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發展瓶頸
就算趙福祥的臉皮厚如城牆拐彎,但聽張文明給自己取今亮的表字也有些接受不了。
趙福祥斯斯艾艾的說道:“張兄,這個表字是不是有些太重了,小弟才疏學淺,實在扛不起來啊!”
張文明一瞪眼睛:“怕什麽?愚兄雖然不是什麽大人物,但在這瓊州府也算小有名號,誰敢笑話你就說這個表字是愚兄給你選的,看誰敢多說什麽?”
張文明頗有魏晉狂士之風,他自己都能為自己取表字峻峰用來紀念海瑞,給趙福祥取了今亮也不是什麽大事情。趙福祥雖然對這個表字不太滿意,但害怕得罪張文明,沒辦法隻要咬牙接受。
這個時候菜肴酒水都已經擺了上來,黃酒也已經煮好,趙福祥趕緊起身給張文明倒了杯黃酒,然後說道:“小弟今天感謝張兄賜字之恩!”
張文明喝了酒笑著問道:“賢弟,你費了這麽半天勁,不會真的想請愚兄喝頓酒吧?”
趙福祥的小心思被點破,不過這家夥臉皮厚的很,先是哈哈一笑緩解尷尬,接著說道:“張兄,確實有些事想請張兄幫忙!”
趙福祥說完站起身推開窗戶,粵海樓在東城,距離南渡江碼頭不遠,站在樓上能清楚的看清碼頭的一舉一動。
趙福祥指著南渡江碼頭邊上一排排的窩棚說道:“張兄,你身為瓊州人士,難道看不到城外那上萬流民嗎?還是張兄你剛才表現出來的義憤填膺都是裝像,和那些普通士人一樣沽名釣譽不成?”
南下流民基本上都集中在東城外,這裏距離碼頭最近,可以打些零工,同時緊鄰南渡江,水源上也可以保證。但東城外聚集了大量流民,這個氣味可就難聞了,所以府城內的人出入都改成了南門。
“張兄,你們這些讀書人身為肉食者,就眼睜睜看著這些黎民百姓受苦?他們千裏迢迢好不容易逃到瓊州,還要受那些胥吏的欺負,賣兒賣女不說,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全,張兄你不應該想些辦法做點什麽嗎?”
趙福祥的話確實讓張文明有些臉紅,張文明歎了口氣說道:“這些愚兄也都想過,官府時不時也舍些粥,但流民的人數太多,僧多粥少緩不濟急啊!”
趙福祥聽張文明說完,坐下給張文明重新倒了杯酒,然後說道:“張兄,小弟有個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流民人數多不能單靠救濟,可以由官府出麵做保,讓城內的商戶工坊雇傭這些流民,這樣既保證了流民一條活路,還可以讓城內的商戶雇傭到低廉的勞力,張兄你看怎麽樣?”
趙福祥提的辦法確實可行,但張文明也不是沒試過,不說城裏的那些商戶,就是那些士人就不好溝通,一個個拍胸脯保證一定出錢出糧,但到了具體實施時,卻東拉西扯就是不肯拿出實際好處。
張文明對這些士人富戶早已經失望透頂,現在聽趙福祥要依靠他們解決流民問題,氣的張文明怒極反笑:“哼哼,你想依靠那幫一毛不拔的家夥,根本就是白日做夢!”
趙福祥當然知道信不過這幫家夥,不過趙福祥更相信馬聖人的一句話: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資本就會蠢蠢欲動;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於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張文明你隻會用大道理忽悠人家,那幫士人又不是傻子,一點好處都沒有誰會去幹?
趙福祥嘿嘿笑道:“張兄,你隻要替小弟引薦認識他們就行了,其他的小弟自己來辦!”
張文明並不相信趙福祥能辦成這件事,不過看他信誓旦旦,也就答應下來幫他一下,畢竟這件事成功了受益的可是城外那數萬流民。
其實趙福祥肯這麽下力,並不是真的吃飽撐的可憐那些流民,而是趙家的發展碰到了瓶頸,那就是人力問題。
這次回去趙福祥發現家裏搞得紅紅火火,但因為沒有人力很多項目都推進不下去。趙誌寬手下隻有四十多人,要搞磚廠就不能搞其他的,至於趙福祥的糖廠更是如此。
其實這也是英國工業革*命前期碰到的問題,在前期機械不能普遍使用的情況下,為了搞大規模工業化,唯一途徑就是使用人力。
趙福祥也看到了這點,但明代和英國不同,英國可以通過立法給農民一定的自由,又通過羊吃人事件逼迫失地農民進入工廠做工。可是明代因為土地的原因,大半的農民都被固化在土地上,特別是海南島這種地廣人稀的化外之地,就算最低級的軍戶也可以分上三五畝軍田,雖然不能發家致富,但基本維持生存還是沒問題的。
這也是趙家已經穿越一個多月了,趙誌寬手下還隻是四十多人的原因。為了快速發展勢力,通過合法手段雇傭當地人當勞工肯定是不行了,所以趙福祥就把注意力打到城外那些流民身上。
這幫流民因為是外來人員,瓊州府本地人十分不待見他們,除了官府暗地裏欺壓,碼頭上的黑*幫也對這些苦命人下手,兩相加持下流民的日子過得真是苦不堪言。
趙福祥雖然想幫助這些流民,同時解決自己缺少人力的難題,但趙福祥也是個外地人,如果沒有官府的幫助,想要完成這個任務基本是不可能的。
這也是趙福祥接觸張文明的原因之一,利用張文明的威望打通官府的關係,在自己獲得人力的同時,拉攏官府與當地統治階級的關係,這才是趙福祥心中的盤算。
官場出身的趙福祥深知中國是個官*本位思想,如果沒有官府背書,自己一個外人想要安穩的發展工業基本上是癡人說夢。同時除了官府趙福祥還要拉攏當地士人,隻有與當地這些士人聯結到一起,形成利益共同體,那自己在海南的地位就會穩如泰山。
所以趙福祥必須要與張文明交好,雖然這家夥有些憤青死心眼,在瓊州府文人圈子裏人品極差。但張文明的老師實在太牛逼,牛逼到就算那些文人心裏煩他煩得要死,但也必須要笑臉相迎的地步。
初步商議妥後,酒菜也已經上齊了,趙福祥讓夥計去把唱小曲兒的歌伎找來,三人在包廂中推杯換盞開始喝了起來。
張文明今天被孔守貞算計心中很不忿,正好這時借著酒勁問道:“孔守貞,真妄我張某拿你當個朋友,你卻算計張某!”
張文明已經很不客氣直呼其名了,孔守貞知道自己東家求到張文明頭上,也不便發火,隻好端起酒杯說道:“這個怨小弟,請張兄原諒!”
中國人向來講究麵子,孔守貞既然已經低頭認錯了,換上其他人肯定接受,畢竟為這點事得罪一個讀書人不太好。
可是張文明不是普通人,這家夥和海瑞差不多,不給任何人留麵子,孔守貞舉杯的雙手架在哪裏放不下來了。
孔守貞被羞辱的麵紅耳赤,重重的哼了一聲放下酒杯走了。張文明看著孔守貞的背影說道:“這家夥心思深沉,賢弟你要小心他!”
趙福祥哈哈一笑,勸道:“張兄,怨小弟!也是小弟出的主意,與孔守貞沒多大關係!”
那知道張文明卻搖頭說道:“賢弟,你與孔守貞可不一樣!你是商人沒受過聖人教誨,說謊騙人很正常。可孔守貞是個秀才,卻忘了忠孝仁義,這種人不可深交!”
聽完張文明的奇怪言論,趙福祥心中大罵這個臭老九,憑什麽看不起自己?商人就可以說謊騙人了?
其實這也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現狀,聖人的道德水平太高不是誰都能達到了,但達不到總不能說自己道德不好吧,所以偽君子就應運而生了。
張文明和他的楷模海瑞差不多,都嚴格按照聖人標準要求自己,不僅嚴於律己,還要求其他人也和他一樣,這樣下來他在府城士人圈裏的口碑可想而知了。
趙福祥不想在自己的道德問題上過多探討,趕緊轉化話題說道:“張兄對時局如何看呢?”
張文明年前剛從北方回來,一路上看多了民不聊生餓殍遍地的景象,聽趙福祥這麽說歎了口氣說道:“還能怎麽樣?一副末世景象!”
聽張文明說完,趙福祥試探的問道:“張兄,既然北方不行了,你看勸說皇帝遷都不行嗎?”
“我在京師時,朝堂上就有人傳出來消息,想讓皇帝遷都,更有人勸說皇帝讓太子避禍南直隸!可朝中那些屍位素裹之人不但不讚同,還拿出當年於少保的例子,勸說皇帝死守京師,這幫家夥真是該殺!”
趙福祥聽張文明說完連連點頭,說道:“張兄真是大才,北方現在糜爛如此,正應該退到南直隸重整再戰,依靠長江天險最差也可以割據江南!可是現在可好,不止皇帝難保,北方的韃子也有機會南下,到時候大家剃頭一起留辮子可就不美好了!”
張文明正在喝酒,聽趙福祥這麽說站起來喝問道:“趙福祥,你亂說什麽?遼東的建奴怎可能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