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瞎子乾一
我的汗毛刷地豎了起來,胸口咚咚咚跳得厲害,腦子裡一閃而過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亂得都快炸了……這完完全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難道前幾次差點掐死我的影子就是我自己?不,不會的……可是他就在我的眼前,在我手心裡,看得見,摸得著,實實在在,我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這世上真的存在兩個我,即是影子乾一,又是瞎子乾一?靠,不會是我老爹的私生子吧?
我這一閃神兒的功夫,左腹上忽然猛地一疼,低頭一看,這瞎子乾一居然刺了我一刀,用的正是老子那把天杖。不過,多虧他瞎了眼,準頭不行,只劃破了我一層皮,流了點血,並沒有傷中要害。
不過,趁我低頭查看傷勢的空檔,他已經翻身滾了出去,周圍人一看他滿身是血,又瞎了眼,手裡還提著把三菱劍,避之唯恐不及,紛紛害怕地給他讓路。這時,師弟跟阿梨聽到動靜從車廂里跑出來,正巧跟瞎子乾一撞到一塊,我這才發現,他除了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之外,連身上穿得衣服也他娘的是高仿的。
我心裡頓時升騰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事情好像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現在的發展顯然已經跳脫到死循環之外,往更為複雜的方向推進——如果我不能證明我是真的乾一,是不是就永遠被他代替了?那我呢,我是誰,又會去哪裡?想想都可怕。
而且最關鍵,也是最讓我糊塗搞不清狀況的一點,發生的這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幻境?如果是前者,是誰的夢?只有搞清楚誰是造夢者,「殺」了他,方能徹底打破夢境,回復現實。可如果是後者,那事情可就麻煩了,在幻境里,人們看到的東西,包括人,有真有假,有的是憑空幻化出來的,有的是在現實原型的基礎上主動或者被動加工來的,前者倒還好說,萬一不小心傷到後者,在現實生活中,勢必也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雖然還不知道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什麼,但無論是夢境還是幻境,困在這裡面一輩子出不來的大有人在,最後不是自己把自己折磨瘋了,就是同伴之間自相殘殺,總之下場慘不忍睹。
我本想著在沒有弄清楚到底是哪種情況之前,先按兵不動,大家以和為貴,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誰知,有人已經沉不住氣了。
瞎子乾一撲倒在師弟跟阿梨中間,立刻引來阿梨一聲尖叫,我隱約聽到他虛弱的聲音說:「他……他要殺我!還有老喬,快去救老喬!」
呵,這孫子,惡人先告狀苦肉計全用上了!那咱做戲也得做全套了,要不顯得不尊重對手,也對不起現場看熱鬧的觀眾。在阿梨跟師弟看過來之前,我迅速撕開傷口上的衣服,順帶手抹了點血在臉上。
不過,現在的局勢對我依然十分不利,從阿梨看我懷疑大過驚異的眼神,以及身體微微傾向於瞎子乾一的肢體語言中,可以得見她同情弱者,比起我這個五官健在的人,她更願意相信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瞎了眼的傢伙。
看來,這生死關頭,女人果然靠不住,還是得靠兄弟。我滿懷信心地朝師弟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別聽他的,我才是乾一。」
誰知這小子一抖肩,晃掉我搭上來手,斜眼看著我:「別套近乎啊,小爺我不吃這一套!除非……你把保險箱里那張銀行卡密碼告訴我,我就信你是我親師哥。」
我立刻明白師弟的意思,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在秦嶺樹井下的時候,我以為我要死了,就準備把我存了十幾年的私房錢告訴師弟,只是當時的情況比較複雜,總之結果沒說成,這小子就一直惦記著。
這次他舊事重提,一方面是想試探我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只不過,不知這小子是故意埋了個雷,還是記性不好,竟然把藏銀行卡的地方說錯了。現在的情況這麼特殊,我不得不多長一個心眼,既然乾一可以假冒,誰又敢保證眼前這個師弟就是真的呢?我不妨先試上一試:「金碗扣屁股,棺材板要不要?」
這是我們跑腿人的暗語,阿梨曾經在翡翠山莊的時候用過,意思是:「銀行卡有兩張,你要哪一張?」
師弟一愣:「你他娘的才扣屁股,棺材板我要你不要。」意思是:「兩張?你他娘的居然有兩張?老子都要!」
我一聽,差點吐血,這小子到了虛擬世界里還是這幅死德行,真是狗改不了****!
我忽地一愣,對呀,狗改不了****,這是本性!老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的本性是很難被改變的,也很難被模仿,所以假的成不了真的,真的也成不了假的。眼前這個師弟肯定是真的。
瞎子乾一一聽急了,生怕我佔了先機,忙說道:「別撒氣,皮球砸西瓜!」意思是:「別廢話了,快點殺了他!」話音落,便捂住胸口吐了口血,模樣十分虛弱,那小臉白的,哎呦呦,真是我見猶憐。
沒想到,這瞎子不僅能演,居然也懂我們之間的行話,真是不簡單吶。我習慣性地跟師弟對視,忽然想到現在我的嫌疑還沒有排除,師弟肯定不會回應我,正想著,師弟朝我一挑眉,電光火石之間,把瞎子乾一往阿梨身上一推,抽出澤杖劈頭朝我甩過來:「遵命,師哥!」
我先是一愣,立刻明白師弟唱得是哪一出,但心裡還是把他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我現在手邊沒有武器,師弟這一杖來得又猛又快,我憑藉著本能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可還是落在澤杖的攻擊範圍之內,更何況,這澤杖的威力我是見識過的,杖臂里的蓮頭烏絲無窮無盡,我就是退出十丈開外也沒用。
眼見著八爪蓮頭朝我飛射而來,後面已再無退路可退,而且這樣一味地閃躲也不是辦法,躲得過一次兩次,躲不過第三次。情急之下,我隨手抓了個東西頂在頭上,哪知不巧,正抓著後面一位大兄弟的臭皮鞋,嗖地一聲就被蓮頭烏絲切成兩半。霎時間,一股直衝腦仁兒的酸臭味像一顆煙霧彈一樣散開了,我跟師弟離得最近,首當其衝,熏得眼淚直流,提神醒腦。
「卧槽,以毒攻毒!」師弟捏著鼻子一個迴旋踢,我手上那半截皮鞋便如一顆生化炸彈正中瞎子乾一的腦門兒。
我不由大叫:「幹得漂亮!再來一球!」說著,把掉在地上那半截鞋子踢給師弟,師弟又是一個利落的迴旋踢,梅開二度。
瞎子乾一一連挨了我們兩腳,是騾子是馬,不言而喻,卻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小兌,我是你師哥乾一啊!阿梨,你要相信我!」
阿梨往後撤了一步,與瞎子乾一劃開距離,雙手抱臂,輕描淡寫道:「本來我是要相信你的,要怪就怪你太心急剷除異己,反而露了馬腳。」
瞎子乾一急道:「是他要害我!我為了自保才起了殺心,有什麼不對?」
「不不不,問題不是出在這裡。」師弟一邊把玩著澤杖,一邊說道:「你知道『皮球砸西瓜』連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嗎?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吧,這句話呢,只有在舊派的行話里才是『殺了他』的意思,而在我們新派,嘿嘿,我都有點不好意思說了……」正說著,師弟無比騷氣地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撞得我雞皮疙瘩掉一地。
「說了半天,到底是啥個意思嘛?」邊上一位嗑瓜子兒的大爺忍不住問道。
我跟師弟一對視,不由臉都紅了……就在這時,前面突然傳來阿梨一聲尖叫,我們抬頭看時,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車廂里所有的人居然都不見了,除了我跟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