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我看著心裏發堵
一個人等待的久了,對時間的概念就會慢慢減弱。
我不是沒等過他,我已經忘了那有多久,一時也想不出,三年到底有多長。
我垂目掉了一滴淚,蓄積的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砸開,點了點頭。
再等等試試看吧,反正已經等到現在了。等到再次見到他,給他生了孩子,跟他結了婚。那就再等他一次,等到了就真真正正的把一生托付給他,等不到,就早點拍拍屁股走人,挺好。
我給了他我的答案,反過身去環住他的脖頸與他接吻,他順著我,溫柔的跟隨,在心尖上留下一個契約。誰也想不到,他口中的三年,到後來會變成我三生的煉獄與熔爐,為現在的點頭,付出血的代價。
沈易帶我逛了梨園,我摘了朵花別在頭發上,問他:“好看嗎?”
他抱著胳膊,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一臉認真的說:“花兒好看。”
“討厭。”我笑著把頭上的花拿下來,放到了他腦袋上,也學著他的樣子,抱起胳膊看著,嘿嘿笑了兩聲,“我倒覺得你挺好看。”
“我一男人戴什麽花兒,我看是你皮癢了!”他搖了搖頭,把花撥掉了,作勢擼袖子要打我,我扭頭就往懸崖邊上跑,抓著欄杆威脅他,再過來就跳下去。
沈易一點兒也不怕,含笑在一邊站著。我就假模假樣的要往欄杆上翻,卻不想手上滑了一下,身體往欄杆上一撞,那欄杆居然就裂了。我本就站在邊緣,此刻因為慣性,再加上意外發生的很快,來不及再撤回來,身體跟著往那邊傾了過去。
沈易變了臉色,在我伸出手求救的時候就及時的一把拉住了我,探身把我往回一抱,撈了回來。
我驚魂未定的看著那根斷掉的欄杆,跟著引力落到懸崖下麵,腳下一陣發軟。
如果沈易反應慢一點,沒有抓住我,那我此刻一定跟那根欄杆一樣,掉下去摔成一灘肉泥。通到這裏是一條盤山公路,沈易自己開車上來的,我清楚這座山有多高,出了意外一定活不了。
“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沈易把我帶離了邊緣的地方,抬手看到我手指根部被劃破了,流出的血恰好染紅了無名指的戒指,在那裏圍了一圈猩紅。
我沒有當回事,沈易扶著我的手卻狠狠抖了一抖。
我們回到小木屋裏,老人還在吧嗒吧嗒的抽著煙,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引得沈易蹙眉幹咳了兩聲,我把戒指摘了,去洗了洗手,沈易給我消了下毒貼好,臉色很憂鬱。
我安慰他道:“沒事的,隻是個意外,我下次不過去了,你別擔心。”
沈易嗯了聲,悶悶的。
我一點點擦著戒指上的血,沈易說:“這戒指別要了吧,我看著心裏發堵。”
“堵什麽?”我怔了一下,“這麽大個兒的鑽呢,很貴的,丟了我還心疼呢,而且你自己刻的字,多有意義。”
我抓過他的手,上麵還是空的,我心裏沉了沉,假裝看了看他腕上的表,說:“都這個點了,樂樂該餓了。”
“張嬸會喂他。”沈易把手收回去,我應了聲,又把戒指戴上了。
沈易就管陸智的父親叫爸,在那個時候我才覺得他不是什麽四哥,就是他自己。
我跟著改了口,老人又偷偷抹淚,我看沈易,他沒說什麽。
陸智的小妹妹叫陸曉芸,很活潑可愛的一個女孩子,才十一歲。她換上沈易給他買的新衣服,吃蛋糕的時候弄得滿臉都是,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看得我好一陣羨慕。
大一點的那個叫陸婭楠,今年讀大學了,是美院的學生,很厲害。聽陸智的父親說,她學畫畫一開始還是沈易教的,後來有興趣,沈易就支持她考美院,在這上麵下了很大的功夫,好在陸婭楠很用功,沒有辜負沈易的期望。
我想到沈易書房抽屜裏的那些人像,他如果去考美院,也肯定能考得上。
不知道沈易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我沒有發現的優點長處,印象裏他好像無所不能一樣。
晚上,我守在點燃的篝火前,看著那個正在忙碌著準備烤肉的身影,又幸福又不安。
我看陸婭楠自己一個人待在角落裏,就想跟她打個招呼,過去問她:“馬上就開飯了,你在畫什麽呢?”
她還是抱著畫板,我一靠近就立刻把上麵那張紙撕了下來,團了團攥在手裏,慌張的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我眨眨眼,她低下了頭,把那張紙塞進了口袋,換上一張主動對我說:“你長得好看,我送你一張畫吧。”
我還沒被人這麽簡單直白的誇過,受寵若驚的笑著點了點頭。
陸婭楠畫得很認真,筆下的動作很細膩,我保持著一個姿勢坐在那裏,脖子都僵了她才畫完,我接過來看了一眼,畫像上的人似乎正跟我對視著,栩栩如生的樣子,隻是哪裏不對,沒有幾分神韻似的,眼睛空洞洞的。我腦子裏想到的居然是蘇娜,我和安靜的她對視時,就會產生這種錯覺,好像這世界上有兩個我。
我誇讚了這幅畫,沈易也弄好了吃的過來喊我們,拿過去看了一眼,對陸婭楠笑了一下,說:“很漂亮,又精進了,比我畫得好多了。”
陸婭楠有點不好意思,說:“易哥你太自謙了,我哪裏比得上。”
“下次再用點心會更好,來吃飯吧。”沈易把畫還給我,靠近了身上一股調料味。
我把畫好生收了起來,跟陸婭楠一塊兒坐到長桌前,很豐盛的一餐,除了烤肉還有麻辣火鍋呢。
沈易不吃辣,我就給他拿肉片和烤串吃,我們倆靠在一起,看著陸曉芸在跑跑鬧鬧,跟陸婭楠手舞足蹈的說著好玩的事。陸婭楠沒有沒有回應他,隻是一直低頭吃著麵前的幾盤菜,桌上的東西都是沈易親手做的,典型的百樂風格,又好看又好吃。
我問沈易:“你常來嗎?”
他說:“早幾年經常到這兒,進了百樂後就很少了。”
他手機又震了兩下,我問他:“你不接電話真沒事兒?”
“嗯。”他往那堆火苗裏扔了幾根柴,“樂樂生病的時候,我買下了袁顥一直盯著的幾塊地皮,現在就是整理整理,沒事兒,不用盯。”
“要那麽多地幹什麽?”我問。
“很便宜。”他說:“而且位置很好,都在貧民窟那邊,靠近交通,對我們來說,都是些寶地。”
我瞥他一眼,“又遠又偏人又雜,確實方便你們幹壞事兒。”
沈易麵不改色,說:“袁顥去了公海,一時半會回不來,百樂能壓住我的就隻有陳銳一個,這段時間袁顥的場子我們倆對半分,我有權利在他地盤上搶下幾塊自己的地皮。他走的時候帶上了程輝,下麵連給我添小麻煩的人都沒了,這是我最好的機會,他想要的,我不能給他留,哪怕對我來說沒有用,但隻要能給他添點不痛快,這錢就花的值。而且這幾天他的人脈,客戶,手下,我每一個都可以接觸到,我必須插手到更多的事務,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搭上他所有的連線,特別是佤邦的毒源。”
他轉過臉來,在火光下看著我,“最近可能沒辦法時時顧慮到你和樂樂,但這隻是暫時的,我會處理好一切,相信我。”
我仰了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我相信你有能力,你可以做好任何事,但是沈易,我隻想問你,你累嗎?”
每天明爭暗鬥的算計,心裏會累嗎?
沈易愣了下,“習慣了吧。”
我摸了他的腦袋,順手摘下上麵蹭到的一片白色的花瓣,吹進了火裏,“明明知道你做的是違法生意,但有時候看你那樣兒,還是挺心疼的。”
“我這叫活該。”他苦笑了下。
我點頭,“確實。”我看著他的眼睛,“陳燦現在最常說的,因果循環,人做事是有報應的。”
他笑笑,“喝一杯?”
“好啊。”我去倒酒,“隻要你一會兒還能開車。”
我們倆用小碗倒滿了那種大壇子的酒,碰一下咕嘟咕嘟全幹了,沈易習慣喝快酒,一杯是幹,一碗也是幹,酒喝飽了,肉也吃夠了,我扯著他的衣服,不想動了。
我看著眼前的兩個女孩兒,戳戳沈易,“說起來,小智的女朋友去哪兒了?他們不是有首定情歌,那個……那個……你也唱過的那個……”
沈易把夾克蓋到我身上,“她嫁人了。”
我不太清醒,含糊地問:“怎麽嫁了?”
“沒人會等一個死人。”沈易平靜地說著:“他們是相愛,愛的很深,但人死了,就什麽都完了,說一生不嫁,那太童話了,頂多不會忘記他。”
我悵然的點點頭,等大家都吃完飯散夥了,陸婭楠跑過來靦腆的送了一個信封給沈易,沈易接了,她說了聲再見就一步三回頭的回去睡覺了。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個陸婭楠怪怪的,但我喝了不少酒,有點微醺,思維混亂說不上來。
我們臨走之前沈易把我帶的遠了一點,說:“先送你個禮物。”
“是什麽?”我期待的看著他,沒有人會不喜歡禮物。我眨巴著眼睛,以為會有什麽驚喜,結果他把東西拿出來,對我而言,卻隻有驚,沒有喜。
是一把烏黑小巧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