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輿論
趙福祥原本今天要去海口碼頭接受新運來的生鐵，這次一共運來了五千斤生鐵與兩千斤熟鐵，還有最貴的五百斤鋼材。
中國古代因為所能提供的溫度不夠，所以隻能通過各種奇思妙計來提高鐵的品質，宋代以前通過多次鍛打取得鋼材，宋代開始使用灌鋼法製造鋼材，到了明代，工藝得到了進步，發明了炒鋼法，鐵礦石融化後可以直接產出鋼鐵，當然這種簡陋的生產工藝還不能穩定的產出鋼鐵，每鍋鐵水隻能通過炒鋼師父的手藝來控製，至於具體出來的是鋼鐵還是熟鐵，就要看天命了。
趙福祥買的這五百斤鋼材都是罕見的高碳鋼，這些鋼材就用了趙福祥快三千兩白銀，實在貴得很，不過也沒辦法，趙福祥需要這些高碳鋼做鑽頭，老爺子那邊各種機加工設備都需要鑽頭與刀具，所以這些錢必須要花的。
李正道看到趙福祥親自來碼頭了，笑道：“大哥怎麽不放心？親自過來看看？”
趙福祥點點頭，問道：“海甸島那邊的簡易碼頭建的怎麽樣了？還有多長時間可以運作？”
海口的碼頭都在本島，但趙福祥需要的都是大宗物資，從本島卸貨在運到海甸島實在費工費力，所以半月前趙福祥就安排李正道找尋工匠在海甸島那裏新建一座碼頭。
聽趙福祥這麽說，李正道苦笑道：“大哥，碼頭那有這麽容易就建了，除了需要棧道外，還要有防波堤，海口這邊可是用了幾百年才形成的規模！”
趙福祥也知道事情不簡單，在這個沒有機械應用的時代，一切都需要人力，工程進度自然上不來。
沒辦法趙福祥隻好等下去，海甸島碼頭未建成的時候，各種物資隻能走海口港了。
趙福祥看著工人將包裝好的鐵錠一塊塊的搬下來，然後裝上牛車，趙福祥問道：“賢弟，這些生鐵不容易收購嗎？怎麽用了這麽長時間？”
從二月份趙福祥下了訂單，現在已經三月份了，一個半月這些生鐵才運到，李正道解釋道：“大哥，生鐵有的是，可是你要的鋼材太緊缺了，你還要最好的鋼材，這五百斤我可是走遍了佛山大小煉鐵坊，用了不知多少關係才搞到的！”
提到這個趙福祥又是滿腦門子官司，他問道：“昌江那邊的鐵礦怎麽樣了？這都快兩個月了，銀子投了不少，一塊礦石都沒運來！”
買生鐵隻能是權宜之計，現在需要的少當然可以，但將來需要成百上千噸的時候，買生鐵就不合適了，廣東那邊產量也跟不上來，所以必須要自己生產鋼鐵才行。石碌鐵礦那邊已經找到礦脈，隻是沒有道路，還有缺少人手，鐵礦石運不出來。為了盡快將鐵礦石運到海甸島，這兩個月趙福祥前前後後已經投進去幾千兩銀子，現在連個水漂都沒看到。
“大哥，鐵礦那邊已經雇了當地二百多人進行修路了，隻要路修到昌江邊上，就可以用小船倒大船，將礦石運回來！我前幾天詢問過進度，大概還有二十多天路就可以修完，一個月後鐵礦石就能運到海甸島！”
一個月？趙福祥合計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他說道：“等這裏的事情結束了，我和你去一次廣州，去找幾個靠譜的煉鐵師傅來！”
當然趙福祥去廣州還不隻是請煉鐵師傅，還有他準備去兩廣總督衙門一趟，張榮的千戶職位必須要總督衙門任命，必須要總督沈猶龍點頭才行。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急匆匆的來到李正道的商鋪，進門就問：“趙福祥趙老爺在嗎？”
趙福祥一皺眉，來到門口問道：“我就是趙福祥，你是誰？找我幹什麽？”
那人跑的滿頭大汗，這時也顧不得擦了，看到趙福祥雙膝跪倒說道：“趙老爺，小人是張榮張老爺的家奴，我家老爺說出大問題了，讓您趕緊去千戶所衙門一趟！”
大問題？趙福祥知道今天毛焦對張家動手，原本趙福祥也要去的，但想到自己畢竟打的名頭是回鄉投親，現在卻出頭迫害宗親，讓人知道不太好，在加上今天有重要貨物運到，所以趙福祥也就沒有去參合一腳，按照趙福祥的計劃隻要張家父子死了，其他人都會鳥獸散，到時候自己等著分錢就行了，難道怎麽那個環節沒計劃好，讓張家父子逃跑了？
趙福祥趕緊問道：“怎麽，出現什麽問題了？張家父子跑了？”
那家人搖頭，說道：“張家父子都已經死了，可是我家老爺還是讓我來請趙老爺過去，具體什麽問題我家老爺沒說，隻是說出了大問題！”
張榮這人很嚴謹，絕對不會開什麽玩笑，趙福祥聽完後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所以將運貨的事情交給李正道，自己則跟著那家人去了城裏千戶所。
等到了千戶所衙門，張榮早已經等在了門口，看到張榮渾身鮮血，趙福祥問道：“怎麽樣？成功了嗎？”
張榮將趙福祥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張成德父子都死了，我親自動的手！可是現在出現的問題是毛大人發現了張家的秘密，說張家先祖是張士誠的直係子孫，我聽到這個消息後不敢怠慢，趕緊將趙大哥你找來商量一下對策！”
趙福祥早知道張家的秘密，現在聽這秘密讓毛焦知道了，趙福祥皺眉問道：“毛焦和趙孟關怎麽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我跟著毛大人與趙大人進了山洞，發現了大批張家財寶，可是毛大人不知道怎麽發現了張士誠的金印，毛大人發現後第一時間就將我們都攆了出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二人到底是如何算計！”
張榮十分著急，他雖然不是張家的血脈，但他的官職可是張家的，如果張家真是張士誠的子孫，那他就會受到牽連，不止沒到手的千戶，可能連他世襲的百戶都要沒了，所以張榮才趕緊派人去把趙福祥請來，希望他能想個辦法出來。
與驚慌失措的張榮不同，趙福祥知道張家的秘密是怎麽回事，所以他並不著急，聽張榮說完後，趙福祥冷笑道：“看來毛焦這家夥還不死心啊！好，今天就讓他徹底死心！”
趙福祥說完對張榮說道：“你現在帶我去山洞，還有多找一些人站在那裏，人越多越好，千戶所的官員也找一些，不要都是你的人！”
張榮不知道趙福祥想幹什麽，不過現在他已經是六神無主了，所以趕緊按照趙福祥的安排去準備。
現在千戶所的書辦都拘在正堂等候消息，張榮很簡單的就找夠了人手，所以時間不長就帶著一百多人來到山洞前。這裏原來已經有十幾個毛焦的親兵，他們看到這麽多人剛要問問出了什麽情況，但看到這些人都是張榮領來了，所以也就沒問。
趙福祥站在最前麵，等著毛焦與趙孟關二人出來，他今天打的算盤就是將事情搞大，經過這幾個月的接觸，趙福祥可知道明代這幫官員比後世大膽的多，畢竟沒有後世那麽多條條框框來限製他們，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地方官說了算。
趙福祥知道依著毛焦那家夥的性子，肯定借著張家這件事打擊報複自己，很大可能將自己連坐，到時候在不明不白的死在獄中，這樣錢財不都是他毛焦的嗎？趙福祥還真是挺了解毛焦，他就是準備這麽幹，雖然趙福祥背後有文官當保護*傘，但你都已經死了，誰還能管這些事情？等過了十天半月風頭過了，更是無人再管你趙家的死活，到時候趙家的產業不都姓毛了嗎？
毛焦算盤打得挺精明，可他忘了張榮，這家夥雖然是贅婿，與張家沒啥關係，但他所有的官職都是張家給的，如果張家倒了黴，他自然也一落千丈，多年的辛苦成了泡影，換誰能受得了？可張榮實在得罪不起毛焦，當然更加不敢得罪趙孟關，沒辦法隻好去找趙福祥，希望這個無所不能趙老爺有好辦法。
事實證明這個死胖子趙福祥確實有些本事，等毛焦出來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將張家的秘密揭開，同時點出自己並不是張家大房，而是張有光的直係子孫，與張士誠更是沒半點關係。同時當年張有光親兒子張禮為了讓位給哥哥，渡海去了南洋，這種善舉更是得到了圍觀眾人的一致好評。
明代的社會風氣遠比後世好得多，同時國家還在倡導孝悌忠信，張有光為了不負舊主，撫養舊主遺腹子，就是忠的體現，張禮為了全兄弟之情、不想讓父親為難遠走南洋，是忠悌的體現，張有光臨死前留書，不準後世子孫來找長房的麻煩，更是信的體現，這種有情有義之人的後代，你毛焦竟然想暗害，就算朝廷拿你沒辦法，但你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嗎？
實話說趙福祥確實抓到了毛焦的弱點，你們這些地方官確實可以無法無天，但輿論的壓力誰也受不了，真要搞大了朝廷為了平息輿論，必定會對你毛焦下手。事實也正是如此，毛焦與趙孟關二人立刻投鼠忌器，對趙福祥真是豆腐落在灰堆裏，是拿也不是吹也不是！
趙孟關在眾目睽睽之下隻好拿出秉公決斷的架勢，說道：“諸位放心，我們錦衣衛一定會秉公辦理，絕對不會走了一個叛逆，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趙孟關說完看了看趙福祥，低聲說道：“趙兄，能不能移步咱們商談一下？畢竟這件事搞大了對誰都不好！”
趙福祥微微一笑，指著不遠處一間屋子說道：“正好那間屋子沒人，咱們就去那裏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