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好久不見
旭日東升,萬物初醒。
藍令清緩緩睜開眼,卻被日光深深刺痛難以睜開,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他站起來,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深處林中,面前面前竟有一湖碧水,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蟲鳴鳥叫,神情愜意。
然而,當他低頭一看,確實臉色一變,衣服髒亂不堪,還混雜一點血跡,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自從來到人域之後,藍令清就發生一件奇怪的事情。每當入夜後,他總會不由自主地睡著。要知道他是罕天境界,怎麼會不由自主地睡著呢?可單純睡著就算了,每當他醒來,都會發現自己深處異地,而且衣服髒亂無比。
近來,他聽說每晚總有鬼族作祟,聯想到自己的情況,令他不禁懷疑自己和那個鬼族的關係?
而他心中隱隱有一個答案,那就是那個鬼族就是他,另一個他。
看來昨晚又出去禍害人了?藍令清痛心疾首,匆忙摸了摸肚子,發現並未有飽腹之感,臉上閃過一絲意外。
「你醒了?」
一個聲音突兀響起,讓心不在焉的藍令清咯噔一下。
這麼近的距離,他竟然感覺不到別人的存在,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危險的事情。
然而,迅速轉身防禦,卻是看到來人的樣子驚呆了。半晌之後,藍令清熱淚盈眶,眼淚順著他的眼角一直流下,然而他卻無暇去抹眼淚,走到來人面前,緊緊擁抱。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藍令沐,他的弟弟。
藍令清拍著弟弟的後背,哽咽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然後才偷偷抹掉眼淚。
「哥哥,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藍令清再次緊緊抱住藍令沐,生怕別人搶走似的。
許久之後,藍令清才收回激動的心情,雙手扶著弟弟的肩膀,上下打量弟弟。十幾年不見,他發現藍令沐的頭髮更長了,眼神更加凌厲了,臉龐更加堅毅了,身體更高了。
憋了半天,藍令清才緩緩開口:「好,很好,我的弟弟還是這麼俊美!」
聽了哥哥的讚美,藍令沐露出了兒時的微笑,依然是那麼的純真無邪。這也是他多年來,第一次真心微笑。
藍令清不由得問起弟弟這十幾年來的經歷,藍令沐選擇性地說出,從那夜和哥哥走散,到落入匪寨,再成為殺手……他又將其中的危險淡化,以免哥哥聽了之後胡思亂想。特別是因記恨而暗殺萬劍宗大長老的事情,他怕哥哥誤會他是個冷血的人。
聽著弟弟這些年的經歷,藍令清不由得為弟弟捏了把汗,只恨他不在弟弟的身邊,否則怎麼會弟弟獨自面對危險。要知道,小時候的弟弟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然而這十幾年一直在努力活下來,真是難為弟弟了。也幸好弟弟依然健在,否則他真不知以何臉面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當他聽到弟弟做殺手的時候,心痛不已。那個天真無邪的弟弟,竟然會做出如此血腥之事,定然是父母的死對他打擊過度,才會是一個人的性格朝著相反的方向轉變。
最後藍令沐談到履行對千月的誓言,挑撥離間魔皇和沁妃的關係,令藍令清大為震驚。他也曾聽過沁妃被人綁架,卻不知那個人是誰,沒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連他,也不得不佩服弟弟的所作所為。
藍令沐談及此事時並未細講,只說之力魅力吸引住沁妃,而後挑撥離間,至於其中的感情並未說出。因為他發現,再次談論此事,他對沁妃竟然沒有多少思念,也沒多大感情,彷彿那只是一夜情,一夜過後就隨風而散。
當藍令沐問起哥哥的經歷時,藍令清竟是仔細說出,毫無遮掩。
記憶中他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林中小屋,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在床邊照顧他。一開始,藍令清被老者的臉嚇了一跳,因為那張臉實在太蒼老,猶如惡鬼一般,不過後來就習慣了。
老者自然是就他的恩人,老者說他魂魄十之去九,本來命不久矣,不過還是讓他補全魂魄了。
老者不僅幫他補全魂魄,更是幫助他提升修鍊,若是修鍊到罕天境界之後,魂魄才能完全契合。
當時藍令清以為老者在說笑,他怎麼可能修鍊到罕天境界,然而修鍊的速度令人咋舌,一路暢通無阻,十年修得罕天境界。
修成罕天境界后,老者告訴他可以走了。藍令沐想要報答,卻被老者一口回絕,然後他就被送到人域和鬼域的邊界。
聽了哥哥的敘述,知道隱情的藍令沐又是微微一笑,他並未告訴哥哥每晚之後會變成羅剎。
兩人促膝長談,不知不覺間,夕陽已經懸在西山上,搖搖欲墜。
至此,藍令清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在他心中,有一個秘密,那是他最害怕發生的事情,他不想弟弟知道。弟弟這些年已經收了那麼多路,他怎麼可以再讓弟弟操心。
於是他佯裝有事處理,讓弟弟先去找個城鎮住一晚,然後再一起回趟倚日城,給父母立牌位。
沒想到系無咩重逢半天就要分開,藍令清心裡有些難受,可他不能讓弟弟發現他的異常。
藍令沐沉吟一會兒,嘴中還是答應了,這讓藍令清懸著的心一松。
兩人在萬里傳音令上互留氣息之後便就此告別。
日落西山,天空如同沉寂在墨水之中。
藍令清身不由己地化為羅剎,眼睛四處打量,神識同時釋放,發現四周沒人之後才內心一松。經過昨夜的慘痛教訓,羅剎明白在藍令沐的身邊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於是他決定趕回魔族,把情況告訴鬼王,估計還能保住一命。
可恨的是,藍令沐把他萬里傳音令里的鬼王氣息抹去了,要不然他就通過萬里傳音令告訴鬼王了。
「你要去哪裡?」一個冰冷的聲音劃破夜晚的寧靜,藍令沐從一棵大樹背後出來,眼神彷彿一把利劍,刺痛人心。更可怕的是,來自藍令沐身上的殺氣,還有手中那把劍氣逼人的浴血劍,彷彿羅剎說一句違抗的話,他就會出手。
羅剎被藍令沐的突然出現嚇得汗毛豎起,背後發涼。他可是見識過藍令沐實力,自然無法在藍令沐手下逃脫。
「桀桀,我只是活動身體罷了。」羅剎略顯尷尬,同時還透露一股懼意。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想逃跑,差點沒忍住殺你的衝動。」藍令沐冷冷一笑,手中浴血劍一揮,斬斷一顆大樹,而後才把劍收起來。
藍令沐白天陪哥哥,晚上監視羅剎,防止羅剎逃跑,沒過幾天就接近倚日城。
一路上,藍令清匪夷所思,每日清晨醒來,雖然衣服依然髒亂不堪,還伴隨腳印,但是感覺更靠近倚日城了。
藍令沐一直陪著哥哥,自然不會點破哥哥的秘密,更不會告訴哥哥,每晚他對羅剎拳打腳踢,又在日出之前用生陽之力幫助羅剎療傷傷口。
如今的倚日城物是人非,就連當年被妖帝夷為平地的城西早已重建。藍令沐兒時所住的城主府已經變成一所荒宅,就連周圍的居民都紛紛搬走,沒有人願意和藍令沐一家扯上關係。
如今的倚日城,城主另有他人,城主府也建在西城。
藍令沐兩人悄悄回到倚日城,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廢城主府,映入眼帘的是雜草叢生、枯葉滿地的凄涼之景。
走在枯葉上,還發出「沙沙」的聲音,。曾經的畫面猶如播放機一幕幕在眼前播放,那些端著盤子的侍女,笑吟吟地和他們打招呼,然後躬身經過,那畫面感覺就像是昨天,誰知道已經過了十幾年,物是人非,一派凄涼。
這時,微風一吹,一片樹葉在藍令沐面前緩緩落下,他下意識伸手去接,卻詭異地從他的指間滑落,似乎再說過去的人再也追不回來。
他看著地上的落葉,內心一陣惆悵,而後從落葉上踩過。
「我們去大廳吧!」藍令沐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先行前往大廳,藍令沐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大廳,看向高堂的兩張椅子,彷彿隔著時空還能看見音容笑貌的父母。
藍令清會心一笑,從儲物袋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排位,上面刻著父母的名字,又擺上一個香爐,插上一根香。然後也不管地上厚厚的灰塵,重重跪下,藍令沐亦然如此。
「爹,娘,我今日帶令沐回來了,希望你們在九泉之下能夠感知。」說著,藍令清對這牌位重重磕頭,塵土飛揚。藍令沐也珍重的磕頭。
青煙裊裊,消散在空氣中。
許久之後,藍令清和藍令沐才緩緩站起來。
兩人久久不語,然而內心卻有千言萬語,可要說的對象已經不在,只好默默壓在心中。
兩人故地重遊,感今思昔。
藍令清和弟弟來到一處碧塘前停了下來。
碧塘方圓不過五丈,許多水草浮在水面,偶爾還能看到有幾條池魚在草莖中覓食。沒有人餵食他們,他們也可以活得更好。
藍令清與藍令沐並肩而立,久久不語,就這樣一直持續到天邊出現紅霞。
藍令清才緩緩開口:「令沐,日落前把我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