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 章 風中之翼

  容凡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有多麽寶貴，恰恰相反，他認為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像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灰撲撲的齧齒鼠，吃爛菜葉子偷商販的水果為生。他一直以來都生活的低賤，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有活下去的本能和願望。


  在黑色死神機甲轟炸整個落日鎮的時候，他沒有死，在機場觸發安檢門槍林彈雨的時候，他沒有死，在打破了那個神秘的試管痛不欲生三天三夜的時候，他也沒有死。容凡不認為自己會隨隨便便死在這個不起眼的核彈手裏。當然普通人絕不會因為這個東西是個隨便的玩意兒。


  所謂無知者無畏正是如此了。


  10秒麽？


  容凡輕輕托著炸彈站起身來，他看向窗外高樓林立的城市，看向周圍建築上播放的光幕畫麵，那是一個身影，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少年身影。


  那個少年站在一具中年男性屍體旁，手裏托著那個散發著幽幽金屬光澤的無法拆卸的核彈。


  高倍攝影技術甚至可以近距離拍攝到容凡的麵部表情，容凡這才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整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嚴冬冰凍的雕塑，一雙泛著藍光的眼睛目光堅毅，一個冒險的計劃在他的腦海裏逐步成型，隻能背水一戰了。


  容凡彎下腰，將那枚被打開一半的核彈，輕輕放在了中年男子屍體的胳膊夾縫裏，這是一個擁有人類體溫又不會震動的絕好地方。


  讓人窒息的沉默之後，爆炸沒有到來，容凡矯健的長腿大步飛奔，一路奔向最近的那扇窗戶。


  陽光下玻璃盡碎，四散紛飛，鮮紅的血滴在碎玻璃片上反射著瑪瑙樣的光芒。


  容凡縱身從13樓躍下，0B星上每個觀看電視節目的人都在看著那個身影驚呼。與其被炸死不如摔死麽？這是一個無奈的選擇麽？

  民眾們看的清清楚楚，容凡身上並沒有裝配空中滑翔係統，他隻能自由落體，由0B星的引力將他的身體緊緊吸附在地麵上，開出最絢麗的血的花朵。


  有的膽子小的女孩已經捂住了眼睛，觀看直播的人們下意識尖叫。


  但是想象中腦漿迸裂的畫麵並沒有出現。


  容凡知道他不會死，他的信心來源於兩個字，信任。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急速下墜在五樓位置停止，身著電子雙翼的男人從空中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攔截，抱住容凡折返回了高空，像是一隻來去自由的鳥，將容凡帶離毀滅的命運。


  同時砰的一聲巨響，早已清空的世貿大廈冒出陣陣濃煙，火焰和巨大的卷曲推進力將空氣都扭曲，鋼筋瞬間在高溫下融化，整棟建築像是小孩手裏歪七扭八的積木，在巨響和火焰中轟然倒塌。


  紅色火光映襯著黑色翅膀，也映紅了那張容凡熟悉的臉，秦楚昂。


  秦楚昂的手臂緊緊抓著容凡的腰帶，像是拎著一件貨物般把他帶到之前降落的樓頂天台。


  電子翼能量耗盡，容凡被秦楚昂在5米高的位置拋下，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勉強緩衝掉力道。


  秦楚昂則緩緩降落，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有皺一分一毫。


  “容凡！秦楚昂！你們沒事吧。”蓮火目露驚喜，將容凡從地上扶了起來。一向高傲的臉上難得有了笑容，竟讓容凡看得呆了。


  蓮火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跟板著臉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人，沒有了那層冷冰冰的麵具，蓮火看起來就是一個長相精致的活潑女孩。


  “你是不是嚇傻了？”啪一巴掌，蓮火使勁拍了下容凡的後腦勺。


  “艸！疼！”容凡那個恨啊。


  “知道疼，那就沒事。”蓮火嗤笑一聲，轉身往飛機方向走去，邊走邊喊著。“老師，他們沒事，你可以放心了。我還趕著回去睡美容覺。”


  “歡迎回來。”德裏安朝容凡和秦楚昂伸出右手。


  “謝謝老師。”秦楚昂姿態優雅跟德裏安握手，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麽表情，放佛他也隻是在課堂上回答了一個問題而已，並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容凡這卻已經激動的熱淚盈眶了，他一把抓住德裏安的胳膊，使勁晃動。“老師我活著回來了！老師我還以為見不著你了，老師我餓了！”


  德裏安溫柔的手掌撫摸著容凡的頭發，安慰著這個被嚇壞了的孩子，卻在聽見最後一句的時候僵住了手。直接甩開容凡的手，德裏安帶著秦楚昂和蓮火上了飛機。


  三個人步伐一致，有說有笑，就這樣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容凡扔在了夜幕中的天台上。


  “喂……你們等等我啊，你們不知道那會多嚇人，那個炸彈做的真是好複雜，對了秦楚昂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執行狙擊任務的嗎？……”


  幾個人在背影在0B星明亮的星空下漸行漸遠，這些年少的記憶永遠留在了容凡的記憶中，即使他經受了種種風雨，遇到了種種阻礙，看見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他的心仍舊如那一刻一般純淨。


  在日後的一次采訪中，他這樣對記者說道。


  “我感激那段在特博爾大學的日子，我的老師，我的同學，給了我最珍貴的東西。勇氣，信任，和夥伴。”


  那個在0B星拯救了609人卻炸毀了一棟樓的少年從此銷聲匿跡了，不論那些媒體的記者是多麽神通廣大也沒能混進特博爾大學的安保係統。特博爾的人才計劃他們早有耳聞，但由於涉及軍事機密，是沒人敢幹涉的領域。如今他們的學生在公眾麵前暴了光，更加激起群眾談論的熱情。


  曾經有些和平主義者投票反對這個人才計劃，理由是現在是和平年代，並不需要培養這些小怪物來時刻服務於戰爭，雖然邊境時常有敵人進擾，但是在宇宙三十光年之內，並沒有太強大的敵對力量，培養這樣的孩子完全是不必要的，不如將這些財力投入民生和科技。


  但是從核彈事件之後，民眾才意識到他們在和平的幻影下麻痹太久了，他們的公共安全係統薄弱的不堪一擊，是這幾個半大孩子拯救了他們，避免了惡性案件的發生，這也讓0B星開始大幅度整合執法安全係統，引入了那些古老而經典的訓練法，不再過多依賴科技和專家。這個決策為0B星造成了深遠的影響，這些是容凡他們遠遠沒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