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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認親

  包圍趙家人的這夥人正是張成德的家丁,明代家丁私有化,這些家丁才是張家的家底,這幫家夥跟著老千戶張國正都參加過播州戰役,戰鬥實力遠遠強過巡檢司的那些廢物。


  趙恒這種理論強於實際的選手,打打範同那種廢物還行,對上這些刀口舔血的老手真不是對手。


  趙恒心中也沒底,雖然一對一他並不怕這幫家夥,但四十多個就不好說了,不過好在這幫家夥並沒有動手,而是在二十米外站定,將趙家人團團包圍起來。


  這時一頂小轎從紅樹林中抬了出來,到了海邊停下,張成德從小轎裏走了出來,他看了看海邊的這一家人,特別看了看趙恒,一米八五的身高在明代可不常見。


  張成德原本想站到家丁前麵了,但看到趙恒後決定還是遠一些安全,所以站在家丁後麵,笑道:“本官是海口所千戶張成德,你們誰傳信說是本官的親眷?”


  趙恒沒想到這個穿了一身綢緞員外模樣的人的就是海口所千戶,按理說作為武官不是應該穿盔甲嗎,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趙誌寬走到兒子孫子麵前,學著電視裏抱拳說道:“信是老夫送的!”


  張成德看了看趙誌寬,發現這一個頭發都白了的老頭,下巴光光沒留胡子,不過聽膛音深沉不像太監。這老頭身穿一件奇怪的短褂,按理說穿短褂身份都不高,但這老頭身上衣服可沒有一塊布丁,同時手腳幹幹淨淨,臉上也沒有常年跑海留下的水印,十分奇怪。


  張成德打量了一會兒問道:“老丈可是姓張?何以證明你是我張家族人?”


  趙誌寬早已經想好了說辭,他笑道:“老夫祖上姓張,但父親為了逃避佛郎機人的迫害改姓了趙,這些是老夫的家人!剛才給千戶大人送去的紙上證明我們就是流亡海外的張家族人!”


  中國曆代為了避禍改姓的很常見,呂宋的佛郎機人向來討厭漢人,最近的一次大屠殺就在二十多年前,海南距離呂宋很近,當時很多南洋漢人都跑了回來,作為地頭蛇的張成德是知道的。


  “好,不過這裏不太方便認親,能否請老丈進城,我父親想要見見你們!”


  趙誌寬點頭答應,回頭對趙恒說道:“這次我和你爸進城,你留在這裏照顧奶奶與你媽,如果我們天黑還沒有回來,你們就逃離這裏,知道嗎?”


  大海茫茫,他們舉目無親又能逃到哪裏?孫晶雖然性格強勢,但畢竟是個女人,碰到這個場合有些手足無措,低聲說道:“爸,老公,要不咱們不進城了,直接逃走行不?”


  趙誌寬苦笑道:“咱們如果不獲得官方承認,連活下去都不可能,還能逃到哪裏?放心吧,我估計八成能活著回來!”


  趙恒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電擊棒,這是趙恒從警校帶出來準備防身的,現在爺爺與爸爸更需要它。


  “爸,這個你留著,電力還剩一半,估計能用兩次!”


  趙福祥點了點頭,將電擊棒接過藏了起來。


  都準備完畢後趙誌寬說道:“張大人,我與兒子進城,孫兒留下保護女眷可好?”


  張成德點頭笑道:“可以,不過海灘風很大,範同!你帶著本官的親族去烽台等候!”


  範同知道千戶大人要將這幫家夥監視起來,趕緊點頭說道:“請千戶大人放心,小人必定會照顧好千戶大人的親族!”


  得到安全保證後,馬桂蘭開始忙裏忙外收拾東西,張成德看到停在海灘上的汽車十分有興趣,他問道:“老丈,你們這輛車好奇怪,為什麽沒有車轅?如何套馬呢?”


  趙誌寬並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敷衍的笑道:“馬匹都死在了海裏,隻剩這輛車馱著我們衝上岸來!”


  張成德看趙誌寬並不想回答也就沒有多問,等幾人收拾完畢後,張成德上了小轎,趙誌寬幾人步行跟著來到了南渡江口的烽火台。


  南渡江是海南島第一大河流,明代水流充沛可以通航,航運可以直達上遊的定安,南渡江口分左右設立兩個烽火台,左邊的就是白沙津前墩烽火台。


  離著烽火台不遠有一個小小碼頭,張成德的轎子上了船,趙誌寬等人也上了船,馬桂蘭孫晶趙恒站在碼頭上送別家人,馬桂蘭看到兒子丈夫要去冒險心中不舍,眼中泛起了淚花:“老趙你一定要小心,福祥照顧好你父親!”


  趙誌寬沒有多說,衝著家人點了點頭,與兒子趙福祥登上船,渡過南渡江的支流海甸河。


  海口所距離渡口沒有多遠,上了岸走了不到兩裏路就看到海口所的城牆,後世海口所城牆在民國期間都已經拆毀,就算趙誌寬是海口本地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雄偉的海口所城牆。


  與內地明代縣城差不多,海口所也屬於製式建築,城牆成正方形,瓊州府誌上記載海口所城牆周五百五十五丈,高一丈七尺,闊一丈五尺。也就是周長一千八百多米,高五點六米,寬四米九。後世1924年,軍閥鄧本殷拆除明朝建成的海口所城牆,工程隊將拆下的所城牆石運走築成了一道長堤,並在長堤上修建了一條馬路,就是今天的長堤路前身。


  海口所因為是軍事堡壘,所以厚度遠在府城之上,但這麵積就不如了。海口所城內隻有簡單的東西南北兩條大街,將整個城市分為四個區域,張成德的千戶所在北城,算是城內唯一一座比較豪氣的建築物了。


  趙誌寬父子還是第一次看到明代的城池,從進城開始就充滿了好奇感,張成德以為這二人從南洋回來沒見過天朝威儀,不免心中嘲笑兩個土鱉沒見過世麵,這隻是一個小小所城就大驚小怪,如果去了南京見到那四十多米高的城牆豈不要嚇死?


  千戶所雖然是所城內的最好建築,但在趙誌寬父子眼中還沒有城牆來的有趣,二人在千戶所見到了海口所實際的主人,上一代老千戶,副總兵張國正。


  張國正其實年紀沒有趙誌寬大,他今年隻有六十歲,但常年的作戰,再加上明代人平均壽命並不長,所以張國正看著要比趙誌寬老上不少。


  看到這個族親,張國正笑道:“這位老弟貴庚啊!”


  趙誌寬學著明代人的禮儀,拱手笑道:“老夫出生於萬曆五年!”今年如果是崇禎十七年,公曆就是1644年,趙誌寬已經六十七歲,按照時間一算正是出生於萬曆五年,在海灘上趙誌寬都已經用手機算好,避免到時候出現紕漏。


  張國正聽完後大吃一驚,問道:“老哥今年六十九了,真是看不出來啊!”


  明代人普遍虛兩歲,趙誌寬謙虛的笑道:“那裏,隻是苟活而已!”


  人生七十古來稀,明代人普遍壽命在三十二歲左右,雖然超低的出生率拉低了人口年齡,但普通人能活到五十歲就已經算高齡了,七十歲的老人縣裏每年都要派人探望,和後世過年走訪百歲老人差不多。


  得知趙誌寬快七十了,張國正趕緊站起來讓趙誌寬先坐下,然後自己才重新坐下。


  客道完畢進入正題,張國正讓屋中人都出去,隻留下二對父子後問道:“老哥,你說你是張家族人,但光憑那麽一句話不能證明,你可否還有更多的佐證?”


  那他娘的有佐證,連這個身份都是編的,趙誌寬笑道:“總兵大人,我族離開大明二百多年,曆經多少代,當年就算有什麽佐證也都丟光了,還有我家並不是嫡係大房,就算有佐證也不可能在我這裏!”


  趙誌寬說的也算合理,畢竟二百多年過去,物是人非,那裏找那麽多佐證。張國正點頭接著問道:“那老哥可聽過祖上為何離開大明下南洋呢?”


  這才是張國正要問的重點,他要問清這家人是不是回來要千戶這個職位的。


  “我隻聽說第一代先祖張禮離開瓊州後去了呂宋,在那裏開枝散葉娶妻生子,我家先祖是張禮公第四個兒子,在第三代離開呂宋去了滿剌加討生活,傳到我這裏已經七代!這幾年因為佛郎機人對漢人壓迫日甚,我與妻兒生活越發艱難,所以起了回鄉的心思,那知道在瓊州外海碰到風浪。船沉了,隻剩我們一家人漂到了這裏!”


  趙誌寬說的這些也不太合理,現在可是一月份,瓊州海峽內風平浪靜那有什麽風浪,不過明代船小,碰到什麽局部的龍卷風造成傾覆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張國正聽趙誌寬說的還算合理,同時能說出張禮的姓名,就算不是張家人也應該有一定的關係,張國正思考一下問道:“老哥下一步準備怎麽辦?在這瓊州府安家嗎?”


  趙誌寬剛要回答,他背後站的趙福祥搶先說道:“叔叔,我們趙家還有一大家子在滿剌加,我們隻是先一步回來探路,如果國內安生我們都要回來的!至於我們一家不打算在瓊州常住,準備在這裏住上一年半載就去廣州!”


  張國正聽說還有人要回來,臉色馬上不自然起來,想了一會兒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既然是二房的親族,回來我們大房自然歡迎!成德,在城裏給你伯父找一座院子暫時安歇!”


  趙福祥可不放心張國正,那裏敢住在城裏,趕緊說道:“這就不用煩勞叔叔了,我們在白沙津住下即可!”


  張國正也隻是客氣一下,整個海甸島都是他的地盤,住在白沙津也是一樣。


  “既然賢侄這麽說,那老夫也就不見外了!海甸島空地很多,你們自己挑選地方建房子吧!”


  到了這地步雙方算是基本認親了,按照正常程序應該去祠堂續族譜,不過現在二房已經改姓趙了,張國正也不打算正式與二房認親,所以也就沒提。趙誌寬父子原本就不是張家人,再加上不知道過去認親有哪些流程,所以也就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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