突然說道:「我們為什麼沒有想過錢保功是如何被注射了麻藥的?或者說,錢保功是如何被制服的?在哪裡被制服的?」
秦儒一愣,反問道:「錢保功的死和周睿的死有什麼直接關係嗎?」
「從證據上說,這兩個案子沒有直接關係。可是,他們和這三個失蹤兒童都有關係。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這兩個案子是同一個人做的?雖然一個被汽油燒死,一個是被乙醇燒死。但死者都是頭部著火,很像自焚,且都沒有經過劇烈的掙扎。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張昭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故意造成自焚的假象?」顏素問道。張昭點了點頭。秦儒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現場安靜了下來,似乎只能聽到牆上掛著的鐘錶秒針挪動的聲音。片刻后,秦儒說道:「這樣說似乎可以,但是很牽強。」張昭補充道:「所以,才要確定錢保功是如何被控制、在哪裡被控制的。」
秦儒點了點頭說道:「你說下去。」
「這段時間我們都在尋找這三個孩子的下落,所以忽略了錢保功這條線索。從縱火現場看,兇手燒死錢保功時,給他注射了麻醉劑,但遭遇襲擊到麻醉之前,錢保功為什麼沒有反抗?現場沒有搏鬥過的痕迹。我懷疑,錢保功在進入衛生所的時候,應該不是清醒的,衛生所是縱火的現場,但並不是錢保功被襲擊的第一現場。如果我們找到兇手制服錢保功的現場,說不定有意外的收穫。」
張昭說完,眾人紛紛點頭。秦儒也覺得有道理。顏素說道:「錢保功名下有一輛凱美瑞轎車。但是,案發現場並沒有這輛車。是不是能說明錢保功關門之後,開著車出門,在外面被制服后,又被兇手帶回了現場?」
秦儒說道:「有這種可能。我馬上去指揮中心找這輛車。杜馨笙,你查看一下錢保功的手機通話記錄。江之永,你馬上到看守所提審錢昱竹。顏素,你和張昭再去一趟楊庄村走訪一下,看看錢保功出事當天的活動情況。」
專案組迅速出發了。坐在車上,顏素覺得在這次偵破過程中,張昭顯得很迷糊。人皮相冊的案子里張昭的表現太耀眼了。通過心理側寫和法醫經驗很快找到了罪犯,顏素心裡都有些佩服張昭。但在這個案子中,張昭似乎一直都在例行公事,毫無激情,甚至在兩次會議上都沒有給兇手做出心理側寫。
心理側寫目前還是一個新的學科,它的前身是犯罪心理學和統計學。因為人本身的複雜程度無法簡單地像商品一樣分類,在現實中破案率並不高。但顏素知道,張昭的心理側寫很有價值。通過她多年的審訊經驗,顏素髮現張昭的眼神和某些窮凶極惡的罪犯極為相似,他考慮問題的思維和罪犯很相似,所以總能有所收穫。
「張昭,你覺得縱火的動機是什麼?」顏素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張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顏素,然後回頭竟然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顏素真想狠狠地踹他一腳,但是還是忍住了。
張昭此刻也在反思著。他知道自己的毛病,面對無辜的被害人,張昭的心裡會充滿憐憫,可這幾個喪盡天良的被害人,張昭有時候覺得,他們被火燒死似乎要比法律的制裁更加解氣。張昭知道,自己作為執法者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當這種負面情緒出現的時候,他無法客觀地對縱火人進行心理側寫。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想到這裡,張昭突然有了一種想法。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錢保功被大火燒死會比接受法律的制裁更加解氣?這個時候,張昭突然睜開了眼睛,心裡默默地想著,縱火者是不是也在這麼想?被燒死的人都和兒童拐賣案有直接的關係,張昭想到了一種可能。
顏素坐在一側,無意中發現張昭的眸子里出現了一種無法言語的神采。這種神采她見過,他對人皮相冊的兇手進行犯罪心理側寫的時候出現過。
等車抵達楊庄村附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村裡一如既往地平靜。附近派出所的同志也已經抵達,協助顏素進行走訪。錢保功的老宅在村口路旁,如果他要離開,確實不會有人注意到。顏素和張昭分開走訪,經過半個多小時,才終於有了第一條信息。有一個年輕人說,他那天騎著摩托車回來,下午六點多的時候,他看到錢保功的凱美瑞出了村。
顏素和張昭準備離開時,江之永打來電話。他在看守所詢問錢昱竹,錢昱竹回憶那天下午四點多,錢保功曾經給她打過電話,說小區的物業催物業費,讓她回去處理。錢昱竹交代,錢保功的名下有四套房產,這些房大部分都作為手術后恢復的病房在使用。因為錢保功年紀大了,經常忘記繳納物業費,但那天她臨時有手術,錢保功就掛了電話。
顏素開著車往回走,杜馨笙也打來了電話,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情報。在清理錢保功名下財產的時候,有一宗問卷顯示錢保功當天回到了盛世嘉園小區,和該小區的物業發生了矛盾。原因是錢保功繳費的時候,物業告知錢保功在年初已經繳納過了。錢保功隨後罵罵咧咧地出了物業。
顏素覺得有必要去該小區走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