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無奈
「澤恩。」
「在下清瀝!」
「澤恩兄弟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為難?」
「實不相瞞,我跟蹤過你!」
「為什麼?」
「好奇。」澤恩邊說邊看向悅詩。
悅詩不耐煩地說,「別磨嘰了,走吧。」
清瀝不滿地對悅詩努努鼻子,帶著兩人去到一處偏僻的村莊。
村莊很小,但很擁擠密集。屋舍的屋頂都是由茅草蓋成的,很破舊,若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可真苦了那些百姓。有一些茅屋正在改造,將茅草製成的屋頂換成瓦片。
三人走到泥濘的路上,路上時不時碰到村民,他們身上的衣服很破爛,補丁打了一個又一個,層層疊疊的補丁盡透露出寒酸和潦倒,他們一個個熱情而又熟絡地對清瀝打招呼。
「清瀝,你回來了,待會到我家吃飯去,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肉包。」
「張嬸,我待會就過去。」清瀝齜牙咧嘴地說道。
「清瀝,你回來了,這次又有什麼禮物送給小玲他們啊!」
清瀝笑道,「這要看他們乖不乖了。」
……
清瀝道,「這裡是京城最落後的村莊,雖然窮,但鄰居很和睦友愛。今年旱災,農作物顆粒無收,上一年的餘糧都被官府徵稅了,今年每家每戶的食糧都要進城買,但他們除了耕種和紡織,什麼也不會,廉價的紡織品拿進城賣,值不了多少錢,所以大家都過得很節儉寒磣。」
悅詩打量著周圍的景物,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個瘦骨嶙峋的人穿著縫著補丁的衣服,就連垂髫少年都是一副蓬頭垢面、灰頭土臉的模樣,精神萎靡,興緻不高,完全沒有童年該有的天真、爛漫、無憂無慮。這樣的年紀,他們本該上私塾學習的。
悅詩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突然,一群小孩子跑到清瀝的旁邊,睜著飽含期待的眼睛望著清瀝,「清瀝哥哥,這次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嗎?」
清瀝摸摸他們的腦袋,看了悅詩一眼,將身上的銀兩掏給小孩,「這些拿給村長,村裡的糧食不多了吧,讓他去買。」
小孩子們一看到到白銀,兩眼發熱,雙手捧著白銀喜滋滋地跑著找村長。
還未離開的兩個小屁孩拉著清瀝的手,「清瀝哥哥,你好厲害啊,今晚我們又可以吃好吃的了。清瀝哥哥,我想聽你的英雄故事。」
清瀝有些尷尬地摸摸頭,呵呵乾笑了兩聲,「下次吧~」他是悅詩的手下敗將,怎敢當著她的面對小屁孩吹牛皮呢?
小孩子看著衣著光鮮華麗的悅詩和澤恩,咽了咽口水,「清瀝哥哥,他們的衣服沒有打補丁,好漂亮啊!他們是清瀝哥哥的朋友嗎?他們是不是很有錢啊,是不是不會像我們這樣每天餓肚子啊!」
小孩子的無心之言戳中了悅詩和澤恩的心。
清瀝沖著兩人得意地笑道,「是的!他們很有錢!」
悅詩將身上的鈔票都遞給小孩子,「這是你清瀝哥哥給你們添置新衣服的錢。」
小孩子聞言,喜形於色地接過鈔票,蹦蹦跳跳地拿著鈔票歡呼著,「有新衣服咯~」
清瀝看著悅詩滿意一笑,尷尬地摸摸頭,「我代替他們謝謝你了。」
悅詩看著貧困不堪的村子,問道,「你從小在這裡長大?」
「是啊!我從小就無父無母,是與我毫無血緣關係的爺爺奶奶把我扶養長大的,後來他們去世了,是楊村收留了我,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吃完東家湊西家……」
清瀝臉上堆滿尷尬而又不好意思的笑容,過程雖然輕描淡寫,但悅詩還是想象得到他成長的無奈和心酸。
沒有親人,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感覺,心中的苦楚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即使是如此,但他依舊對他們心懷感激,冒著生命危險盜竊,並將盜來的東西作為楊村的生活開支。
舉目望去,儘是一片乾涸貧瘠的土壤,自入夏以來,天氣連續乾旱,土地里的農作物顆粒無收,土壤也因乾旱變成細碎的沙礫。
天災無情,百姓亦要生活啊!官府對此事都不知道嗎?
澤恩道,「楊村雖然貧困偏僻,但治安很好,官府懶得派人管理,倒是每年雷打不動地苛捐雜稅。」
距離武祖皇大修宮旁已經過去三十餘年了,繁重的苛捐雜稅依舊絲毫不減,百姓因承擔著嚴厲的賦稅,生活陷入一片困頓中,地方官作為父母官,不勤勉親民為民,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拿著百姓上繳賦稅的俸祿花天酒地,絲毫不覺得愧疚。
現今的武朝雖然看起來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但朝內內部分成兩大陣營,針對國家的賦稅和俸祿制度改革問題,一方以太傅為首的保守派極力反對現有制度的改革;另一方以太後為首的激進派,大力主張改革現有制度,以適應社會的變遷。
這是一個朝廷的無奈!朝廷內部鬥爭不斷,朋黨之勢嚴重;苛捐雜稅繁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進而嚴重激化階級矛盾,農民起義不斷;當一個國家的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出現離心叛德的現象時,朝廷和統治者的公信力將喪失殆盡、百姓再也無法安居樂業,那麼,這個政權存在的合理性也將到盡頭……
民不富,國便不強,最終將導致國家的滅亡,這是每個朝代更迭的規律。
悅詩看著圍著清瀝笑口常開的老百姓,雖然他偷盜不對,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深受百姓的喜愛。
悅詩和澤恩呆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楊村。
在回去的路上,澤恩問,「對此,你有什麼想法?」
「我本非聖人,我無能為力!」悅詩如實說。
「你會置之不顧?」
悅詩反問道,「我不過普通百姓,就算我做了什麼,也是杯水車薪、治標不治本!朝廷一日不重視賦稅制度改革問題,百姓便多了一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最後激怒了階級矛盾,百姓揭竿起義,朝廷易主,但這對於百姓來說,用血流成河、家破人亡為代價換安居樂業,殺傷力太大了。」
「不是還沒有到那種地步嗎?」
悅詩聳聳肩,未置可否。她一介女流,怎能插手干預朝廷的事情?她不過是在她的能力範圍、不被內心譴責之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澤恩,你到底是誰?」悅詩疑狐地看著澤恩,總覺得旁邊這位言行舉止透露出穩重,身上散發著成熟的氣質、嘴邊經常含笑的男子身份並不簡單,他的笑甚至讓她覺得有種笑裡藏刀、毛骨悚然的錯覺。
澤恩微微一笑,啪的一聲打開摺扇,「悅詩姑娘你的本事這麼大,直接告訴你,不覺得很無趣嗎?」
悅詩眉眼帶著狡黠的笑意,「澤恩?三天後,我能將你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
澤恩笑道,「好啊,我拭目以待!」語畢,便先行離開。
悅詩看著他得意得不可一世的背影若有所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