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灰色的罪惡
門內的張嬸聽到我的身影,急急的趕過來,一眼看到那張麵具驚懼的捂住了嘴巴,卻很快反應過來說:“我去叫先生。”
她說完剛走到樓梯口,沈易就先一步從上麵下來,手裏握著手機在看什麽。
疾步走到我麵前,把我推進門內,走到外麵往屋頂看了一眼,頓時蹙起了眉。
我鬼使神差的跟出去抬了抬頭,渾身毛骨悚然,差點一頭栽在地上,被沈易扶了一把才站穩。
我在那個三角上麵,看到了一具倒掛的屍體,他四肢大開著,下身在上麵,而上半身垂了下來,五官扭曲,發沉的眼睛正瞪著我們一樣,卻沒有掉下來。而綁著麵具的那根線,正是從他張大的嘴巴裏引出來,臉上被開了一道口子,一直割到了耳根劈開了半張臉。那根線被人嵌在裏麵,緩緩引流的血液還在因為重力慢慢滑過麵具滴落。
我看著這張臉,背後一陣陣陰森的發冷。
這個人我認識,是程輝的手下,叫侯偉傑。在沈易剛剛接收他們的時候,還與沈易起過矛盾,大罵了他一頓,並且去沈易名下的一家酒吧砸過場子,後來怎麽處理的我不知道,反正沈易對這種事根本不理不睬,都是趙嘉齊在管。
沈易正打算給趙嘉齊打電話,我往他那邊瞥了一眼,看到他亮著的屏幕上,界麵還停留在一條短信上,號碼很奇怪,而內容更加詭異。
“你的麵具下麵,用的是哪一張臉?你的支點開始坍塌,顛覆的性情後,控製中開始失控。灰色的罪惡,會在天平傾斜的那一刻,讓你失去一切。願你好運,在某一日得到她的寬恕,得到救贖。”
這語氣像極了Mars,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好像知道沈易的全部。
那他這番話的意思會是什麽,她又是指什麽,這個人,是不是Mars殺的。
一雙手覆上我的肩膀,我轉頭看向身邊人。他眼裏露出一閃即逝的溫情,把我往前帶了帶,送到門口,輕輕推了推我,說:“回屋去,這裏我來處理。”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看著我,不冷不熱地說:“別怕,不會有事,相信我。”
相信他?
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該怎麽相信他?
可為什麽在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會感覺很踏實,想帶著一股魔力,讓人無法拒絕。
沈易剪斷了那根線,我在裏麵坐著,看他把麵具裝在了一個袋子裏,把屍體拖了下來,像是還對他檢查了一番,拿進來了一個用塑料紙裹著的東西。
趙嘉齊過來時候,兩個人耳語了幾句,便讓他把屍體裝進了一個麻袋裏,裹了一裹扔進後備箱,說了聲處理幹淨,就把他帶走了。
沈易把麵具留了下來,隨手放在了客廳的抽屜裏,把手上沾到的血洗幹淨,過來在我麵前坐下,又打電話讓衛軍帶幾個小弟過來,把血和痕跡清理好。
沈易顧自打開電腦放在茶幾上查了侯偉傑的資料,他看的是百樂自己內部的一個資料庫,隻有管理員能進。上麵全是一些密語,我看不懂,但隱約能猜到他們的記錄很詳細,參加過什麽行動也有在列,除了管理層,下麵的每一個人都分類記錄在裏麵。沈易看了一遍,沒看出什麽異常,皺著的眉頭一直沒鬆開,桌上的水已經冷了,沒在意咽下一口,失神的功夫,臉色不太好看。他們常喝酒的人容易胃寒,本就該少碰這些涼的東西,他在外麵看了會兒屍體,身上染了寒氣,這會兒許是不舒服,脊背彎了彎,手撐著頭忍了一陣兒。
我接了杯熱水,放到他麵前,悄悄看眼外麵,緩過口氣來,小聲對他說:“我去弄點湯水,給他們暖暖身子。”
他這幾個人都是大半夜被叫起來的,衛軍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件單衣就跑來了,現在外麵天涼,他們弄得全是冷水在衝,怎麽也不能再讓人就這麽回去。
沈易點頭,沉悶的嗯了聲。
我剛站起來,張嬸看到外麵的情況,也許是跟沈易的時間長了,這種事不是第一次見到,雖然臉上滿是驚恐,卻還是太過沒有慌亂。她按住了我,說:“還是我去吧,太太今晚受驚了,還是好生歇著吧。”
我有點坐不住,還是搖了搖頭,自己去燉了一鍋暖胃湯,端出去的時候外麵已經處理好了,五個人身上都卷了露水似的,有些濕噠噠的感覺。
我盛湯的時候覺得,那些血流得不多,卻用了五個人,有點多了,可等他們真的弄幹淨,我才看到他們又扔出去了一個袋子的東西進車裏。
趙嘉齊回來了,我偷問了一句,他撇撇嘴,悄聲對我說:“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有點惡心。”
我茫然的看著他,他在自己腹部做了一個剖開的動作,說:“侯偉傑的屍體是個空殼子,裏麵的肉都快刮幹淨了,我往外扔的時候,上身很輕。”
我看著麵前湯裏的肉,差點當著他們的麵吐出來。
我擔心自己是不是不該做這個湯,還不知道他們這時候能不能吃得下去,卻不想趙嘉齊邊說時就拿起勺子,盛出一碗,笑著對我說:“嫂子,好香啊。”
我吞了下口水,笑不出來。
他盛好湯,放好勺子推給沈易,沈易隻是點了點頭,招呼大家坐下,我幫忙分了分,折騰了一宿,天都快亮了,便讓張嬸去做了幾個菜,在看沈易沒有反對的情況下,把他們留下來吃完早餐再走,一人給拿了個毛毯裹一裹,空調溫度也調高了些。
他們五個加上趙嘉齊衛軍,誰都沒對那鍋湯表現出不適來,反而有說有笑的,跟沈易保證弄得幹幹淨淨。
沈易嗯了聲,心不在焉,麵對他們對我誇讚賢妻良母,也一笑付之,沒有否認。
家裏這些人中,隻有我自己在擔心,在恐懼,連張嬸也已經緩過勁兒來,有條不紊的做著自己的事。我茫茫然間,想明白了自己跟這個男人應該去做一個什麽樣的女人,把裏外分得清楚,別管他在做什麽,認定他是自己的丈夫,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遞一杯熱茶,別給他人麻煩,少交際躲開他那個圈子,這對他而言就夠了。
可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得到,那太像過去封建社會的女人了,沒有自己的生活,隻為了這個男人而活。那不是我。
吃過了東西,樂樂醒了,我給他衝了奶粉喂了喂他,這幾個大老爺們有些局促的說想看看四哥的孩子,沈易點頭沒反對。他們都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過去看了一眼,說孩子長得像沈易,笑起來像我,我挑挑眉,對此一直都沒覺得怎麽樣。樂樂也不怕他們,隻是瞪著大眼睛轉著看著他們,咯咯地笑。
衛軍看到的他的時候,又是有些失落,大概又想起他的前女友,他們沒分開的話,說不定也會有個孩子了。
那天我送走了他們,抬頭看一眼頭頂,雖然看不出什麽了,卻還是一陣頭皮發麻,一看到那個三角腦子裏就自動浮現出侯偉傑的樣子。
家裏正剩下沈易和趙嘉齊,我過去時,沈易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片拚圖,看大小應該是二十四片的,上麵的圖案是一個建築大樓的一角。掛著的麵具也放在桌上,依舊是血淋淋的。
“這是從侯偉傑的腹腔裏取出的,裹在塑料紙裏,沒沾血。”沈易把那片拚圖扔在了桌上。
趙嘉齊瞄了一眼,“這也看不出是哪兒啊,太少了。”
沈易揉了揉太陽穴,趙嘉齊說:“這附近我都查過了,沒有人看到過有生麵孔出現,監控也沒拍到什麽,不過別墅門外的監控被人遮住了,外麵那條街的也砸了,還沒找到其他的任何痕跡,暫時不知道是誰做的。”
沈易頓了頓,把它收起來,說:“最近加強戒備,也許還會有其他死者出現,他想集齊拚圖的話,至少還有二十三張,等著吧,讓下麵的人隨時盯著點,這事兒最好別經過警察,我們自己解決。”
“好。”趙嘉齊點頭,問:“要不要派幾個人過來?”
沈易說:“不用,他想給我傳達什麽的話,就不會動我身邊的人。”
趙嘉齊想了想,拿起裝在真空袋裏的麵具,往臉上比了比,咂了下嘴說:“四哥,這幅麵具……你說會不會是Mars。這可是他的標誌,你看這裏,有個M字樣。”
趙嘉齊指了指麵具內部,眼睛下麵的部分,有一個小小的凸起部分。
沈易輕飄飄的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趙嘉齊不知道他收到的那條短信內容,否則的話一定更確認是Mars,隻是他這樣做的用意是什麽。
“對了,四哥,緬甸那邊聯係上了,吳朗的人已經退到了邊境線上,吳珀正在找人開家族會議,破壞他的名聲,在預謀把他趕出國境,一切順利。”趙嘉齊笑著說。
沈易也露出一絲輕鬆一點的表情,輕笑了下,“嗯,讓他們鬧吧,我們隻要看好袁顥,等待時機反擊。”
他頓一下,又問:“Bill的軍火怎麽樣?這周末能到嗎?”
趙嘉齊滿懷信心的點頭,“沒有問題,Bill現在大把的利益進口袋,巴不得把存貨全塞我們這兒,上次還說想把他的兒子送過來跟你練練膽呢,這家夥把你當自己人了。”
“他這個人不值得深交,你少跟他打交道,咱們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話別說太多。”沈易叮囑著,趙嘉齊不斷地點頭。
那幅麵具和拚圖一塊兒放了起來,他們對這些事都輕車熟路,趙嘉齊把屍體扔掉後的幾天裏,警方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沒發生過一樣,之後的幾天裏,什麽都相安無事,我有些刻意躲著他,他沒有什麽表現,反而每天都心情很好的樣子,對我的態度也好了點。我在對他產生懷疑的當口上,他的任何一份溫柔,都讓我無所適從。
這天我回來拿郵箱裏的報紙時,在裏麵看到了一封信,是給沈易的,裏麵鼓鼓的,一起拿了出來給他。
他當時正在擺弄門前的植株,接過去把水壺放下,撕開了往外一倒,有個東西滾了出來掉到草坪裏,而隨之倒在他掌心的,是一片新的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