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他沒有兒子
我又重複了一遍,問道:“你認識他?”
沈翊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怎麽看怎麽不正經的衣服,起身說:“是舊友。”
我和沈岩同時怔怔,他認識一個叫Nick的人,自己的人格又叫這個名字,要說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怕是誰都不能信,我已經不再相信巧合這回事了。
“你們關係很好嗎?”我跟著他問。
“一般。”沈翊顧自繞到洗手間裏開了冷水衝了把臉,這幾日裏Nick的作息雖然不太規律,可也得到了一定的休息,鏡子裏的人比起前幾天少了那麽些憔悴。
我到此時才發現,Nick的出現,其實是一件好事。
我揣摩著這個一般的程度,應該還不錯,就算好朋友了。
“你們現在還有聯係?”我問。
“沒有。”他答得不加思考。
“你們最後一次聯係是在什麽時候?”沈岩問道。
沈翊看了看他,沈岩麵對他的目光裏敵意不再那麽明顯,卻依舊有所疏遠。
他收回視線,淡聲道:“我去L市之前。”
沈岩默了默,“他有中文名字嗎?要不要去查查?”
“沒有。”
“他提過自己家人的地址,我們……”
沈翊從Nick那幾件亂七八糟的外套裏翻出一件能穿的套上,打斷他說:“這件事我自己會去查,你的精力還是放在自己的工作上,714的事情還不夠你忙?”
沈岩噎了噎,不言,過了會兒在沈翊拉著我要出門的時候,開口道:“你跟我是不是除了這個就沒別的好說的了?”
我拉拉沈翊的手,小聲勸他:“你別這樣,阿岩也幫了很多忙,要不是他肯過來,不光前幾天的手銬打不開,你那天都不一定能醒過來。這幾天你拿著幾個娃娃到處跑,要不是他跟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沈翊聽到娃娃挑了挑眉,似乎是歎了口氣,對沈岩說道:“你也別多想,我對你沒有任何敵意,也沒有想要刻意的去躲或者逃避這份關係,這麽想的隻有你自己。”
他這麽說讓沈岩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卻渾然不覺似的,平聲闡述著這個事實,之後又加了一句:“隻是我們之間是真的沒有別的話好說,就算想聊家常,我們兩個的立場和生活環境,我們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難言,你覺得能聊得起來嗎?阿岩,我現在的狀態你也看到了,我不想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話畢,也不管沈岩什麽心情,轉頭看到地上那些上好了色的碎片,回憶起什麽,放開了我的手,走到那旁邊俯身撿了一塊,看著上麵的圖案,扯了塊毛巾包在裏麵收起了幾片,差不多是能拚起一個完整的娃娃。
他注意到牆角的那個雕像,掀開了蓋著的白布,因為雕像還沒有成型,也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圖紙不知道他放哪兒了,反正我在房間裏掃了一大圈都沒有看到。
“把這個拿著。”他指了指身邊的雕像指揮我。
我傻乎乎的噢了聲,過去把它裹了裹抱了起來。
沈岩無可奈何,眼裏閃過一抹失意,隨即換了話題說:“硯青山隔了這麽多年也找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惠雲的話,上一次出現在醫院的時候你也知道,我們正在找,現在還沒什麽消息,他應該還會對你下手,幕後的指使人,可能還是那個Mars。”
沈翊嗯了聲,“別管Mars,專心做你的事,你們的進展最好快點。”
他摸過手機看了眼日期,“還有幾天,年前我們會有一場大的動作,比比看吧,你不是總想抓我,看我們兩個誰會贏。”
“你這麽告訴我,就不怕我們提前有準備?”
“需要怕嗎?”沈翊抬眼回視著他。
“走著瞧。”沈岩不忿的離開。
我抱著雕像懷疑的看著沈翊,等跟著他下樓結了賬坐到車裏,才問道:“你是不是瞞了阿岩什麽啊?”
他瞥著我,像看一個白癡一樣,“我為什麽要瞞他?”
“我怎麽知道!”
“不知道你還問?”他皺著眉,我滿頭黑線,說:“那個Nick跟你到底什麽關係啊,就是一般的已經沒了聯係的朋友?”
“嗯。”他回答完又仔細想了想,問我Nick說的自己居住的地址是什麽地方。
我有點忘了,結結巴巴的跟他說了個前麵的縣,結果沈翊卻自己報出了後麵的街道和門牌號,隻是門牌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樣,不過挨得很近,是同一條街。
他淡淡的吸了口氣,抱著胳膊眉間緊蹙,許久,淡聲問我:“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兒時的一個朋友。”
“你是說跟你有過書信來往,但是別人都說沒有這個人的那個?”
“嗯。”
“他就是Nick?”
“有一次的署名是。”
“可他是你的人格。”我有點繞不過來。
沈翊聲音悶悶的,偏頭看著窗外,說:“不對,他一定是存在的,隻是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為什麽他會變成我。”
“不懂。”我抱著雕像趴在上麵看著他。
“如果他是我,為什麽地址不是我住的那一家?”沈翊反問我。
我抿著嘴角想,他接著說:“離開那裏之後,在黑市裏我對他也有過印象。”
“黑市?”
“一個地下商場旁邊,那裏以前有個擂場,我跟那的師傅學過點東西。”
“現在還有嗎?要不要去看看?”
他猶豫了一下,搖頭拒絕了,“不會再有的,前幾年查的很嚴,地方早就封了,那種人很難找,隻會給自己添麻煩。”
車子開到他住的地方,我跟個小跟班似的抱著他的雕像跟在後麵,進了電梯之後問他:“不過這樣的話,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麽這麽確定他是存在的,你們之間的聯係不就隻有書信麽,說不定真的是你自己寫的。”
“我們……後來也有過交流,具體內容我不記得,他的長相我也不記得,這些都可以不提,當做是我的幻想,可地址呢?怎麽解釋?”他有些倔強,好像認定了那個Nick是另一個人,並且與他有過交集。
我沒敢告訴他,地址他又沒有去查證,Nick的存在又隻有他堅持,這也是可以編造的,比如他以為自己曾經有過一個鄰居,而事實隻是他過去太寂寞了而已。
進了門之後,我在他的指示下把雕像拿到了書房,他帶回來的碎片也放在了那裏。
沈翊坐到書桌前,翻了管膠水一點點把它粘起來,讓我跟他說說這幾天Nick出現之後發生的事。
我巴拉巴拉說了一通,他聽完時手下的娃娃也沾了個差不多,我假裝漫不經心的說:“他有一個弟弟和兒子,我和阿岩都認為不是他和樂樂,如果你的記憶是錯誤的,拋開那個地址,從書信字條上來說,有可能就是他口中的那個弟弟?”
沈翊沒有說話,我撇撇嘴,提出了另一個疑惑的地方,問:“你以前經常被人欺負嗎?他說常幫弟弟打架。”
他手下剛粘好的一片又掉了下來,手扣在桌麵上,麵色看不出端倪。
他僵持著,我心裏顫顫,說道:“Nick幫你打過架,是嗎?”
沈翊撿起那片碎片,刷了膠水把它按回去,說:“那種地方,談不上誰欺負誰。”
這樣的回答,就算默認了。
“你們後來為什麽沒有再聯係呢,他幫過你,你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才對。”我說。
沈翊說:“不知道,離開之後很多事情都忘記了,對他隻有一個大概的印象,因為沒有聯係方式,也就沒在意。”
我差不多能理出個頭緒,且不說有沒有Nick這個人,事情的重點的確就是他說的,他為什麽會變成Nick。這也是我們從一開始就要尋找的,他的人格分裂的原因。在這一點上徐醫生和謝文初的觀點是一致的,要治愈,就要揭開他的心結,讓他自己把過去的事說出來。
不過還有一件事,“他的兒子呢,你知道嗎?”
沈翊微怔,樣子有一點恍惚,忍了忍頭痛搖了搖頭,開口聲音有些啞,說:“他沒有兒子。”
我不解,“他說他有,才這麽大點,也就是剛出生……”
我比劃著大小,卻覺得有點不對。當時我覺得是剛出生嬰兒的大小,可現在想一想,剛出生的小孩兒怎麽會這麽小,也就是一兩斤的樣子,除非是低體重的袖珍兒、早產,或者……
我渾身打了個冷顫,背後一股寒意,抬頭看向沈翊,結結巴巴的問:“你……你以前,不會跟別的女人有過……”
“你胡說什麽!”他滿是怒意的看著我,咬牙道:“你用你那個豬腦子好好想一想,我當時才幾歲,我跟誰生!”
我第一次被人罵成豬還鬆了口氣,看他不悅的神情投過去一個討好的眼神,“你別生氣,是我一時糊塗了,不過這倒也是除了那個地址之外的一個疑點,我們可以利用起來好好查一查。”
沈翊依舊是板著臉眉頭緊鎖,緊緊地盯著我的眸子,冷冽裏夾雜著濃烈的憤怒和失望。
我被他望的心虛,好在一陣手機鈴聲把我及時的把我解救了出來,是趙老師的電話,約我在一家西餐廳一塊兒吃飯,她的先生也在,也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我是想去的,我想看看是怎麽樣的一個男人可以把老師娶回家,還有了孩子,異國戀對我來說是一件很有挑戰性的事情,我覺得我自己做不到,所以對那些修成正果的人都懷著一絲敬佩。
我正要跟沈翊說,打算丟下他溜掉的,結果一回頭看到他想要殺了我的眼神,出口的話變成了詢問:“是趙老師,那時候保護我的那位醫生,她現在回國了,你也見過吧?我想過去跟她敘敘舊,你要不要一起?”
沈翊不言語,過了一分來鍾,我覺得自己快被他看的挖個地洞逃跑的時候,他起身去換了件衣服,冷著臉跟著我出了門。
在路上的時候他一再叮囑我別到處亂跑,就跟他待在一起,我稍微一想,認為他可能是怕自己一個人人格再忽然變了,沒有人盯著會出事。
沈翊一在外人麵前就開始展現他的麵具演技,從見到趙老師開始就是一副紳士的樣子,對我體貼的不行。一頓飯吃完都順順利利,卻不想在臨走的時候,遇上了一個我最怕遇到的人,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