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帶翅膀的天族人是稀罕的貨物。彼得和埃蒙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勾當,有自己的客源。寧婧被他們以一百個金幣的價格,賣給了弗爾德羅加的一個大臣。
在讓大貴族查看貨源,並確認買賣後,彼得兩人的一貫做法,是把翅膀砍下來並料理好,泡在魔法液裏才交貨的。
一千多年前,魔族人在天族人心裏就像豬狗一樣低賤。現在可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當那個大臣在驗貨的時候看到寧婧的臉時,眼睛都直了,寧婧清楚地聽到了他呢喃了一句“天哪”。
不再猶豫,他便拍板買了寧婧,並表示他要的是寧婧的整個人,不需要彼得兩人幫忙料理翅膀。
應了顧客要求,又省了事,彼得兩人樂嗬嗬地收了錢,就麻溜地把寧婧交給那個大臣了。
這位叫裘洛的魔界貴族,府中布有騎兵,自己的魔力又頗強,絲毫沒把沒有法力的寧婧放在眼裏,甚至沒給她上束縛咒,讓她在花園自由活動——畢竟,寧婧壓根兒走不出這裏。
在阿茲迦洛誕辰晚會的前夜,由於晚飯沒吃飽,寧婧肚子空空的,有點睡不著,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剛把房門推開一條小縫,她忽然聽到了兩個守衛的對話。
“能為陛下獻上一個天族人,裘洛大人這回恐怕能出盡風頭了。”
“其實我挺意外的,為什麽裘洛大人不讓那兩個商販把翅膀處理好,再獻給陛下?”
“這你就不清楚了。陛下喜歡的不是被砍下的翅膀,而是喜歡翅膀還長在背上的天族人。這麽多年,一直有人為陛下獻上獵物,但唯一被他一直留在身邊的,隻有一個琥珀色眼睛的天族俘虜。聽說現在還能在陛下身邊看到她。”
“啊……裘洛大人現在捉到的這個天族人,不也是琥珀色眼睛的嗎?難道陛下喜歡這種女人?”
“應該是吧,不然裘洛大人怎麽會那麽高興。琥珀色眼睛的天族人,多難得一見啊。”
寧婧垂眸,沒繼續聽下去,關上了門。
翌日。
魔界長期處於黑夜中,蘇醒的時候,人往往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寧婧一夜無眠,剛有點睡意,就被幾個陌生的魔族女人從床上提溜起來,摁到了浴池洗澡。隨即,她被人像塊香肉一樣,在全身塗塗抹抹,連翅膀也不放過,梳開了糾結的羽毛,撒上了一層香粉,熏得寧婧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在塗抹的過程中,那幾個魔族女人,用魔族語言議論她:“天族人的皮膚怎麽那麽滑。”
“還真是一點瑕疵都沒有,又白又滑,想咬上一口呢。”
聞言,寧婧的嘴角輕輕一抽。
好吧,不愧是凶殘的魔界。
全部搞定後,寧婧才朝鏡子看去。裏麵的女孩脫掉了一貫的神官袍子,換上了魔界的衣服。魔界最常見的配色是黑或者紅,寧婧穿的就是一襲暗紅色的禮服,前麵倒是不暴露,轉過身去,才知道背部裸露了大片白皙的肌膚,能看到羽翼與皮膚連接的部分。脖子上係著黑色蕾絲的綁帶,遠遠看過去,猶如套上了獵物的項圈。
寧婧:“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
係統幽幽道:“嗬,你本來就是啊。”
魔族的晚上怪冷的,寧婧剛換好衣服,手臂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用翅膀包住了自己的身體。
為了配合今晚的主題——假麵舞會,寧婧戴上了半截豎插著羽毛的麵具,擋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才被趕上了馬車。
出了門,她就被施加了束縛的黑魔法,並嚴加監管著。不過,寧婧其實沒打算逃,有人能把她送到阿茲迦洛身邊,為什麽不坐這趟順風車呢?
馬車由獨角獸拉著在空中飛行,起落無聲。望著馬車窗外倒退的夜空,寧婧沉默不語,不由想起了係統所說的,她要完成的最後一個任務。
原劇情中,魔界與天界撕到天昏地暗的時候,阿茲迦洛都沒有露出原型。唯有布蘭特到了現場,才讓他狼狽地化為了龍身,有了破綻,並在這時,刺穿了他的心髒。
可是,阿茲迦洛的心髒,並不是長在左胸膛裏的。
寧婧養了他兩年,但沒有研究過他的心髒具體長在哪裏。屆時,在如此混亂的戰場上,就更難找到了。所以,布蘭特其實是借助了一樣東西的引領,才能透視了巨大的龍身,精準地找到了阿茲迦洛的心髒,把他一擊斃命。
那樣東西,就是阿茲迦洛的血。
說到這裏,一個bug就出現了。從九天前就開始昏迷、直到打仗白熱化階段才蘇醒的布蘭特,壓根兒就沒機會接近阿茲迦洛的身邊,按理說,是不可能取到他的血的。
空出的這一大段,就是劇情的不合理處。
寧婧要在布蘭特蘇醒前,從阿茲迦洛的身上偷走一滴血。不多不少,隻要一滴,就足以讓他在關鍵時刻跌個滑鐵盧,被布蘭特秒成灰。
——真是一個十分殘酷,又無法拒絕的任務。
回憶起加冕儀式上,水鏡中的她手裏握著的那顆心髒,不知道是不是預示了這個任務。
馬車飛躍了弗爾德羅加的夜空,降落在了一座巨大的石橋前。沉重的石橋徹底懸空,下方是一條奔騰洶湧的大河,河水滋滋地冒著酸性的氣泡。過橋後,馬車停在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城堡前。
寧婧仰視著眼前的城堡。音樂傾瀉,尖銳高聳的塔頂直衝雲霄,紅白相間的外牆爬滿了荊棘,巨大的羅馬式的拱門雕刻著惡魔的浮雕,充滿了陰森又華麗的氣質。
噴泉前已經停了不少的馬車。每逢有貴客來臨,矮小的低等魔物殷勤地上前來,跪趴在地,用背部充當腳踩。寧婧下車的時候,魔物細瘦的四肢顫啊顫的,搖搖欲墜。
在一大片的骨翼中,寧婧的翅膀引起了現場的一陣輕微的騷動。許多灼熱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有幾分驚訝,又有幾分鄙夷。
不用想就知道,這肯定是裘洛那家夥獻給魔王陛下的禮物。
裘洛朝迎接的人揮揮手,便領著寧婧進去了。
束縛咒還在,如果不想被拉力扯得失去平衡,就得乖乖跟著。寧婧無奈地跟在了後麵。
進入了晚宴的會場,果然,來賓都戴著五花八門的麵具。寧婧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偌大的一個大廳,人密密麻麻的,燈光又暗,看不到阿茲迦洛的身影,遠處的王座也是空的。
兩人沒有進入舞池,走過典雅的走廊後,直接穿了出去。入目又是一座長長的石橋,估計剛才走過的都是虛的,對岸的城堡,才是阿茲迦洛日常起居的老窩。
石橋入口有騎守衛,裘洛堆起笑容,上前說了什麽後,不一會兒,就有一隻巨大的鳥獸落在了橋前,捎帶著寧婧兩人過河。
係統:“那座石橋的裏邊布下了魔法,真正過河,要靠鳥獸帶。”
寧婧點頭。
落地後,隔岸的熱鬧都已遠去,這邊明顯安靜多了。黑玫瑰花叢散發著淡淡的馨香,蝙蝠倒掛在荊棘上,橙黃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寧婧。
為魔王獻禮的人不少,禮物有專門堆放的地方。
寧婧雖然是個活人,但也被當成了禮物的其中一種,所以,接待員就直接把裘洛領到了那個堆滿禮物的廳裏。寶石、珍珠、鑽石、各色的金屬飾物,皇冠,手鐲,權杖,滿地都是,都快沒地兒站了。
送禮的人們,看來都很懂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的本性。
這麽和天界一比,魔界還真是富得流油。
除了各種土豪風的禮物外,廳中還堆疊著數之不盡的黑色玫瑰,雪花般的信件。
接待的守衛的意思,是讓裘洛把寧婧放這裏就行了。裘洛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帶來的可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族人,本想要親自獻給陛下,並說幾句討陛下歡心的話的。就這麽直接回去,深藏功與名,有點太可惜了。
於是,他便與守衛交涉,想要待在這裏等著。
守衛不肯,兩人在爭論的時候,裘洛激動地上前了一步,那頭被他的束縛咒扯著的寧婧被強迫性地往前拉動了一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條滑溜溜的珍珠項鏈。
寧婧微驚,可失重的感覺隻持續了一瞬,她便被一個人從背後扶住了。與此同時,一個非常性感的陌生聲音,在她耳後笑道:“接住了。”
來者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惡魔,長得妖裏妖氣的,戴的麵具也很騷包。露出的眼睛細長,黑色的瞳孔外圈是一輪淡金色的紋路,像某種晝伏夜出的冷血動物。他敞開的黑色衣襟露出了大片的蜜色肌膚,手裏還抱著一束黑玫瑰,看樣子是來送禮的。
這個人的魔氣很濃烈,比裘洛濃烈數倍,一定不是普通的角色。
裘洛吹胡子瞪眼,道:“佩洛斯!那是我獻給陛下的獵物,你最好離她遠點。”
“哦?”佩洛斯想要揭寧婧麵具的手驚訝地停在了半空中,可惜道:“真遺憾,我還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呢。”
裘洛警惕地看著他,佩洛斯把玫瑰放下,調侃道:“不要那麽緊張,我又不會搶了她走。你是在等陛下嗎,要不要我幫你找他?”
一個聲音從大廳的門口傳來:“不用,我已經看到了。”
裘洛與佩洛斯一同朝著門口見禮:“陛下。”
寧婧渾身一僵。
行禮後,佩洛斯顯然和阿茲迦洛關係比較好,笑嘻嘻道:“陛下,我還以為你會趕不上晚宴呢。裘洛大人要是等不到你,肯定會失望的。”
“是麽?”阿茲迦洛隨意地解開了披風的係帶,燃起硝煙的披風自肩上滑落,被數隻蝙蝠收起,露出了裏麵略微開襟的黑色袍子。他比佩洛斯更高,也更修長。優雅的脖頸泛著一種微微泛藍的白。
隨即,他邁開長腿朝這邊走來。陰影褪去,冷色的火光在他漂亮的眉梢眼角流動,營造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妖豔之意。又有幾縷在他深紅色的眼珠裏不安地跳躍,猶如未盡的複燃的業火。
垂在臉側的黑發被他綰在了耳後,眼角外側的肌膚,果然如傳言那樣,浮現了一朵妖嬈的黑玫瑰。
——馥鬱迷人,從內裏就爛掉了根的花朵。
寧婧:“霧草,這簡直是……”
係統幽幽地替她補上了後半句:“王者歸來。”
寧婧點頭如搗蒜。
噫,這個世界的大氣運者和反派,要不要這麽走極端。
阿茲迦洛固然漂亮自信,卻太邪氣,有股揮之不去的妖魅。想想就知道,當初接手魔界這個爛攤子、並把它搞得像今天這樣人模狗樣,阿茲迦洛的手腕肯定不會差到哪去,絕不是靠臉當上魔王的。魔族子民崇拜他、前赴後繼,搖旗呐喊,個人魅力也是這裏麵很重要的一環吧。
死對頭布蘭特當然也是漂亮的。如果說阿茲迦洛是酒,他就是清水,充滿了聖靈的氣質。你看到他的臉,就會自動進入賢者時間,覺得腦補些什麽都是對他的不敬。
簡單粗暴點說,就是一個妖豔賤貨,一個清純不做作。
裘洛緊張地搓了搓手:“陛下,請允許我為您獻上這個獵物。”
阿茲迦洛深淵似的妖媚眸子看向了寧婧。
寧婧的手心冒了一層薄薄的汗,藏在了麵具後,仿佛有了點安全感。
半晌,阿茲迦洛神色不改,嘴角微揚道:“裘洛,你這份禮物選得很好。”似乎沒有認出眼前的人正是那個蹬了他的赫拉。
寧婧:“哦豁,統統,他沒認出我!”
係統:“……”總覺得宿主高興得太早了。
裘洛大喜過望:“陛下喜歡就好。”同時在心裏暗道——果然,陛下對琥珀色眼睛的天族女人情有獨鍾的傳言是真的。
“陛下準備做什麽?”佩洛斯湊上去,擠眉弄眼道:“要回房了嗎?”
“不,先去大廳。”
“明白明白,畢竟是陛下的誕辰,要是不出現一次,大家會很失望的吧。”
阿茲迦洛轉身朝外走去,裘洛和佩洛斯連忙跟上,三人說話的聲音慢慢遠去。隨後,立刻有兩個女惡魔進來,客氣而不失強硬地把寧婧轉移到了一個房間裏去。
這是個很大的房間。房間中又有幾扇門。
正中間上台階的地方放了張大床。落地窗垂掛著深紫近黑的天鵝絨窗簾,有一個露台,走出去後,能俯瞰整個弗爾德羅加的夜景。
那幾個女惡魔把她請進來後就跑了。寧婧試著掰門鎖,卻被門上的魔氣灼痛了手心,原來門上施了黑魔法。她悻悻地把手藏在身後,這才打量起了房間裏的擺設。房中房的門打不開。寧婧隻好看向了落地窗前的書桌,桌麵上堆砌著大量的信件,沾著金色墨水的羽毛筆架在了架上。擔心這上麵施了保護的黑魔法,寧婧不敢碰。
她隻要得到阿茲迦洛的血就行了。理論上,不新鮮的血液也可以。不知道這個房間裏,能不能找到阿茲迦洛的血,好讓她交差呢?
係統奇怪道:“他的房間是整個弗爾德羅加最安全的地方,為什麽你會覺得能在這裏找到血?”
寧婧:“搞不好他會被美工刀割傷呢?”
係統冷漠道:“你這話覺得能說服自己嗎?”
寧婧:“……”
寧婧蔫了。看來是要采集新鮮血液了。噫!難啊!從魔王身上割個小口子取血,就跟徒手拔老虎屁股的毛差不多。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取到呢?
就這樣東摸摸西摸摸,不知過了多久,阿茲迦洛都沒回來,寧婧實在太困了,沒忍住,迷迷糊糊地就側臥在了全屋唯一沒有施加暗魔法的床鋪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
專注地,一眨不眨地看著。
能進這裏的人,隻會有一個。忽然感覺到臉上一涼,她臉上的那張麵具被摘下來了。
寧婧:“醜媳婦終須見家翁。”
係統:“……”你別驢我,我知道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
阿茲迦洛優雅地斜倚在床邊,絲綢袍子衣襟展開,晶瑩的水珠自胸膛滑落。酒氣褪盡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非常清冽醉人的玫瑰香氣。
寧婧眼皮微顫,正猶豫著要不要睜眼時,忽然感覺到了一隻冰涼的手探入了她的裙底,挑逗性地撫上了她光裸的大腿內側。寧婧渾身一顫,條件反射地夾緊了腿,終日不見陽光的大腿內側皮膚格外敏感嬌嫩,瞬間就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一道陰影在上方籠罩了她,伴隨著溫熱的吐息,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耳旁,陰測測道:“赫拉神官,還要繼續裝睡嗎?”
在膝蓋上一點撫摸了片刻後,那隻手也越來越放肆,快摸到大腿根部了。寧婧裝不下去了,猛地睜開了眼睛,隔著裙擺,阻止了他的手繼續往上摸。
兩人對視片刻,阿茲迦洛嘴角微揚,手慢慢地從她的裙底抽了出來:“赫拉神官,這麽快就醒了?看來你不是很困呢。”
寧婧深吸一口氣:“你是在耍我嗎?”
“沒有,隻不過,聽說你被天族驅逐了。”阿茲迦洛托腮,凝視著她的表情,莞爾道:“被信賴的人拋棄的滋味,好不好受?”
這話一出,似乎是戳中了她的傷心處。阿茲迦洛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眼底迅速地閃過了一絲黯然,嘴唇動了動,沒做聲。
阿茲迦洛的眼神微微變深,垂頭啄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內心不期然升起了一股破壞的欲望。
冰涼的唇點了點她的耳垂後,寧婧忽然吃痛,原來,耳垂已被阿茲迦洛的尖牙劃破了。
清甜的血液沾染到阿茲迦洛的舌頭,他慢條斯理地把那耳垂含進了嘴裏,陶醉地用舌頭舔舐。
在一千年前,她是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神官。如今墮落後,失去神性的她,已經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了。
兜兜轉轉,她終於還是落回了他懷裏。
這一次,他會好好地把她藏起來。
誰也不能把她帶走,包括她自己,也沒有離開的權力。
耳垂出血畢竟有限,阿茲迦洛也隻是嚐嚐鮮而已。很快,他的吻便落到了寧婧的唇上。
也不知道他這一千多年經曆了什麽,親個嘴也能親得這麽色情。寧婧反抗不能,大概因為這個身體不通人事吧,沒過多久,她的眼底就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層水光,半邊的身子都癱軟了,似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了,陌生的情欲湧現,又朝下湧去……
寧婧用最後一絲清明,對係統道:“我日日日日,這發展是不是太快了點,原主不是神官嗎!說好的存天理滅人欲呢!這什麽破體質啊!尼瑪一摸就發軟啊!”
係統:“原主這種沉默了多年的火山,當然威力巨大了。”
寧婧:“……”
係統:“放心好了,這個世界有個設定,阿茲迦洛是做不到最後一步的,你不用出賣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