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長尾雞(下)
這時,阿梨看我的表情說道:「乾一哥哥,這叫長尾雞,是一種觀賞性質的家雞,以前我跟爺爺……跟師父去拜訪一位朋友的時候,在他們家的院子里看到過。據說,這種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因其尾長驚人,羽翼華美艷麗,體質又嬌弱,但行起步來,步履盈盈,傲首挺胸,既有天家的超塵脫俗,又有皇家的貴族氣質,深受帝王喜愛,成了當時專供宮廷皇室成員賞玩的藝術品,一隻雞的價格都夠好幾個村子的人吃一輩子的口糧了。但是,這種宮廷賞雞的風氣沒流行多長時間,就被嚴令禁止了,原因好像是當時皇帝的一個寵妃因為嫉妒長尾雞的美麗,霸佔了本屬於她與皇帝共處的時間,以及皇帝對她的寵愛,於是就造謠長尾雞是妖精變來的,專門****後宮,危害皇嗣,甚至不惜親手殺害了自己不足月的孩子,來嫁禍長尾雞。皇帝受不了愛子夭折的打擊,一怒之下將全國所有的長尾雞全部燒死,連帶著養雞的人也遭了秧,株連的株連,逃亡的逃亡,自此江湖上再也沒有長尾雞的身影。」
師弟早已忘記剛才跟阿梨發生的不愉快,嘿嘿笑道:「那大師伯的那位朋友,是從哪兒弄來這寶貝的?給我也弄兩隻玩玩兒唄!」
我斜了師弟一眼,就知道這小子見錢眼開,弄兩隻玩玩兒?乾脆直接叫人家把錢打到他賬戶上得了。
阿梨笑道:「從哪兒弄來的我不知道,不過既然是師父的朋友,肯定有他自己的辦法。小兌,你要是想要,可以自己跟他說去啊,保准要多少有多少。」
「卧槽,真的啊?」師弟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這財神爺家住哪兒啊?等小爺我這回回去就親自登門拜訪。」
阿梨笑道:「不用回去,現在就可以。」師弟「恩」了一聲,阿梨盯著他的手腕挑了挑眉:「割脈吧,他老人家去年西遊去了。」
「你!」師弟氣得想打打不得,想罵罵不得,只能發揚革命紅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繼續鬥嘴去了。
師弟雖然頑劣,但他向來知分寸,從小到大,阿梨每次跟他鬥嘴,多半討不到便宜,但也絕對不會吃虧,我就索性由他們去吧。革命感情的升華往往就在這些不經意的瑣事之間,若是阿梨能就此漸漸放下對我的執念,與師弟修成正果,也算是我功德一樁。
我接著研究手上的青銅方盒,可以肯定的是,上面這個凹槽,一定還得嵌上個什麼東西,功能類似於鑰匙,方能啟動裡面的機關,打開盒子,可是,這個鑰匙是什麼呢?
我記得上一次,我們在老妖怪肚子里發現的那個盒子,上面也是少了這麼一塊拱形的鑰匙,而且我隱隱覺得,這個大小的拱橋形狀好像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到過……但是在哪兒見過,我一時又想不起來,越是使勁兒想,腦子越是一片空白,心裡真是急得要命。
就在這時,我的手不經意地一翻,餘光掃到了盒子的底面,上面居然也有刻畫,待我翻過來仔細一看,心中立刻吃了一驚,這個圖案我居然見到過,而且就在幾個星期之前。
我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到翡翠山莊那個暗無天日的密室,在那裡我遇到了一個讓我終身難忘的人——老頑童,青銅盒子上這朵妖冶的曼珠沙華,跟老頑童胸口上的那個紋身一模一樣。
回憶瞬間像是開了閘的洪口,噴涌著傾瀉而下,老頑童的音容笑貌在我腦子裡一圈一圈地迴繞:「其實這個嘛……既然咱們現在是兄弟,那我告訴你也無妨!我練得這個叫龜息神功,可以抑制並且化解毒液在氣血中的流通和滲透……你剛剛看到的那些,什麼臉色發白,嘴唇發黑,都是我神龜出水的功效!」「它還有個名字啊,叫『黃泉路上的花』,每一代跑腿人的師父胸口上都有一朵,寓意是相生相伴,相歸相隨,功損與共,黃泉天涯……」「八年前,我本該就是一個死人了,苟且活了八年,唉……咳咳,夠本兒了!我也該去見見我的師兄弟們了,不知道他們還認不認得我這個糟老頭子……想當年,我奎老六可是同門裡最俊俏的一個,那好多的小姑娘啊,都喜歡圍著我,轉啊……轉啊……轉啊……」「乖徒兒,乖徒兒……你再叫聲師父我聽聽!」「五兒啊,五兒啊……我的乖徒兒,乖徒兒……」
我的心狂跳不止,幾乎快要把胸膛撐破了,腦子此時已經轉了七八圈,「我練得這個叫龜息神功」、「每個跑腿人的師父胸口上都有一朵」、「八年前本就該是一個死人了」、「五兒啊,五兒啊,我的乖徒兒……」
我深吸一口氣,拚命抑制住內心的狂亂,可雙手還是不自覺地顫抖……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把我的節奏打得七零八亂,完全沒有時間跟精力去思考和整理,所有的信息堆壓在我腦子裡,其實我早該發現的!
我再次做了一次深呼吸,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冷靜……某個真相即將被揭曉,現在慌亂、激動沒有半點用處,反而會一不小心疏忽掉關鍵信息,所以沒什麼好激動的,冷靜,必須保持頭腦冷靜。
我定了定神,重新將老頑童的話抽取組合,列出以下信息:他的徒弟排行老五,手藝是龜息神功,八年前發生過一次大的劫難,導致師門損失慘重,大概只有老頑童一人活了下來,接著推算上去,他們那一代就是第一百零一代跑腿人,而他的徒弟跟我一代,都是第一百零二代……再結合老葛在信里提供的信息,我的老天!這老頑童豈不就是三師伯孫伯周的師父!而龜息神功的傳人,就是巽五,阿琛?!
龜息神功龜息神功……怪不得眾人在地宮中毒的時候,阿琛恢復得最快,自顧的同時,還能有富餘的精力去照顧三師伯?我本以為是阿琛脾性好,跟六子那個粗人不一樣,原來竟是龜息神功的功效!
我忽然想起,在我最後放毒逃跑的時候,阿琛曾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現在想想,那個時候,他一定中毒不深,或者根本就沒有中毒,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我逃走,難道,他是想故意放我一馬?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的師父和師弟一心都要殺我,他這樣明裡照顧我,暗中幫我,豈不是在跟他師父作對?
這就更不可能了,我們跑腿人都是沒人要的孤兒,從小被各自的師父帶大,親同父子,卻更勝父子,這種感情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所以要說誰忤逆或者背叛自己的師父,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那麼阿琛,到底意欲何為?八年前又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一下子死那麼多人?
我正想著,阿梨突然尖叫起來:「不好了乾一哥哥,小兌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