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蕭索
當姬無塵在被那突然間便徑直洞開的石塔吸入，並且隨後便立刻消失了之後，隨即便是可以見到那原本便很是蒼老的灰衣老者卻是在此時竟突然間一個踉蹌，竟是隨後便是扶著那高大的石塔邊上慢慢的跌坐了下來，有些氣喘吁吁，額頭不住的分泌出汗水來，而原本就已經蒼白皺紋遍布的臉上頓時間更顯了老態，似乎僅僅是這一件事便已經基本上耗盡了其全部的體力，讓他已經無力再支撐了。
噠噠！！！
然而就在這時，卻是只聽見一道略微有些沉重的噠噠聲伴隨著一道若隱若現的腳步聲有節奏的浮現著，向著灰衣老者這邊慢慢走來，因為四周極其安靜，所以一時間也是變得異常明顯。
而反觀灰衣老者卻是沒有任何抬頭的跡象，貌似是沒聽見般，卻又像是毫不在意那若有若無腳步聲和噠噠聲的靠近，反而依然是閉著眼睛，渾身止不住的在顫抖著，看樣子像是在調息著。
終於，就當那噠噠聲快要到達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可是臉色卻是並沒有絲毫的好轉，隨後，便是可以看見灰衣老者的眼睛尚未睜開，聲音卻是已經先行傳了出去。
「你終究還是來了……」
「是啊，我來了.……」
在灰衣老者話音剛落之際，便是又接著可以聽見一道比之灰衣老者更加蒼老的聲音在其身後響了起來，而隨著聲音的響起，便是可以依稀看見一個拄著手杖，步履蹣跚，貌似走一步便要喘一下，毛髮皆白，樣貌比之灰衣老者還要更為蒼老，皺紋甚至看起來都快要擰在一起了的粗布麻衣老者從其身後慢慢的一步一步的緩緩走了出來，而在他的身後則卻是可以分明看見有著一個紅衣小女孩躲在他的身後，死死的抓著他的衣服，臉色蒼白，死死的望著那有些落寞的灰衣老者，眼神之中有著一縷掩飾不住的驚慌。
白衣老者低下頭來，憐愛著輕輕的拍了拍小女孩的手，示意她不要驚慌，然後便是見到他回過頭來複雜的看著身前的灰衣老者，之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石塔，良久，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你這樣做真的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連這都過不去反而是死在裡面的話，那麼，他也就不配。」
聞言，這時的灰衣老者卻是完全沒有之前面對姬無塵時的絲毫嬉皮笑臉模樣，只見他回過頭來怔怔的看著那臉色有些驚慌的紅衣小女孩，隨即卻是臉色黯然，接著便是見到他直接回過了頭來，也再不回頭看去，反而卻是正襟危坐，臉色淡漠的說著。
「可是你可曾有所想過，若是失敗了怎麼辦，我們可是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也等不及了……」
「失敗？我本來就早已經一無所有，又何懼失敗，我等了他這麼久的時間了，總不能太讓人失望啊。」
灰衣老者冷哼了一聲，冷冷著說道。
「何苦.……」
麻衣老者嘆了一口氣，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前那背對著他，眼神深邃，正襟危坐著的灰衣老者，眉宇間眉頭皺的更深了，更顯蒼老。
「何苦？」
然而灰衣老者聞言，卻是眼神望著前方，獃獃的喃喃著念叨了兩句，繼而卻是突然間大笑起來，如同是聽到了什麼異常可笑的事情一般，只見他雙手猛的拍打在地面上，發出砰砰的聲響，驚起了一地灰塵，伏在地上，然後便是見到他拿起了地上的酒壺，便往自己的口中猛灌，一邊灌一邊則是肆意的猖狂大笑著，漸漸的，眼中甚至都流出了些許淚水。
「何苦？哈哈哈，老賊啊，你為何不睜眼去看看這天地滄桑變化，你我如今都已變成了什麼樣，就連頭頂這月也不再是當年的月了，真是越看越沒意思.……」
「是啊，越來越沒意思了，不過你我也都快了.……」
麻衣老者微怔了怔，看了一眼有些狀若瘋魔的灰衣老者，苦笑了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石塔，又再次看了一眼天空中的那輪明月，有些喃喃苦澀著道。
片刻之後，那灰衣老者卻是逐漸的平靜了下來，又重新恢復了正襟危坐著的模樣，一邊喝著酒一邊就著那天空中的月色，而就在這時，卻是突然看見竟是那原本籠罩著石塔周圍，突起的白霧之中，竟是隱隱的響起了細微的人聲，然後便是可以見到在灰衣老者與麻衣老者兩人有些微怔的眼神之中，有著一群群的村民正表情歡快的向著他們慢慢走過來，漸漸圍攏而住，順著他們身旁坐下，表情輕快，臉上都帶著真摯的笑容，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而他們的身上全部都是無一例外的穿著苗族的服飾。
只見他們圍攏坐在灰衣老者的身旁，全部都是齊刷刷的看著他，臉上浮現出一種真摯卻又有著些許僵硬的笑容，靜靜的看著他，也並不說話，只是這樣看著。
灰衣老者怔怔的看著他們，有些出神，有些追憶，只是直到最後，他卻是苦笑了一下，隨即便又再次的拿起了手中原本放下的酒壺，慢慢往口中灌著，帶著些許滄桑，些許瘋狂，些許無力，些許悲涼，緩緩的在原地迴響著，甚至漸漸的傳到了那白霧之中，不住的回蕩著。
「我從那遙遠時代而來，曾經歷過無邊黑暗，也遭受過光明背叛，於天堂中遭受苦難，在地獄中砥礪前行，在血與火中重生，浩劫里無處不在，沉眠於世界之巔，引領著文明的曙光，見證著一個又一個時代的興衰變化，看那潮起潮落，王朝更迭，萬物凋零，世間萬物滄桑皆在於我眼中心中，你若要問我是誰，我也想問我是誰？」
「我是誰？誰是我？我是我，當我知道我是我的時候，我不是我，當我不知道我是我的時候，我才是我。」
「哪裡是天堂，何處是地獄，神說這是天堂，佛言那是地獄。」
「不死不屈的靈魂，在那黑暗的地獄之中永世沉眠，於那光明的天堂之中經受無邊浩劫，神說，當死，佛言，不活，一切的命運路途，不過只是我腳下的路。」
「她說，世間的每一次死亡都不過是久別重逢.……」
「所以，讓我們擁抱死亡.……」
「我語，當黑暗降臨大地，天堂墜落，我仍將歸來……」
「所以，諸世必將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