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指點
沈鍾靜靜的走到馮良碧身後，說實話，他更希望見到的正經八本的馮良碧，而不是不動如山，靜靜垂釣的老爺子。馮良碧這身裝扮，給人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反而讓安德王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沈鍾提了口氣，撩起長袍，坐在了馮良碧身邊，想跟他說句話，但是看著他那麼認真的樣子，又不好意思開口，不過想著下午就要去見自己的父皇，不免心生惱火。
「咳咳，馮丞相，今日我來……」
「噓~魚要上鉤了.……」馮良碧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這本是極為無禮的行為，可偏偏沈鍾他自己偏偏覺得理所應當，他也知道這私下和馮良碧的第一次見面，他卻是被壓了一頭。
馮良碧手輕輕一抖，手中的竹竿擺出一個飄逸動作，彎彎的竹竿輕微一震，一條巴掌大的花鯽魚就釣了上來，馮良碧哈哈的發出如同孩童般大笑，可是他身邊的沈鍾，卻只能幹瞪眼。
等了好一會，馮良碧十分小心的將魚鉤從魚嘴取下，而後將魚放回了池塘后，而後緩緩起身，把魚竿架在旁邊，指著前面的一個涼亭「到了這園子里，咱就不分王侯將相了，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沒那麼架子，我那爐子上燉著鴨子呢，都是自家養的，咱邊吃邊說吧。」
「呃……這不必了吧？」
「來吧，看你這麼一副著急的樣子，就知道你還沒吃飯，我家閨女嫌這地方太破，也沒人陪我吃飯，爐子上煨的老鴨湯可是我這輩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菜。」馮良碧捋著鬍子，走到水桶邊洗了洗手。
「嗯~」安德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坐到了馮良碧的對面。
二人在這小亭子里對坐，讓沈鍾感到神奇的是，一進到這小亭子以後，外面那股子腥騷的鴨糞味就沒了，整個亭子里都是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溫潤如茶，醇厚如酒，剛剛還是頗為急躁的安德王一進亭子，他的心情就平穩了不少。
馮良碧搓了搓手，拿著兩個手套將一個陶土做的罈子端上了桌「最近那件事弄得你挺煩吧？」
安德王還等著僕人給他盛飯，沒想到馮良碧只給自己盛了一碗后，自顧自的就直接吃上了「呃……父皇今天下午宣我進宮。」他一邊拿著飯勺給自己盛了碗飯，一邊跟馮良碧說著。
馮良碧點了點頭，往嘴裡塞了塊鴨肉「早上下朝以後，雷尚書，跪在太和殿跟皇上哭訴了差不多一個時辰。」
「啊？」沈鍾聽了馮良碧的話，馬上又沒了胃口，撂下飯碗，開始發愁。
馮良碧看得出沈鐘的心事，淡淡的說道，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不過，有意思的是，這一次，陛下不但沒有安撫馮良碧，還讓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前訓了他一頓。」
沈鍾神情一愣「什麼？」
「呵呵，沒什麼，陛下說他兒子雷少輝是個不忠不義之人，只顧著個人的小忠，卻不想著對君主的大忠，只是個沽名釣譽之徒，陛下只是說要教訓你們夫妻二人，但是對於那雷少輝，陛下卻是直接將他趕出了翰林院。」在沈鐘面前，馮良碧也不講究什麼食不言的規矩，一邊吃著一邊說著，談到興起之處，居然還小酌了一番。
「嗯？貴公公來我府上的時候，和顏悅色，好像還挺高興的。」沈鍾抬眼瞅了一眼吃相十分不雅的馮良碧，語氣平和的說道。
「雷少輝在大街攔李毓店裡的車，不少人都看見了，陛下在翰林院自然也是有眼線的，雷少輝攔車據說是為了教訓那個出賣安定軒的書生，名叫柯瑞祥，現在是李小魚店裡的掌柜，他們那群書生結果教訓不成，反被李毓店內的一個雜役毆打了一番。」馮良碧放下飯碗，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沈鍾看到了以後，馬上為馮良碧把酒滿上。
馮良碧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心中卻是十分滿意，於是繼續說道「安定軒犯的是欺君的死罪，而雷少輝在鬧市上教訓出賣老師的柯瑞祥，是為了尊師重道，可安定軒的罪是陛下親自過問的，他自然沒好果子吃。」
「可是.……」
「沒錯，這麼做確實不符合陛下以往的性子。」還不等安德王把話說完，馮良碧再一次十分粗魯的打斷了他的問話，但安德王有求於人，此刻也不得不委屈自己，尷尬的笑著再一次給馮良碧斟酒。
馮良碧點了點頭，示意他停下「陛下昨天根本沒再宮中，他老人家昨日微服私訪，去的地方正是李毓的店，我猜測那雷少輝應該是得罪了易裝陛下。」
「父皇出宮，都是設計的極為隱秘的，這事您是……」
馮良碧緩緩的站起身子「你想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馮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戶，產業不少，昨日四街的胭脂店內，有人花大價錢，買了幾樣罕見的物件。南市口的首飾店，那位出手闊綽的富豪，又買了不少東西，我們馮家店鋪的掌柜身邊都配有畫師，就是為了記住這些富豪的長相。」
「那人是什麼長相？」
「他身邊跟著七八位侍衛，還有十來位在外面候著，身邊跟著一個極為標緻的女人，男人帶著八寶帽，上眼皮有塊疤，頭髮花白，約莫得五十歲，聲如洪鐘，談吐不凡，對奇珍異寶十分通曉。」馮良碧眯著眼睛看著沈鍾，沈鐘頭上卻是冷汗淋漓。
馮良碧瞧他半天不語，給自己盛了碗湯「巡城司的校尉親自抓了雷少輝，雷尚書撈自己兒子的時候，那兵部尚書杜仲也來了，而且根本不給他面子，說是要請示上面，雷尚書大半夜跑到我這，讓我過去看看，結果那杜仲連我的面子都不給，你說巡城司的上層是誰？」
「那既然是父皇做錯了事，為何要宣我進宮？莫非是想讓我.……」
聽著沈鍾含蓄的說辭，馮良碧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這個黑鍋不白背，陛下春秋高，而東宮未立，此番你表現的孝順點，說不定，那東宮的位置……」
「多謝丞相指點，若是有朝一日我坐守東宮，定然不會辜負丞相栽培！」
馮良碧聽著他的話，心中頗為不屑，但嘴上還是說著「我也老嘍，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不過我可就這麼一個女兒，你別辜負了他！」
馮良碧一句話語重心長的說出來，沈鍾卻是尷尬的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