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指揮使毛焦
周樹光現在已經過了花甲之年，當年那些宏圖大誌也早就成了過眼雲煙，他現在隻想安穩的做完這一任，然後平安致仕回鄉養老。
所以在去年蔡思淳來到瓊州當同知後，周樹光早已經看明白了，這是準備接他的班，既然如此周樹光也會做人，直接當了甩手掌櫃，將所有政務都交給了蔡思淳，自己則是喝喝茶養養花，過的好不快活。
雖然不管事，但畢竟掛著知府的頭銜，所以昨晚東城外發生事情後，蔡思淳第一時間報給周樹光知曉。
聽到流民到處殺人後，周樹光也嚇得夠嗆，沒有猶豫就讓蔡思淳去請海南衛派兵鎮壓。
雖然最後鎮壓下去了，但畢竟死了這麽多人，作為地方官失職，周樹光眼看自己退休無望，隻能坐在屋中發呆。
這種心態，在聽到趙福祥的主意後，根本沒有半分猶豫，趕緊對蔡思淳說道：“蔡同知，就按趙先生說的去辦！”
周樹光說完後拉著趙福祥的手，激動的如同看到失蹤多年的兒子，周樹光歎了口氣說道：“趙先生。。”
周樹光說完感覺自己一個四品知府叫一個布衣商人為先生實在有些丟身份，所以問道：“請問老弟表字？”
“知府大人，草民表字今亮！”
周樹光聽到這個表字好懸沒樂出聲來，問道：“今亮賢弟，這個表字如此大氣，是誰給起的？”
“是張文明張舉人，他也是草民的義兄！”
聽到是張文明起的，周樹光也就釋然了，也隻有狂徒張文明才敢起這種表字。
蔡思淳在邊上說道：“大人，衛所那邊是不是請大人去說一下，他們也要上報的！”
提到海南衛，周樹光皺起了眉頭，倒不是他害怕見指揮使毛焦，隻是他進士出身，去求一個武夫實在有些丟人。
明代中後期重文輕武，武將的地位直線下降，甚至有二品總兵看到七品知縣也要磕頭的傳統。毛焦隻是個四品指揮使，讓同樣是四品的周樹光去求他，實在有些難為人。
周樹光想了一會兒說道：“倫山，本府說過大小事情鹹決在你，毛焦那邊還是你去吧！”
蔡思淳心中大罵周樹光老滑頭，你怕丟人我就不怕了嗎？如果自己去求一個武夫，這件事傳到同僚耳中，以後我在官場還怎麽混？
“嗬嗬，大人！本官來瓊州時日尚短，與毛焦根本沒見過麵，這種大事還是請大人親自出馬才是！”
周樹光與蔡思淳互踢皮球，二人都不想去，邊上的趙福祥知道自己機會來了，趙福祥向來善於扯虎皮拉大旗，現在有這機會豈能放過？
“二位大人，這種小事怎用二位大人出馬？交給草民去辦即可！”
周蔡二人一聽有人肯去當然高興，當即答應讓趙福祥當知府衙門的全權代表，負責去指揮使衙門談判。
“二位大人，您看能不能給草民證明的東西，要不豈不是讓那些武夫看輕？”
趙福祥索要領導的批條，隻是他不知道明代這種東西叫什麽。
周樹光聽趙福祥這麽說連連點頭，趕緊讓家人去取來自己的名剌，交給趙福祥後說道：“今亮，這是本官的名剌，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周樹光說完還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這名剌代表著老夫，今亮可不要亂用！”
聽周樹光說的這麽小心，趙福祥心中暗罵：一個名片有什麽了不起？弄急眼了老子出去仿照印上幾千份到處發！
趙福祥不懂這份名剌的價值，古代名片分為兩種，一種為帖，這種是白紙寫成，基本上是給予自己的普通朋友，大概和後世名片差不多。
還有一種就是剌，是紅紙黑字寫成，這種名剌隻給予自己親信子侄門生、關係莫逆的好朋友，這種名剌代表了本人對持名剌之人的絕對信任。
趙福祥接過周樹光的名剌，然後對蔡思淳笑道：“蔡大人，您的呢？”
蔡思淳一愣，不是都有知府大人的名剌了嗎？怎麽還要我的？
“蔡大人，這不是雙保險嗎？”
蔡思淳很了解趙福祥，一聽就知道這家夥要拿著自己的名剌出去搞事，原本蔡思淳不想給的，但一想這家夥與張文明的關係，就算沒有自己的名剌，出了什麽事情也要算在自己頭上，還不如給他名剌，也好有個約束。
蔡思淳一笑，從懷裏掏出自己的名剌，交給趙福祥後又說道：“今亮兄，辦完事後要將名剌還給本官！”
趙福祥笑嗬嗬的雙手接過，保證道：“請大人放心，辦完事後保證物歸原主！”
趙福祥說完心中暗笑，這東西進了自己的手還能交出去嗎？自己不好好利用名剌撈些好處，都對不起要死的崇禎皇帝。
海南衛分司衙門就在距離知府衙門不遠處的鎮台街，海南衛雖然是衛所，但因為地理位置太重要，所以海南衛是副省級待遇，全稱為廣東都指揮使司海南分司，海南衛的主官也不是千戶，而是正四品的指揮使。
作為海南島上維二的兩個副省級單位，同時還是島上最高軍事單位，分司衙門自然建的高大威武，一點都不次於知府衙門。
與知府衙門不同，海南衛衙門門口站了八名手拿刀槍的士兵，這八人估計都是挑選出來的壯漢，都有一米七五的身高，雖然比不過趙福祥，但在明代屬於高個子了。
為首一個頭目看到一個猥瑣的胖子在門口不遠處探頭縮腦形跡可疑，喝問道：“那個胖子，你亂看什麽？不知道衙門重地不得停留嗎？”
趙福祥笑嘻嘻走上前，將周蔡二人的名剌拿了出來，說道：“這位兄弟，我叫趙福祥，求見指揮使毛大人！”
那頭目接過剌看清楚後好懸沒嚇個跟頭，麵前這人什麽來頭，竟然有知府大人與同知大人二人的名剌。
那頭目知道麵前這人自己惹不起，趕緊抱拳笑道：“原來是趙老爺，不知要見我家鎮台有什麽事？”
趙福祥一笑：“這位兄弟，我受二位大人所托，有重要事情求見毛大人！”
那頭目不敢再問，趕緊進去為趙福祥通報。
這時的海南衛指揮使毛焦毛大人正在為自己立了大功而高興，明代以軍功為最，要想封爵必須立軍功，所以當年以王陽明的絕世才華，也要鎮壓寧王叛亂後才會被封為新建伯。
毛焦雖然隻是個小小四品指揮使，但他家遠祖可是牛逼人物。毛焦直係始祖叫毛驥，毛驥有一個親哥哥叫毛驤，就是幫助朱元璋炮製胡惟庸案、李善長案的第一任錦衣衛指揮使。
當年被毛驤親自下令處死的官員足有三萬多人，當然他萬萬沒想到，胡惟庸案最後一個處死的官員就是他自己。
朱元璋為了殺人滅口，處死毛驤後將他的家人全部處死，隻有毛焦的始祖毛驥，當時因為沒成年，被發配到海南島當了一個大頭兵。
後來朱棣靖難成功後，將當年倒黴的一些錦衣衛官複原職，但毛驤因為殺人太多得罪了那些臭老九，所以毛驥並不在赦免名單之列。
就這樣毛家在海南島傳承了五代，等到明英宗奪門成功大赦天下，才將在海南島窩了快一百年的毛家人放了出來。
明英宗對毛家還算不錯，給了毛家一個世襲百戶的職位，算是給毛家一點點補償。
毛家真正發家是在毛焦的爺爺輩，當時正好碰到海南島儋州彝人作亂，為了戰場立功，毛家人前仆後繼死了好幾個，最後因功被升為儋州所千戶。
到了毛焦這裏，由於毛焦善於鑽營，在前幾年上任指揮使退休後，毛焦就獲得了這個職位。
昨晚上東城外出現大批流民造反，知府衙門求到他這裏，大喜過望的毛焦馬上派出自己最精銳的標營去鎮壓。
經過一晚上的血腥鎮壓，標營回報斬首一百零七人，抓住叛亂者數百。毛焦當然不在乎這一百零七人是真正的殺人凶手，還是無辜的老百姓，他隻關心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
昨晚上城外碼頭上的商鋪大半被毀，貨物雖然燒沒了，但金銀可燒不壞。事後毛焦派人去清理現場，一共清理出白銀五千多兩，黃金一百多兩。
除了這些毛焦還準備借機勒索一下城內富戶，就說你與城外亂民有勾搭，富戶為了避免麻煩都痛快交錢了事。
除了這些還可以誇大戰果，毛焦自己給都司衙門上一份行文，說昨晚瓊州府亂民造反，但已被自己帶兵鎮壓下去，斬首數百。
明代最重軍功，自己帶人打了這麽一個大勝仗，最差也能弄個廣東指揮使當當。如果自己肯花錢疏通一下，搞不好都能封個伯爵。
想到自己升官又發財，毛焦真是分外高興，不僅大方的賞了標營一百兩銀子，連帶對手下士兵也客氣起來。
毛焦看到一個士兵闖到自己屋中，一反常態的並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問道：“幹什麽？有什麽事嗎？”
那頭目大著膽子說道：“鎮台大人，外麵有人拿著知府與同知的名剌求見，說有重要事情協商！”
毛焦一聽更加高興，現在知府周大人都求到自己，看來讓自己兒子拜知府大人為師這件事有門。毛焦趕緊穿上鞋，叫道：“快快迎接！”
毛焦想了想不夠莊重，又說道：“大開中門，本官親自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