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車禍(上)
我環視一圈發現,這是一處幾乎與地平線呈九十度垂直的懸崖,師弟跟老喬一個在我左上面卡著,一個現在我右下方卡著,距離我都不超過三米。順著老喬再往下看,二十米開外的地方,隱約還能看見一輛銀色的麵包車,再往下,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心裡一愣,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靠,我們不是出車禍了吧?
我的手心立刻開始冒冷汗,心跳得跟打鼓一樣,要不是這棵不走尋常路突然橫生出來的老樹,我們幾個恐怕早就到毛主席那兒佔座去了。
我心裡拚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但手腳還是不聽使喚地發顫,一想到自己就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掛著,我這心就再也平靜不下來,大腦嗡地一聲,全白了……
這種情況也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直到後腦勺上突然傳來一股劇痛,像觸電一般猛地一驚,清醒過來,手指顫顫巍巍地往後面一摸,果然破了一道約一寸長的小口子,幸好不是特別深,我胡亂從袖子上撕下一塊布做了簡易包紮,先止住血。
這時,上面的師弟忽然動了一下,我心中大喜,忙叫他的名字:「小兌……小兌!」
師弟迷迷瞪瞪地嗯了一聲,三秒鐘過後,大概是認清了現狀,在一陣嘹亮的國罵聲中四肢漸漸都開始活動起來。我見他倒沒什麼大礙,忙轉過臉,把眼睛一閉,去叫下面的老喬。老喬本來身體就不好,跟著我們一點福都沒享到,難倒是當了不少,心中頓時慚愧不已,只盼著他可千萬別出事,否則我這下半輩子良心都不會安。
總算是吉人自有天相,老喬也漸漸蘇醒過來,聽聲音好像也並無大礙。我就問師弟怎麼出的車禍,師弟呸了一聲罵道:「去他娘的!什麼狗屁車禍,那個東哥一看咱們都睡著了,就想劫財劫色,不巧被小爺我及時發現,他情急之下,居然起了殺心,直接把車往懸崖上開,自己在最後關頭跳了車!媽的,要不是這下三濫的孫子使了迷香,小爺我早就跳過去把他脖子擰了!」
老喬嘆了口氣說道:「行走江湖莫露富,露富莫怪小鬼顧,是咱們大意了!」
「呸!「師弟罵道,「那孫子白長了一副老實相,一路上憋得連個屁都不敢放,誰丫能想到這人皮子底下,他娘的裹了一顆黑心!肯定是咱說彩虹眼的時候,他孫子卯了勁兒了!」我忙抬起手腕一看,登時鬆了一口氣,手鏈還在。
「要說師哥你也真是的,睡得比豬還沉,好好的手藝都給浪費了,你說你對得起師父,對得起我,對得起老喬,對得起……」師弟說著,忽然一頓,「阿梨呢?怎麼沒有聽到阿梨說話?」
阿梨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就像親妹妹一樣,但是經過翡翠山莊的事情之後,我們之間產生了隔閡,確切地說,是我跟她之間產生了隔閡。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是該把她繼續當成那個天真可愛的小妹妹呢,還是該當大師伯的徒弟離三?
我心中有所猶疑,所以才沒有及時發現阿梨不見了。
不過現在,誰也再沒精力去關心這個。師弟掉落的位置非常不巧,一根手臂粗的樹榦從他衣領里穿過去,讓他整個人像一隻吊死鬼一樣被掛在樹上,在狂風暴雨的肆虐下,樹榦不斷發出快要折斷的聲響。
就在剛剛,師弟話音落,突然「咔嚓」一聲,樹榦上的一條樹枝斷了,師弟登時往下一沉,身體更加地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那樹榦就要歇菜了。更不巧的是,我跟老喬都在師弟下面,他這麼大的塊頭若是從上頭掉下來,勢必會像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砸一個,殃及一片,到時候我們都得完蛋。
相比師弟,我跟老喬的情況算好得多,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在小範圍內自由活動,只是樹枝搖晃得十分厲害,花生粒大的雨滴砸得我們幾乎睜不開眼,腳下稍有閃失,便會墜入萬丈深淵。再加上,我有嚴重的恐高症,在上面基本上就是廢了。
我用餘光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心中不由涼了半截,餘光所及之處,除了這棵古怪的老樹再無他物,眼下唯一的活路,就是想辦法爬到樹的主幹上,那主幹有一個北斗星的汽車輪子那麼粗,挺過這場暴風雨應該沒問題。我心中忽然覺得十分可笑,常言道樹大招風,我們現在正處於風暴的中心,卻又不得不指著這個中心活命。怪不得老話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可最後是生是死,還是得看個人造化。
現在三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師弟背後搖搖欲墜的樹榦上,這種要死不死一直吊著的感覺非常難受,還不如一下給個痛快。師弟的嘴巴一張一合,大概是在國罵。
這時,我忽然靈機一動,朝師弟喊:「小兌,澤杖在你那兒嗎?」
師弟立刻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我心下頓時鬆了口氣,這就好辦多了,憑藉師弟的身手,再加上澤杖的蓮頭烏絲,自保絕對不成問題,接下來只要不讓那根即將折斷掉落的樹榦殃及到我跟老喬,這一關就算是過了。
想著,我喊道:「好!待會兒樹枝斷開的時候,你就用澤杖盪到後面的主幹上,我以最快的速度接應住老喬,咱們主幹匯合!」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有點心虛……在這腳底灌風的懸崖邊上,我連起碼的雙腿不打顫地站穩都難,還怎麼能照顧老喬?但與此同時我也明白,除了我之外,已經沒有能做這件事的第二個人選了。師弟目前的情況比我糟糕得多,我甚至在想,如果現在吊在上面的人是我,估計早就嚇得尿褲子了,師弟的心理素質一貫比我好,反應又快,再加上澤杖的威力,我倒一點也不擔心他,但要讓他在完成高難度自救動作的同時,再抽空跳下來搭救我跟老喬,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就算是冷板凳也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我必須努力克服心理障礙,否則,我跟老喬隨時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師弟不敢晃動身體,還是比了個OK的手勢,自顧自去了。我深吸一口氣,眼睛盡量不往下看,拔出天杖,叫老喬不要亂動,等著我下去接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