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軟肋
墨玉走後，悅詩便同往常一樣呆在房間看書、估價。
月秋見悅詩不惱怒了，欲開口道，卻被樓下一陣興奮的聲音搶先了。
「掌柜的，我要見這裡當家的！」
佟掌柜看著眼前頭戴竹笠，身著一身紅色衣裙、手執寶劍的女子，禮貌道，「姑娘找的是哪一位當家？」
女子拿開竹笠，呃了好一會兒，「我找葉桃蓁！她是我師姐！」
佟掌柜聞言，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面如桃花，朗目疏眉，看她的眉韻，挺人中龍鳳的嘛！
「姑娘稍等！」
「佟掌柜，讓她上來吧！」悅詩嘴角輕微上揚，她終於下山了！
女子聽到悅詩的聲音后，雀躍地往二樓的房間走去，看到帶著面紗的悅詩，高興地喊道，「師姐！」
悅詩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眼睛帶著濃濃的笑意，眉毛笑得似月牙兒，唇間漾著暖暖的笑，此人便是她的同門師妹濡沫！
「你怎麼下山了，你爺爺奶奶該怎麼辦？」
濡沫坐在悅詩的對面，將清風劍放在桌上。
悅詩注意到桌上的清風劍，那是歐陽煦的劍，他竟把劍贈與濡沫？
濡沫看著旁邊的月秋，「月秋，好久不見。」
月秋喜形於色地點點頭，「濡沫，好久不見！」
「月秋，我口好渴啊！」
「你等一會，我馬上泡你喜歡的烏龍茶給你喝！」
「好！」濡沫感激道，看向悅詩，神色有些失意，「師姐，我爺爺奶奶去世了……中秋節前兩天！」
「怎麼會.……」悅詩疼惜地看著濡沫道。
濡沫沖著悅詩微微一笑，「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一點都不痛苦，他們是含笑而去的！爺爺說，生老病死，生死有命，自然之道，沒什麼看不開的。」
「嗯！」
「我料理完他們的後事，在墓前陪他們過中秋節。怕自己胡思亂想，就下山了。」
「嗯，這樣也好。濡沫，以後就陪在我身邊吧，和我一同管理當鋪！」
濡沫點點頭，「師姐，我現在只有你和師傅兩個親人了。」
悅詩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嗯，以後你還會有更多的親人！」
濡沫聞言，喜不自勝地點點頭，莫名地紅了眼眶。
悅詩的心情有些百感交集。濡沫父母勞累身亡，由她爺爺奶奶一手帶大，自幼營養不良，身體嬌弱多病，家裡無錢醫治，兩老便將其帶到深山搭建了一座茅屋住著，15歲那年，濡沫的爺爺染上風寒，大病一場，濡沫頂著嬌柔的身體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歐陽煦的竹屋，看到庭院種有菜和藥草，偷了兩回，最後被歐陽煦抓了正著。
濡沫跪在歐陽煦面前苦苦乞求其高抬貴手放她一命，歐陽煦也沒有想要追究的意思，便放她一馬，警告她事不過三。剛要起身離開，濡沫便嘔吐不止，倒在歐陽煦的腳前。
看著臉色毫無生氣的濡沫，歐陽煦二話不說地將其抱回竹屋。當時的悅詩看到歐陽煦緊張的表情，雖然心裡有些吃醋，但當看到濡沫的穿著打扮以及蒼白得毫無血色甚至痛苦的表情時，悅詩心裡的醋意全然消失了。
悅詩注意到她無血色的嘴唇發紫，覺得有些不對勁。
歐陽煦道，「可能中毒了！」
「現在該怎麼辦！」
歐陽煦微微蹙眉，替她把了脈，「剛才還平安無事，這會兒才病發……」
眼尖的悅詩看到她腳踝處三個比較大的牙痕口子，腿上紅腫，「師傅，她會不會被蛇咬了。」
歐陽煦看著她的腳踝處，傷口周圍紅腫有泡，範圍有擴大的趨勢，傷口流血不多但很快閉合變黑。
「是毒蛇！」
悅詩看著痛苦不堪的濡沫，呀咬唇，當機立斷地幫她將毒血吸出來。
歐陽煦忙著阻止，「蓁兒，你別亂來！」
悅詩不予理會，「師傅，你快去熬藥，這裡交給我。」
歐陽煦愣愣地看著悅詩的善舉，明明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她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
悅詩一口口將濡沫的毒血吸乾淨后，歐陽煦已經將葯熬好了，月秋餵了濡沫喝了葯，歐陽煦一邊擺臉色一邊捏著悅詩的鼻子將葯往她的嘴裡灌。喝完葯后，不管不顧悅詩苦瓜臉，呵斥著，「你怎麼能亂來呢！」
「那總比師傅你中毒強吧！而且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想讓師傅你碰她呢！」悅詩莫名地帶著怒氣道。
救濡沫是條件反射的行為，並不是她有多麼善良，而是她不想再眼睜睜地看到任何人在她的眼皮底下死去，尤其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當年她的父母被活活打死的時候，那是她無能為力。救濡沫確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她一分鐘也不願意耽擱。不想讓歐陽煦碰濡沫，確實是心裡萌生的醋意讓她有些斤斤計較.……
後來，濡沫醒來后，不願躺在床上休息，拖著病怏怏的身體離去。悅詩和歐陽煦送她回去，看到卧病在床的爺爺和滄桑年老的奶奶后，悅詩心裡那抹柔軟被觸動了，於是便好人做到底，幫濡沫採藥、煎藥、做飯。
濡沫一家人為此特別感謝悅詩，濡沫的爺爺病好后，兩人才回到竹屋。
聽說武術能強身健體，濡沫的爺爺為了能讓濡沫好好地活著，不辭辛苦地來到竹屋跪在歐陽煦的面前乞求他收濡沫為徒。
歐陽煦覺得很為難，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收徒弟，如果不是為了能和悅詩呆在一起，無計可施之下，他才破例收了自己心愛的人為徒弟，無處安放的感情已經讓歐陽煦對悅詩頭疼、無奈了，現在還要再收一個女徒弟？
悅詩特別心軟，見不了在她的眼皮底下聲淚俱下地苦苦哀求，便讓濡沫的爺爺先回去，並揚言她會想辦法說服歐陽煦收濡沫為徒的。
濡沫的爺爺這才肯離去。
歐陽煦雙手抱胸，無奈地瞅了一眼跪在他跟前的悅詩，冷聲道，「你別多管閑事！」
「師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為師有你一個就頭疼了。不收！免談！」歐陽煦決絕地說。
「多一個又不會怎麼樣！」
「你怎麼那麼愛管閑事啊！去，把我教你的輕功練好！沒練好不許吃晚飯。」
悅詩緊抿著嘴，「除非你答應我，要不然我不去！那你晚上也別想吃我做的飯菜！」
歐陽煦不悅地怒瞪悅詩，「為師的話你竟敢不聽！」
「徒兒不敢！只不過是覺得師傅太死腦筋了！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理由？」
「什麼？」悅詩緊緊地盯著歐陽煦看，一頭霧水。
「讓我收她為徒弟的理由！」
「我想要個師妹！」
歐陽煦聞言，被氣得快吐血，一口否決，「我不想再要一個徒弟！」
「我不想看到她年紀輕輕就死了！」
「就她那體質，就算練了武術也成不了氣候！」
「師傅你怎麼能如此目中無人呢！體質柔弱不是不能學好武術的借口，更不是你不收徒弟的理由。」悅詩據理力爭。
歐陽煦聽得心裡竄動著一團怒火，「為師說不收就不收！不需要理由！」
「哼，師傅真小氣！」悅詩撇過腦袋不理會歐陽煦。
歐陽煦有些目瞪口呆，「我要是小氣我會收你為徒？」
「哼！」
「哼！」歐陽煦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悅詩見狀，忙著拉著歐陽煦的衣袖，楚楚可憐地乞求著，「師傅，你就看在徒兒的份上收濡沫為徒弟吧。你若是不想教她，你讓她在一旁看，我教她。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就像當年我爹娘一樣.……」悅詩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串感人肺腑的話后。
歐陽煦表情複雜地看著悅詩。
悅詩睜著失意的眼睛看著歐陽煦。
歐陽煦無奈地嘆氣，真的沒轍了！想想他歐陽煦的一世英名竟會毀在她手上？心情極其挫敗。
「嗯！」
悅詩聞言，喜形於色地從地上起來，「謝謝師傅！」
歐陽煦面無表情地看著喜不自勝的悅詩，在其轉身的時候，嘴角輕微上揚，閃現了一抹稍縱即逝的微笑，倒不是多收了一個徒弟，而是因為悅詩的堅強、善良和笑容……
悅詩啊悅詩，我真對你沒轍！你的心軟是你的軟肋，也是我的軟肋.……
於是，濡沫便成了歐陽煦的第二個徒弟。或許上天真的是公平的，雖然賜給濡沫一副病怏怏的身體，但濡沫對武術的悟性極高，一點就通，比悅詩還好教。
歐陽煦心裡才算找到了平衡感！收悅詩為徒，一方面是出於想要和她在一起的私心，一方面是希望在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能有一招半式保護自己。而收濡沫為徒，一方面是執拗不過悅詩的苦苦哀求，一方面是希望日後濡沫能擔起保護悅詩的職責，畢竟心軟是悅詩的軟肋，他害怕她受到傷害……
於公於私，歐陽煦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悅詩著想，他想，這大概是他能為她所做的吧！