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等卡爾洛關上門離開，寧婧掀開了被子：“獨角獸心髒不是用來複蘇卡爾洛身上的鱗片的麽？他的意思是想取回鱗片回海裏嗎？”
係統：“宿主，你理解錯了。首先，與小美人魚一樣，卡爾洛與巫婆簽訂了契約。而契約有時間限定。現在，隻要觸碰到水，他魚尾與人腿是可以隨意切換的，非常靈活。而在契約結束那天，最後一縷陽光落入海麵的那個瞬間，卡爾洛是什麽形態，他的下半輩子就會以什麽形態度過。”
寧婧：“……”
霧草，這就是傳說中的雙卡雙待嗎？
這功能太方便了——也就是說，隻要卡爾洛在結束那天日落前跳回水裏，就可以取回自己的魚尾了。那麽，如果沒有發生意外，他的這一趟旅程，是用自己的‘信任’買了門票，借用巫婆的力量達成目的，最後還能全身而退。
不知道是不是慣例，人魚的童話總是帶著天真殘忍的色彩，並且結局大多不圓滿。但卡爾洛麵臨的選擇，比那個契約結束後就要化成泡沫的小人魚要好得多了。
——天底下會有這種免費午餐嗎？
一絲狐疑閃過了寧婧的心頭：“既然如此，不就斷定了——卡爾洛本身沒有摘取娜塔莉心髒的動機麽？”
係統：“不錯，所以我傾向於他追求的是獨角獸心髒的另一個功能。原劇情線是圍繞著金色獨角獸心髒的療傷功能展開的，所以，你就以為它的用途如此單一。實際上，療傷功能是針對異獸的，若人類食用了它，能得到異獸那樣的壽命長度。”
寧婧：“……”
係統：“……”
異獸若沒有人類捕殺，基本都能活到兩百歲，金色獨角獸更難得，有過記錄，最年長的一隻活了兩百七十多年。弱雞的人類就截然不同了，中世紀的醫療水平不發達，早在十多年前，沿海城鎮還有難以抑製的疫情在傳播。所以，人類平均壽命也不長，能活到五六十歲就該燒香偷笑了。
尤其是寧婧這種過著舔刀嗜血的生活的賞金獵人，別人的生命是細水長流，他們的生命是在短時間內絢爛燃放。無論年輕時有多厲害，老了以後難免會受一身傷病的折磨，翹辮子的速度也更快。
如果人類能吃下金色獨角獸的心髒，至少能獲得這種純潔的生物一半以上的壽命長度。
寧婧掰著手指道：“又能入藥救人，又能延年益壽，娜塔莉這是渾身貼滿了金箔，準備上天的節奏啊。”
係統：“……”竟是不能反駁呢，畢竟，事實的確是上天了。
卡爾洛沒有明說他們現在在哪，但據係統所說，這是一個與被海洋隔絕的小島。有高大的棕櫚樹與金色的沙灘。海岸邊有一艘小船，但即使能跑到船上，沒有地圖和羅盤，也會迷失在汪洋大海上。
在這裏居住了幾天，寧婧已經摸清了島上的居民組成。小矮人是當地土著，長得有點醜，但其實是一種半人半精靈的生物。外表、身高、衣著都一模一樣，寧婧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他們的房子分散在森林裏，每天隻負責送飯和看管她。
卡爾洛在上岸的時候，曾經幫助過這些小矮人。一種天生的直覺，讓這些小矮人本能地畏懼著看起來漂亮無害的卡爾洛。可他們又被賦予了顏狗的屬性，喜愛一切漂亮的生物，故而對卡爾洛是又怕又想親近，任勞任怨地供奉著他。
寧婧：“感覺是灰姑娘與惡毒後母。”
係統：“……”
每天，從睜開眼開始，寧婧就會看到卡爾洛，直到晚飯結束，他會親自給屋子落鎖，然後離開這裏。
係統沒了定位功能，隻能以肉眼看到卡爾洛朝著叢林深處的另一座房子走去，看來那就是他的住所。
轉眼間，寧婧就在島嶼上住了一個星期。
這天傍晚。
斜陽拖曳著暖紅的波浪徐徐擊打著沙灘上金色的沙子。巨大的棕櫚樹之間，綁著一張巨大的網床，卡爾洛讓寧婧坐在自己的身前。寧婧也不浪費時間逃跑了，先別說陸地上有多少小矮人看著她。當著卡爾洛的麵跑進海裏，就更加班門弄斧了。
卡爾洛喂了寧婧吃一口飯，雀躍的說：“怎麽樣？我讓小矮人照著曼越洋岸邊的食物味道做的。”
的確挺好吃的，色香味俱全。寧婧歎了口氣，老實地點了點頭。
卡爾洛立刻高興起來，低頭輕吻寧婧的額頭，冷不丁道：“希彌爾一動不動，乖乖地讓我喂飯的樣子也很可愛，很像你們人類的玩偶。”
勺子又遞到了嘴邊，寧婧垂眸看了一眼，不情不願地張開了嘴。
隻有係統懂她，幽幽道：“感覺很好麽？”
寧婧滿足地喟歎道：“必須好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隻可惜不能表露出來呢。”
係統：“……”這個垃圾。
卡爾洛喂飯的時候特別有耐心，慢條斯理地喂完後，他把碗丟給了的小矮人，用絲帕給寧婧擦嘴，蒼白的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絡，比絲帕還要灰蒙幾個度。
寧婧覺得他像是在給狗擦嘴，避開了他的手。
卡爾洛好像沒看到她躲避的動作，眼神沒有一絲火氣，用手指捏著寧婧的下巴，慢條斯理又不容拒絕地扳正了寧婧的臉，繼續剛才的動作。
他輕笑了一下，說：“希彌爾，我原本以為你會故意不吃飯來反抗我呢。”
寧婧：“……這家夥到底把我想成了什麽玩意兒？”
係統：“……”
卡爾洛很習慣唱單簧，用手指拂過了寧婧的下唇，繼續說：“不過，如果你真的不吃，我還是有辦法喂你吃進去的。”
“不吃飯除了餓壞自己，還有什麽用。”寧婧轉過了身，假裝不經意地道：“我遲早都會離開這裏，餓壞自己怎麽行。”
身後，卡爾洛唇邊輕鬆的笑意驀地凝住了。眨眼間，那種溫暖清澈的色澤從他湛藍色的眼底褪去，他的目光又陰鬱起來。
“希彌爾，我們該回去了。”
半晌，他才冷冷地說出了這句話。這意味著今天的放哨時間結束了。
散步回到住的小房子前時，已經是滿天星鬥。
說是散步，其實卡爾洛的手一直頗具獨占欲地攬著她的腰。
把寧婧送進了房間裏，卡爾洛已經收斂起了剛才陰鬱的表情。他倚著門框，在寧婧的手指上吻了吻，甜蜜地道：“希彌爾，晚安。”
哢噠一聲，房門從外麵鎖上了。
寧婧盯著門，在心裏品味了一下卡爾洛的變臉術，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其實，她住的這個房子有兩層樓，裏麵有不止一個房間。卡爾洛既然想關著她，還每日親自來看護，那為什麽在晚上的時候，要跑到別的地方去休息呢？
這個問題晚些再想，今晚有更重要的事做。
為了避嫌，小矮人晚上雖然要看守寧婧，但是並不和她住在同一個屋子裏。
整座二層的房子，就隻有寧婧一個人獨享。
房間內所有尖銳的武器的，都被卡爾洛事先收走了。但是，很多時候，那些來源於生活的不起眼小物件，也能為她所用。
寧婧從床墊下翻出了一個被她偷偷留下的勺子，圓潤的那一側已經被磨成了極薄的一層銳利的木片。
係統：“幹活了。”
寧婧點點頭，爬到了二樓的雜物房的窗戶前，用尖銳的勺子去撬開外麵的鎖。這是唯一一個有空隙的窗戶了。
今天傍晚，她說那句“以後要離開”引起卡爾洛的警惕，是她故意的。
如果她和係統沒有自作多情，那麽，確定卡爾洛是為了她才要奪取娜塔莉的心髒後，事情就好辦多了。
——最後一個事件發生在教廷，娜塔莉是在那裏被複活的。既然卡爾洛是奔著娜塔莉的心髒而去的，考慮到沿途追殺的難以實施，卡爾洛隻可能會在兩個地點下手。
要麽，就是在娜塔莉沒被運往教廷的時候動手。
標本製作需要時間，娜塔莉現在又不會逃跑了，所以，她不會被關押在難以進入的地下室。隻要撂倒看守的人，溜進去取走心髒，未必會被發現。
但這樣一來，沒了心髒的娜塔莉，隻是個空殼。哪怕灌一公升的眼淚進她嘴裏，也不能複活。那麽，尤尼的主線就徹底走進死路了。這是比完不成任務更可怕的後果——世界崩盤，搞不好會倒扣前幾個任務的經驗值。
好了，既然第一條路使不得，那就隻能考慮別的可能性。
若卡爾洛錯過了現在動手的機會，他應該會追著娜塔莉的標本前往皇都，在教廷動手。
以卡爾洛恨不得把她拴在褲腰帶的做法，屆時前往皇都教廷時，他一定不放心把她留在這裏，而會帶著她一起去。
寧婧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主線崩盤。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運送娜塔莉的隊伍動身之前，搞出一點麻煩，把卡爾洛拖住，讓他知道，小矮人根本看不住她，從而不敢輕易離開這個島嶼。
“哢噠”一下，窗戶被推開了。寧婧把準備好的被褥綁成布條，垂落下去，順著它滑落在沙灘上。她體內還有人魚的毒素，動作不如以往敏捷，好在沙子柔軟，落地無聲。
穿過漆黑的棕櫚林往海灘邊跑，如無意外，盡頭就停著那艘廢棄的小船。
在差不多跑出棕櫚林的時候，寧婧故意撥動兩旁的枝葉，鬧大點聲音——畢竟，她今晚的目的，不是為了逃跑，而是為了搞事情。
在月色下，遠處的沙灘被映成了一片雪白。一艘掉漆的木船被綁在了木杆上，擱淺在淺海裏。寧婧心髒跳得飛快，劇烈的運動讓中了人魚毒素的她有些眩暈，一腳深一腳淺地踏過了海水後，她翻身坐進了船裏，動手去解那根繩子。
還沒把轉了十多圈的麻繩鬆開，寧婧便感覺到一片陰影擋住了月光。咚一聲，一個軟軟的物體被扔到了船裏，竟是一個已經被掐斷了脖子的小矮人。
雖然係統給NPC打了馬賽克，但那粗糙大塊的紅色，以及小矮人的屍體壓在她鞋麵的冰冷觸感，還是讓寧婧瑟縮了一下。
寧婧：“……謝謝你給我打了馬賽克。”真特麽凶殘。
係統：“不用謝，計劃成功了。但我覺得你需要多關心自己一下。”
寧婧：“……”
係統：“祝你平安。”
寧婧終於抬頭。卡爾洛就站在她麵前，一手拉住了繩索。那銀色的長發近似透明，在輕輕舞動。他的衣袍飄散在海麵，輕輕晃悠，宛若月神出水。
“希彌爾。”把斷氣的小矮人丟在船裏後，卡爾洛瞳孔縮成了細線，垂頭看她，輕輕彎了彎嘴角，陰聲道：“還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