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直入清營
隆慮山又稱林慮山,東漢時因避諱皇帝劉隆而改名。此山雄偉奇麗,風光秀美,陳恕站在高處看了一會,頗為感嘆我華夏山川的美好,可惜卻淪於胡人之手。
此時隆慮山天脊嶺前,已被清兵紮營團團圍住,義軍被困在嶺間的奇石坡老山林中,已近十天。
陳恕向身後的明珠瞧了一眼,甄想正緊跟在他身後,隨時防備他有異狀。
昨天明珠終於屈服,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事實上也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情況,大多數跟陳恕黃蓉分析出的差不多。但明珠的身份卻是大有價值,陳恕決定扮成明珠的隨從,來清兵大營走一遭。一是察探敵情,二是給車隊進山找個機會,有糧餉在,能不廝殺平安送到當然是最好。
他叫明珠投向漢人,那是隨口說笑。以明珠的滿人身份和前程,自然不可能。不過命操敵手,明珠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決定和他合作。陳恕之所以放心來,也是料定此人雖然看著鎮靜,實際上卻極為怕死。不為別的,他是個熱衷於富貴權勢的權臣,這樣的人又怎可能不怕死呢?
此次隨他一起來的是甄想,陳恕這幾天觀察他和郭樂算,這兩人一個精細冷靜,一個勇猛豪爽。這一次來清營,雖然有明珠一起,倒也很是冒險,所以讓甄想來,也是看中他的冷靜性格。
另外還有一人就是阿朱,她施展妙手,化妝成那叫安七的護衛,竟是惟妙惟肖,那人自己都看傻了眼。明珠也是嘆為觀止,他安心跟陳恕來做這事,也是因為這邊有這樣的人物,到時候可以推是敵人易容成他的。
陳恕讓阿朱來,是讓她見見這清將費羅多的樣子,她的易容神技神妙無比,此後還可派上大用場。慕容複本是一聽就堅持不許的,阿朱自己倒是挺願意來,最後王姑娘一拍板,慕容復也只好悻悻的不說什麼了。
一行一共八人,都扮成是明珠的護衛。其他人押了車隊,在附近隱伏等侯,到天黑再尋機會進山。
陳恕向阿朱瞧了一眼,見她粗著嗓子,學著那安七的聲音跟甄想說話。明珠聽得滿臉驚嘆,說道:「這位姑娘的本事,當真是令人驚嘆,可惜,可惜。」心中極為惋惜,若是自己手底下能有這麼一個人那可多好。話一出口,又覺得罪了陳恕,不由訕訕一笑。
陳恕微笑道:「阿朱姑娘妙手天生,這也是我大漢人傑地靈,方才生得出這般聰明靈秀的姑娘。」
阿朱回過頭來,用安七的聲音粗聲道:「你可莫要寒磣咱了,咱又哪裡比得上你小哥呢,快走快走,娘的這程路趕下來可累死人了。」
陳恕不禁失笑,心中卻頗有些佩服。雖然他覺得此行沒什麼危險,但畢竟是深入虎穴,阿朱一個妙齡少女,能有這般膽氣,但真是難得。
說話之間,便離清營不遠了。忽聽有人大聲喝問:「什麼人!」卻是一隊清兵哨騎搶了過來。
陳恕走上前,朗聲道:「朝廷欽使明珠大人奉上諭前來,爾等還不快去通報費將軍!」
明珠和費羅多以前是見過兩次的,他現在遠未像歷史上那般權傾朝野,單以地位而論,比費羅多這等手握兵權的將領還頗有不如。不過此次是欽使身份,那又不同。
費羅多聽得回報,忙親自率眾迎接。他也是知道明珠奉旨出使的,心裡並無半點懷疑,隔著老遠就大聲笑道:「明珠大人,小將可等你好久了。」
明珠滿臉堆歡,上前與他見禮,一陣寒喧。甄想始終緊隨在他身後,一副忠義不二的樣子。
費羅多言語間對明珠頗為巴結,一來是欽使身份,二來明珠家世顯赫,與皇室亦有親戚關係,並不是他能比的。他壓低聲音笑道:「明珠大人此來正好,這山中反賊早已到窮途末路之時,就請大人運籌帷幄,將之一舉拿下!」
自古以來領兵大將與朝廷使者間,糾結最多,也無非就是為爭功。不過這費羅多卻是個油滑精明的官場油子,沒什麼軍人氣概。明珠此來本非為軍務,但他要巴結討好,便故意要將軍功分給他,與之拉上關係。
明珠連忙謙讓,說道:「豈敢,明珠一介文職,哪當得將軍此話。」
迎進軍營,費羅多設下筵席款待,其他人倒還好,甄想卻無論到哪裡,都是寸步不離明珠身後。也不吃飯,按劍站在他背後。
費羅多瞧得奇怪,笑問道:「明珠大人這位護衛,竟是如此忠義?」
明珠心裡苦笑,嘴上哈哈一笑,說道:「他是我的心腹衛士,從不離身的,將軍見笑了。」
費羅多讚不絕口,連聲道:「忠勇至此,這豈不是趙子龍么?」
甄想面無表情,任別人說什麼他都只當沒聽見。
陳恕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留意清軍營帳布置。見這費羅多雖然油滑,但軍容卻頗為鼎盛,軍營森嚴,極有法度。
阿朱卻是一直在悄悄觀察費羅多的容貌和言行,她下次要易容成這人樣子,就不能照著本人,只能憑著此時記憶,這顯然比她從前要難上不少。
酒過三巡,費羅多醉眼微眯,又有了些酒意。他正跟明珠談起京中qing樓秘聞,說到奇趣處,兩人哈哈大笑,聽得旁邊的阿朱滿臉發燒,暗啐不已,好在她臉上易了容,也沒人看出異樣。
正在此時,忽然一人匆匆進來,在費羅多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後者臉色微變,沉吟了一下,說道:「讓他到旁邊小帳里等侯。」
他湊過身來,向明珠道:「大人,這山中反賊裡面,有人跟我搭上了線,願意作內應。大人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明珠一怔,向陳恕瞧了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點頭答應。
費羅多引他出來,陳恕、甄想和阿朱都跟在明珠身後。來到大帳旁邊的小營帳,費羅多剛走進去,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削漢子就慌不迭地跪了下來,連聲叫道:「罪民叩見大將軍!拜見大將軍!」
費羅多說道:「是何西陽派你來的?有何憑證?」
那漢子伏在地上,砰砰地磕了幾個頭,恭恭敬敬地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了過來。
費羅多看了一會,又遞給明珠,明珠看完隨手遞給陳恕。費羅多見了頗為驚異,明珠笑著解釋道:「這位是我的頭號慕僚,我有什麼事情,從來都不瞞他的。」
費羅多恍然大悟,贊道:「原來是大人的智囊,那肯定是神機妙算無疑了!」
陳恕將信看完,心中湧起一股怒氣。這寫信之人名叫何西陽,看起來在義軍中地位不低,信中滿紙阿諛之詞,看了簡直令人不齒之極。還連聲懇請「天兵」趕快進兵,將他解救出來。
他心想這等無恥之徒,怎的混到義軍當中去的?蕭半和這些人也當真是沒有識人之明。
費羅多向明珠道:「反賊已經是窮途末路,只在末將指掌之間。我這兩天未進兵剿殺,也正是在等大人前來。」
明珠心裡暗嘆,你倒是會做人,可惜我領不起這情。臉上卻是滿臉堆歡,笑道:「多承抬愛,費將軍這麼夠意思,我明珠自然也記得你的好處。以後大家就是好朋友,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一起升官發財。」
費羅多大喜,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簡直像是親如兄弟一般。陳恕聽得不耐煩,輕輕咳了一聲。明珠忙回頭道:「陳先生,你有什麼高見么?」
陳恕點了點頭,向那漢子問道:「山中反賊,糧食還能撐得多久?」
那漢子恭聲道:「回大人,糧食早就沒了。蕭半和那狗賊天天飲酒吃肉,哪顧得底下眾人沒得飯吃?這幾天大家都是摘了野菜、樹葉充饑,一個個餓得面黃飢瘦,哪裡還有力氣抵抗天兵?大人只要進兵,不用吹灰之力即可大獲全勝!我等受蕭賊所迫,無奈屈從,只盼得天兵進剿,望眼欲穿,還請大人早早發兵!」
陳恕心想這傢伙倒會說話,還能掉幾句文,難怪那何西陽派他來。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一喜,忙道:「小人姓嚴,人稱嚴三。」
陳恕點了點頭,向明珠和費羅多拱手道:「大人,看來反賊確實已然勢急。這麼看來,倒是不用著急進兵了。」
費羅多一怔,奇道:「為什麼?」
陳恕微笑道:「將軍有所不知,此次明珠大人出使金國,那完顏宗翰好生無禮,驕狂無狀,瞧他的意思,倒是很想趁火打劫。我們得了中堂大人的指令,若是此間反賊勢大,則要儘快清剿,免得與金人勾結起來。若是現在這般不足為慮,倒可圍而不攻,引得金人動手挑釁,那時我們便師出有名,再揍金人一頓,將什麼開封洛陽都搶過來。」
費羅多聽得大喜,連聲叫妙,說道:「原來如此,果然有道理。」
從來武將要想陞官,只盼著仗多。費羅多也是一般無二,清國這些官兒又從來輕視金人,因此只覺陳恕所說大有道理。明珠聽得腹中暗罵,瞧著陳恕侃侃而談的樣子,心想這小子真是橫說也是理,豎說也是理。
費羅多越想越有理,欣然道:「那啥,地上的,你聽清楚了么?你們先堅持幾天,等時機一到,我自然會進兵。到時候你們這些識時務的,本將軍也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那漢子呆了一會,也只好低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