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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你一無所有

  來人清一色的戴著麵具,隊列整齊的湧了過來,就像一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一樣。


  我們都沒有反抗,任由被綁起來押到一起。不管Mars想怎麽樣,沒有直接殺我們,就還有商量的餘地,怎麽都會比在這裏被人當靶子打要好得多。


  有人出聲對這邊說著什麽,從兩列人中走出一個來,摘了麵具,露出一張陌生的麵孔,陰沉的對他回話,也是對所有在場的人說。這中間有兩句是英文,我聽得懂,是他說:“這是我們至高主的叛徒,理應由我們帶回,內部處理,你們若有異議,我們不懼怕與任何人開戰。”


  我轉頭看向沈翊,他沒有因為這些話而出現什麽異樣,直直的站著。


  那些人議論一番,有的離開了,有的還不死心,但綁我們的人已經揮了揮手,讓人把我們帶進那個滿是小村落和大片種植著罌粟苗的地方。越到裏麵,這種房子就越來越大,但卻越來越稀疏,出現了很多紮營的帳篷。


  我們就是被帶進這樣的帳篷裏,裏麵很空,沒有人居住。


  我在被帶進去之前,看著外麵的房子和一個個的傘一樣的帳篷,不停的猜測Mars會住在哪裏,樂樂會不會現在就跟他在一起。可是綁我們來的人並沒有讓我們見到Mars,進了帳篷之後,我和王圳就被推到了一個角落裏,而沈翊則被人用兩根手指粗的鏈子把手反綁在了身後,另一邊連著地樁,可活動範圍隻有短短幾米,身上唯一的一把匕首被人搜了出去,交給了帶我們來的人。


  這種情況讓我想到了在視頻裏看到的,謝文初在治療的時候把他綁起來的樣子,我突然很擔心這會觸碰到他的某些記憶,在這種地方發生意外。


  對方帶了幾個人,分開守在帳篷內部,好像怕我們綁得這麽結實還會逃跑一樣。


  他們的目標跟外麵那些人一樣,也是沈翊,但不同的是,他們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他們的宗教所信仰的主。


  帶頭的人把手上的麵具放在了一邊,那張臉很像是中國人,但說的是緬文。他站在沈翊麵前,把手放在胸口碎碎念般說著一些話,就像在念什麽咒語或者誓言一樣。沈翊慢慢皺起眉頭,他是在到這裏之前才從日記本上看到關於沈翊與這個所謂宗教主的關係,其實如果按照那上麵來說,他與沈易兩個人應該是這個教派的創始,但現在沈易在去了大陸之後死了,而他早就忘掉……或者說從來都不記得這個主是誰,這樣在這些人眼裏,他定然是個犯下滔天大罪的罪人,是背叛者。


  他在念完那些東西之後,冷靜的看著沈翊,對他伸出了一隻手,問了句什麽話,沈翊回答完之後,他便往後退了一步,對他的答案很不滿意似的,聲音裏也帶了怒意。他手下的人就在這時上前來,用槍托打他的頭。


  王圳在前麵擋了擋我,低聲說:“別看,想辦法逃。”


  逃?怎麽逃?

  我看著這個滿是人的帳篷,我們怎麽可能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逃跑?


  麵前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讓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忽略,盡管王圳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側頭看過去,還是能看到沈翊依舊站在那裏,血順著兩鬢流了下來,跟對方的人說話,那邊的人被他激怒,一腳踹在了他肚子上,吼了句中文,“這個世界原本沒有科學,你憑什麽否認主的存在,看看那些打著研究旗號的濫殺和焚毀,科學才是最大的邪教!你害死了我們主虔誠的信徒,你這個該死的叛徒!”


  我渾身一震,從這句話裏已經能猜出他們剛才在說什麽,幾乎要出聲讓沈翊別跟他們講什麽道理,先妥協才能有機會想辦法逃出去。


  沈翊卻勾了下嘴角,說:“如果你們的主真的存在,為什麽不救他?他既然信得那麽虔誠,為什麽沒有得到永生?這就是他給你們傳教的結果,是最好的例子,就算我是叛徒又怎麽樣,你想讓我悔過?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有過,更不會認同你們的教義。科學的確是雙刃劍,但有得必有失這句話你一定聽過,成功麵前必然會有犧牲,但更多時,它帶來的利大於弊。你們信至高主,卻還沒放下槍彈隻身去肉搏,就已經利用了科學這結果。”


  “你錯了。”外麵進來一個人,一樣的陌生,但比另一個要溫和懂禮很多。手放在胸口,好似一個祈禱的姿勢,之後才說:“主生來與世界同在,他的教義活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我們祈禱他可以保佑他的子民們得到永生,並不是希望能永遠的活著,這是沒有人能夠做到的,我們更在乎我們能在這個世上留下什麽。在教義裏,易已經留下了構成我們的魂,而即使如此,你口中的科學,仍將會是支撐我們的骨,這不矛盾,他們向來可以共存。但大規模的殺傷武器不是主的恩賜,而是我們的災難,很不幸,這裏需要災難。”


  “Myat,沒必要跟這個叛徒廢話,我們要做的隻有懲治他,讓他跪在地上,請求主的原諒!”那個人好像找到幫手一樣,提高音量說著。


  被叫做Myat的人看著沈翊,神情間似有勸導之意,開口並沒有幫腔,而是說:“我知道,你所言的雙刃劍,於我們的宗教而言同樣成立。主給了我們無限的恩寵,我們紮根在信仰至上,卻失去了質疑和變革的頭腦。這在你們的科學中存在著相同的情況。”


  “Myat!”


  “我並不想規勸你相信我們,與我們一同歸依主的庇佑,你今生注定與主無緣,不是你背叛他,而是他沒有選擇你,你不值得被庇護。”Myat說:“隻懂科學卻沒有信仰的人是悲哀的,你沒有靈魂,肉體將成為過路遊魂的宿主,你將被占據,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一無所有,你隻是個被奴役的,麻木的驅殼。願我主慈悲,你會在這裏得到淨化與救贖。”


  說著,對他身邊的另一個說:“Zeala,懲治他的罪惡吧,以我主的名義。”


  Zeala猶豫了一下,又對他做出那個祈禱的手勢,隨即便有人祭祀般拿上一壇酒,一旁放著用樹藤擰成的細鞭,周圍不光滑,有很多突出的小刺,這旁邊還有幾根細長的釘子。


  我毛骨悚然的看著他滿了一碗酒潑在了沈翊的身上,又把鞭子放進酒壇裏念了一些話,抓著釘子的圓頭在裏麵劃了兩下,便走向沈翊身邊去。


  “等一下。”沈翊抬眼看著正要離開的Myat,好像因為他那些話感到不適,因為宿主的理論真的很像他,多重人格,那些獨立的人,不就好像一個個沒有依歸的靈魂嗎?

  他緊緊地蹙著眉,身體也不再是那麽筆直,眉目裏染了分痛色,在Myat站住之後,對他說:“沈易死後,Mars有沒有回來?我想見他一麵。”


  Myat側頭看了他一眼,神情輕蔑道:“當然,首領屬於主。你想見他還沒有資格,肮髒的靈魂在被洗淨之前,是沒有資格進入神殿的。”


  沈翊被他的手下抓著,掙紮了兩下,情緒變得急躁,緊接著問道:“你在這裏有話語權,我隻想知道,你們的儀式我遵從,你什麽時候才肯讓我見Mars,我兒子是不是在他手裏!”


  Myat極其淡然的低頭說:“等主肯接納你的時候,自然會讓你見到首領。”


  他說完便離開了帳篷,而沈翊手上的鎖鏈換成了兩個圓環,離開地樁,被人按到了後麵的鐵架子上,連脖子上也被用一個鎖扣住,幾乎一動不能動,衣服也被扯開,遮擋隻剩了薄薄的一層襯衣。我眼看著Zeala把其中的一枚釘子的尖頭抵在了他手臂上受傷的位置,之後就被王圳徹底的擋住了視線。


  我低下頭,緊緊地閉上眼睛,空氣裏隻有呼吸的聲音,但我卻仿佛能聽到尖刀刺破肌肉的破裂聲,震得耳膜發疼。


  Zerla在退開之後手上已經沾滿了血,手伸進酒壇裏洗淨,撈出了那條細鞭,我聽到他說:“你的罪與肮髒的魂魄都被釘在這副軀殼裏,現在我會把它們全部驅散,感謝主吧,愚蠢的叛徒。”


  他在手上纏了些奇怪的東西,像捧著聖物,走到沈翊麵前,在揮鞭之前按下了一個作用不明的按鈕,而沈翊在這時身體忽然抽搐了一下,頓時握緊了拳頭,猝不及防一般,喉間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聲音,隨即便咬緊了牙關。他頭上的血被酒稀釋了,好像又冒出很多冷汗來,身體在微微顫抖。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幾秒,稍一好轉,鬆出一口氣的時候,那條鞭子便抽在了他的身上,立刻撕破了布料,血在Zerla甩下第二鞭的時候才滲出來,不規則的冒著血點。這時候我也看到了那個架子上接的電源,頓時明白了他為什麽會那樣。


  我從來沒有信過什麽教派,更是無神論,所以不能理解他們這樣的作為,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去這樣傷害別人,我不懂他們憑什麽這樣做。


  我不爭氣的哭,王圳讓我別看,也別哭,保存好體力。我努力的把眼淚咽回去,朦朧間聽到沈翊在叫樂樂,又撐不住似的。是啊,樂樂到底在哪兒,在這種荒唐的環境裏,他過得怎麽樣,會不會被人欺負,被人誘導著去信仰他們的主。


  這地方就好像一個地獄,人的心靈早已被腐蝕,看起來冷靜清醒的Myat,實際卻是被控製最深的一個,我無法麵對他們的瘋狂,躲在王圳的身後,一直等到鞭聲停下來,沈翊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大抵是他們覺得無味,而電流不能用的太久,在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之後,把他關進了角落裏一個像是關獒犬的籠子裏,人隻能躺著或者坐著,那壇酒也當頭倒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人一直守到深夜,等他們去睡了之後,我才試著喊沈翊的名字,他靠在籠子最邊緣的角落裏,頭垂向一邊,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我的聲音之後,抬手摸到手臂上受傷的地方,手指竟從拔出了一顆鋼釘,用力的扔到了我身邊,說:“割斷繩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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