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38 你會逃避嗎 你會守護嗎
紅發的少年僵硬地立著，分明置身於炎熱的火山口旁，卻感到渾身發冷。
從風賊夜襲至今的每個曾被忽視的細節開始逐漸在腦海中蘇醒。
火原晴奈是曾經在四大部任職過的強手，戰鬥能力絲毫不遜於衛兵隊長火原靖睦。如果是被暗器或精神攻擊遠距離放倒或許還有情可原，但她渾身唯一的傷痕便是背部的、不附帶任何屬性能量留下的痕跡，純粹由冷兵器近距離造成的刺傷——在烈焰穀剛剛遭到襲擊的時間點，她怎麽會大意到任由敵人貼近自己身後呢？
傷勢令她在醫務室臥床許久，但為什麽在人手如此不足的情況下，她從未派出自己強大的寶可夢幫忙，即使隻是做些巡邏的簡單任務？
還有——離開藏書室，與火原晴奈分別的幾分鍾後，他們便在那條無人的小巷遭遇了狙擊，因此陷入敵方大本營。
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還是說，火焰之民其實早已被正體不明的惡徒無聲無息地滲透？
陽羽愣愣地想要走上前，看清那個活祭品一般被吊在空中的人的麵孔。才剛剛向前邁步，他的手腕被猛地抓住。
“有人。”小夜壓低了聲音，將陽羽拉拽到高大的儀器後隱藏起來。
陽羽定睛向前看去，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環繞熔岩的石壁並非空無一物，兩側和對麵都稀稀疏疏地分布著石質平台。有六七個身披黑袍的人在不同平台上站立著，兜帽下的視線警惕地不斷巡視各處。鑽角犀獸在人類身後安靜站立著，一身堅實的岩石盔甲隔絕了空氣中的熱量，令巨獸的目光始終機敏而銳利。
兩個逃獄者對視一眼。
“他們不是風賊。”陽羽悄聲說，“難道是族長說過的指使風賊做壞事的家夥？”
“多半是。”小夜應道，想起了在五感共享中看到的對待阿利亞的態度與風賊截然不同的黑袍人們。
勉強從震驚中冷靜下來後，紅發的少年耳朵動了動，似乎捕捉到了什麽異樣的聲音。
在陽羽努力辨識著傳入耳中的細微動靜時，小夜也察覺到了什麽。她將手掌貼在溫熱的地麵上——岩石的平台正在嗡嗡震顫，那震動規律而具有節奏感，仿佛整座山都正在奏樂一般。
沉默片刻後，兩人同時恍然地開口，“是鼓聲！”
“聲音像是從下麵來的，我雖然聽不太清楚……但聲音似乎和那麵被盜走的烏佩鼓很像？”
話音落下，小夜便察覺到陽羽的神情有些不對勁。
他是個脾氣很好的少年，即使被勇真毫不講禮貌地拽著團團轉也不會生氣。而現在，小夜卻從那雙赤紅的眼眸中讀出了火焰般的怒意。
她似有所覺地轉頭，越過阻擋在前的高大儀器看向對麵。
黑袍人的腳邊有一截裸露出來的灰色管道。它在岩石的縫隙間時隱時現，一路向下，像是直直沒入了熔岩之中。
在小夜看不見的角度，更多的管道在火山壁上蜿蜒爬行，最終都交匯在熔岩之下。富有韻律的震動順著管道傳導，令精心編輯過的鼓聲在翻滾的液態岩石內部沉悶地作響——聲紋泄露在空氣中時已經隻剩下嫋嫋餘音，但在無人所知的熔岩之下，那鼓聲就像雷鳴一樣震耳欲聾。
“陽羽。我們聽到的鼓聲……是什麽意思？”
少年閉了閉眼，才嗓音沉悶地回答。
“我們已孤立無援，舉世皆敵。火焰的眷屬如今將迎來終末，唯有以肉身投入熔岩，以平息神明的憤怒。”
小夜下意識地看向被懸吊在岩漿上方的“祭品”，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火焰之民的少年的手緊緊扣著金屬儀器的一角，骨節由於用力過度而發出咯咯的響聲。
“他們……是想要在丹羽大人的麵前殺死晴奈姐，再加上這樣的鼓聲，用憤怒把丹羽大人徹底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
小夜沉默了一會。諸如“為何敵人掌握了火焰之民特有的鼓聲語言”“激怒火焰鳥對他們而言有什麽好處”之類的問題在腦海中盤旋，又因無法得到解答而沉寂了下去。
隨後，陽羽先打破了靜默的空氣。
“我們走吧。”他說。
小夜詫異地抬起眼，見少年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如果下意識緊握的手指沒有微微顫抖，看起來就和往常一樣平靜。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得在被發現之前把精靈球拿回來，然後快點回到烈焰穀。丹羽大人很可能會因為鼓聲而提前醒來，我們必須把這邊的情況報告給族長他們。”陽羽勉強地笑了笑，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他們人太多，我們……救不了她的。”
敵方站立在明處的守衛便足有七人，且擁有鑽角犀獸這樣強大的寶可夢。再計算上不知是否存在的暗處埋伏，兩個未成年的小孩選擇“逃跑”是再明智不過的、合理的決定——即使他們知道那根懸掛著少女的繩索隨時可能被切斷。
小夜看出了陽羽努力掩藏的掙紮和痛苦。她搖搖頭，清晰地說，“不——還不用放棄。”
“我有辦法救她。”
少年愣住了。
兩人已經在這處觀測台耽誤了太多時間。風賊隨時可能路過關押他們的監牢，並察覺到他們逃脫的事實，因此在大談特談作戰計劃前，他們選擇了先去拿回屬於他們的精靈球。
鐵門被緩慢地打開一條縫。小夜謹慎地向外窺探了一會，伸出一根手指向朋友示意——外麵有一個人在巡邏。
陽羽會意地放輕呼吸聲，後退半步，將自己藏入陰影中。
門外的風賊似乎隻是在機械地來回走動，行動軌跡很容易預測。小夜卡準了時機，猛地將門拉開一半。
鏽蝕的門軸發出吱呀長音。剛走到門邊的風賊不解地嗯了一聲，推開門向內探頭。
躲在門邊的少女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風賊身側，帶起一股灼熱的氣浪。閃著晶藍光輝的手刀狠狠敲擊在其腦後，風賊頓時一聲不吭地軟倒在地。
“啪——”
清脆的破裂聲令兩人同時一抖。當玻璃碴子飛濺得滿地都是時，他們這才發現這個巡邏的風賊懷裏居然還揣著一個酒瓶！
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太過刺耳，小夜心道不好，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近在咫尺的轉角已經傳來了疑惑的詢問聲。
陽羽清晰地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向這邊而行，眼看就要轉過彎來。他在巨大的危機感驅使下福至心靈，一把抓起一枚玻璃碎片，用力擲向相反的方向。
碎片撞擊在牆壁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脆響。在兩人下意識扭頭的瞬間，波導的使者如閃電般掠出。站在右側的風賊感覺到一隻手突然從背後探出，將他的嘴死死捂住無法發聲，隨即後腦被一股巨力狠狠一捏，視野立竿見影地沉入一片黑暗。
另一人似有所覺地轉頭，迎麵而來的卻是一陣夾雜著石子的沙塵。風賊嗆咳兩聲，淚眼朦朧地感覺麵前的人影好像變多了。
下一刻，被藍光包裹的拳頭迎麵砸在他的臉上。倒黴的毛賊鼻血長流地朝後仰倒，領口又被一把揪住，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沒有發出一絲響聲。
做完這一切後，小夜朝及時發出招式“揚沙”的陽羽豎起了大拇指。
她倒是還有心思麵帶笑意，陽羽隻覺得驚魂未定，急急地向小夜使眼色，示意快點收拾殘局，不然再來幾個巡邏兵就真的完蛋了。
兩人將通向觀測台的門重新關緊，拖拽著三個昏迷不醒的風賊，走入塵土飛揚的雜物間。
堆放雜物的地方從來不缺少繩索。他們將倒黴鬼們五花大綁，嘴裏塞上布頭，一股腦地丟進雜物間最深處的貨架後，保證他們醒來後一時半會也折騰不出什麽動靜。
然後，他們齊齊看向了放置著紅白球的桌子。
終於回到主人手中的精靈球們猛烈震顫著，幾乎要滾落下去。若不是風賊將精靈球設置為了從內部無法打開的模式，可能其中幾隻比較衝動的家夥已經嚎叫著撲上來了。
小夜忙不迭地出言安慰了幾句，這才令寶可夢們勉強安靜下來——它們從來沒有被這樣強製帶離主人的身邊，在被丟進雜物間的一天一夜裏不知有多麽惶恐，或許甚至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訓練家了。
見最激動的噴火龍也漸漸冷靜下來，不再把精靈球撞得左扭右扭，小夜抬起頭，看到陽羽正撫摸著一旁落灰的烏佩鼓。
她想了想，走到烏佩鼓旁，拽了拽陽羽的衣袖，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蹲下。粗壯的鼓身完全遮擋了兩個年輕人的身影，即使從外向內看也發現不了任何異狀。
小夜放輕聲音，向陽羽大概描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話畢，她毫不意外地見陽羽開始猛搖頭，“那樣太危險了，不可能成功的——對手可是有足足七人，就算噴火龍飛得再快，也不可能在七隻鑽角犀獸的夾擊下逃掉。”
“你說得沒錯。”小夜道，“所以，想要這麽做需要一個契機——能夠在某一刻令所有人注意力轉移的契機。”
紅發的少年麵露不解之色，頭頂嫩苗般翹起的發絲迷茫地搖擺了兩下。
“你剛才說，敵人播放的鼓聲會激怒丹羽大人，令它提前醒來，對吧？”小夜話鋒一轉。
“這麽說是沒錯……”陽羽點點頭。
“那麽，我們的第一要務就是向烈焰穀的大家通知這件事，及時組織好隊伍，在丹羽大人傷人前讓它冷靜下來。”小夜條理清晰地說道，“而普通的出逃路線危機重重，就算我們僥幸能夠不被發現地離開地道，也沒有把握逃過地麵上的眼睛。而一旦陷入爭鬥，就會浪費掉大量的時間，最壞的可能性甚至是戰敗被重新關回地牢。”
“所以——”
紫發的少女將目光投向身後巨大的烏佩鼓。
“我記得你們曾經說過，即使被深埋在土地下，它的聲音依舊能夠穿透阻礙和遙遠的距離，將信息傳達到阿蘇山的任何一個角落。”小夜笑了笑，神情中似乎帶著幾分歉意，“我想，鼓聲的語言大概沒辦法精確地描述‘某個人是冒牌貨’，但至少‘神明即將醒來’的信息是可以傳達的，對吧？”
陽羽呆愣了片刻。意識到小夜想要表達什麽時，他驚慌了起來。
“不、不行的，絕對不行！”火焰之民的少年本能地選擇了抗拒，“你知道的不是嗎？烏佩鼓隻能由族長或他的繼任者使用，擅自敲響的話即使是火焰之民，也會被認定為敵人的！”
“嗯，我知道。”小夜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會選擇自己來敲響它——但我並沒有那樣的能力。”
異鄉人不懂烏佩鼓的語言，也不知如何令鼓發出正確的聲音。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強人所難，但是當小夜回憶起火焰的子民們講述他們的曆史、誇讚他們的神明時自豪的神色——便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暫時當個“惡人”。
不光是為了保護誰，同時也是為了讓彼此都不後悔。
陽羽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他知道，在情形已經糟糕到極點的當下，小夜提出的方案或許就是最恰當的方案。隻是……
幾天前烏佩鼓的聲音響起時，族人們憤怒的神情依然鮮明地在眼前閃動。如果他的親人、朋友、敬愛的長輩紛紛用那樣敵視而冷酷的神情注視著他……最重視族人的年輕男孩真的可以承受得住嗎？
心緒交雜間，紅發的少年感覺到太陽穴有些刺痛。一段八竿子打不著的記憶毫無理由地閃現了一瞬。
“你要放棄嗎？”
久遠的回憶中，擁有冰色發絲的男孩向他質問著。那人的表情被窗外照射進來的刺目日光過曝光成一片茫白，但他知道，他的朋友一定是抱著失望和憤怒的情緒說出這句話的。
“就因為傷到了我——你就想要選擇逃避嗎？”
幾秒種後，肩膀傳來的觸感喚回了少年的意識。
“我不是想要逼迫你的意思。”紫發的少女放軟了聲音，對朋友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你當然可以選擇是否這麽做，我絕不會因為你的拒絕而責怪你。”
她的指尖輕輕觸碰著精靈球。半透明球殼內的噴火龍似有所覺，露出了滿溢著戰意的眼神。
“從現在起，我們分頭行事——我會回到剛才的平台，並且在半小時後按照之前所說的計劃行動，將晴奈姐救出來。”
小夜直起身。陽羽看到她的神情依舊是冷靜過度的，仿佛送死一般的作戰計劃也無法令她生出半分恐懼一樣。
“隻是……”
阿蘇山的大地又一次轟然震動，似乎藏匿在熔岩中的生靈已經無法按捺衝動，隨時都要衝破束縛，燒盡一切。
在轟隆隆的聲響中，少女的嗓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我們每個人都有即使冒犯了別人，惹怒了別人，傷害到了別人——也一定要守護的東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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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慘遭暴打的風賊巡邏員們：……（痛到當場暈厥）
真新鎮後山的超音蝠與鎮門口森林的大針蜂與降雷山的三合一磁怪與紅蓮市冒牌火箭隊的大嘴蝠與地下基地的火箭隊隊員與石英聯盟選手村電梯裏的阿柏蛇與風賊的天蠍和黑暗鴉：（過來人狀點頭）歡迎加入反抗紫發暴力狂小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